这一夜江湖上出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奇闻,落红楼里新当选的花魁烟柳选了个无名小卒做花魁之夜的恩客。传闻那人身高八尺,衣冠潦草,配上一身蛮横腱子肉十足野人模样。也有人说那人来自神秘南海,尚未蓄发,看样子像刚还俗的和尚。传言至此,有人索性给那人取了个别名——野和尚。
花魁之夜一年一度。为一睹百花争艳,不少富商巨贾为此一掷千金,双手奉上奇珍异宝,只为博得美人青睐。可这野和尚偏偏只花了十两银买了最次的座位入场,这让其他宾客都恨地牙痒痒。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选我?”
花香满屋,十几盏蜡烛熏得人浑身燥热。他咽了咽口水,刚对上姑娘似笑非笑的眼睛,又撇开头假装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可这杯子太小,一杯哪够解渴,他刚要倒第二杯,姑娘的手抚上了他拿着杯子的左手。
“我来吧。”
这是男人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手可以这么软,比老家海滩上最细软的沙子还软。他想起了记忆里第一次在海边玩耍的感觉,海水从他指缝中穿过,轻柔如无物。
海水冰凉,可姑娘的手心温热。她慢慢靠上了自己的肩,呼出的热气贴着右耳,男人只觉得自己被人施法定了身,动弹不得。
“你刚问我为什么会选你?因为你看到我会脸红啊。”看着男人瞬间涨红的脸,姑娘笑了起来。
姑娘笑得双眸含泪,他只觉得她的眼睛像海里刚被捞上来的珍珠,他失了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风天寻。”
修炼二十载,风天寻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刻。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鱼,任凭风浪带走他随着波涛跃到半空,又重重跌落沉溺海底。耳边似有浪水拍打礁石是声音,偶尔传来海鸟的低鸣,他也能听到身下人的喘息,那必是海妖的最惑人的咒曲。
烛光渐弱,一切归为寂静。
烟柳抚摸男人粗粝的短发,发尖戳地她手心酥酥麻麻,她觉得好玩,食指顺着额头蜻蜓点水似的往下,又抚上男人的眼睛。风天寻长相粗犷,唯独一双眼睛大而深邃,根根浓密的眼睫毛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自愧不如。正好奇男人的来历,他也开口了。
“我想娶你。”
短短四个字又逗得烟柳大笑,她把身子凑了凑,依到男人耳边轻声道:“我可身在这落红楼,没有黄金万两掌事定不会放人。”
赎身恐怕不用黄金万两,烟柳故意夸大,只想让风天寻知难而退。她看得出来他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恐怕是一直戴在身上的半截玉佩,而她选他做恩客,只是因为放眼全场,他看向她的眼神最为特别。那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眼神,她只看了一眼,手上的红绸变神使鬼差般向他抛去。
“我要去杀一个人,杀了他就有黄金万两。然后我便替你赎身,我们一起回南海……”
烟柳惊得说不出话,仅仅认识不到一天,可她却知道风天寻不会说谎。
三天后,江湖上都知道了那个假和尚的名字。他叫风天寻,南海派人士,就是他成为了花魁烟柳的第一个恩客,也是他取走了魔神教三魔之一叶怀锦的首级。
那叶怀锦本是江南叶家三公子,叶家素来以丝绸贸易闻名于天下,从不参与江湖纷争。然就在三年前,叶怀锦突然杀害了自己的大哥叶仲然,叶家老爷大怒之下将其逐出家门。
魔神教收留了走投无路的叶怀锦。传说魔神教是由域外传入大陆的□□,在大祭司掌管下仅仅用了五年便成为颇具影响力的组织,登记在册的教徒数量就有十几万人,成为了连朝廷都忌惮的可怕力量。
魔神教教义是公平,而所谓的公平,是指不论入教前做过何等大奸大恶之事,只要自愿入教,都可以得到魔神庇护。
魔神会给与信教者力量,但这份力量需要鲜血交换。入教一个月后,叶怀锦向魔神教递交了投名状,黔州陈氏一门二十五人,一夜之间被屠尽,陈氏世代守护的上古神鼎落入魔神教之手。
至此之后,叶怀锦被破格提升为成为魔神教西南总管,掌管西南地区教务。他身上的命案越积越多,朝廷和江湖正道对叶怀锦追杀令也随踵而至,悬赏一万两黄金,以叶怀锦人头交换。
谁都想拿到一万两黄金,可三年间官兵、江湖杀手、各派正义之士等总共出动了几十轮,鲜少有人能找到叶怀锦的行踪,而那些能与其正面对抗的反而被他反杀。
江湖上对叶怀锦的态度,从最初的嘲讽厌恶,到人人得以诛之,再到恐惧忌惮。从此,叶怀锦在教内被尊称为血魔,位列三魔之一,地位仅在六个大祭祀之下。
直到这一天,一个叫风天寻的男人出现,短短十招便取下叶怀锦首级。名叫叶怀锦的黑暗帷幕终于落下,风天寻名声大噪,成为人人称道的大英雄。
从神秘海域突然出现的南海派也因此名震江湖,人们发现出现在大陆的南海派共有四名弟子:风天寻、风天道、风天勤、风天逸,他们每一个身上都有绝世功法,每一个都是锄强扶弱的正义之士,江湖上开始称呼他们四人为南海四杰。
正当众人以为江湖正道崛起,南海四杰却在一夜之间被杀。
没有人能清楚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传言说最后见到南海四杰齐聚九华山山顶,那山顶上先是燃起熊熊大火,然后火焰竟变成黑色,足足烧了三天三夜。也有人说是魔神教为了报叶怀锦的仇,出动一万人围攻了南海四杰,最后四杰寡不敌众,精疲力竭而死。
人们只知道,整整十八年江湖上再无南海派,而落红楼的烟柳也从此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