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雨天，江骁带着聂正和宋轻歌，还有几位公司的技术，在机场滞留了一整天。到达A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视拓科技要参加A市的项目招标。

    延误在机场，几个人在贵宾厅里开着笔记本写代码、做文件、联系客户。到了酒店，更是通宵加班。

    第二天一早，聂正发了微博，还附了图：深夜、电脑、台灯，指向凌晨时分的表，加班元素很齐。

    聂正还@了江骁：梦里都在讨论技术，昨晚的代码写的真好。

    江骁转发了聂正的微博：改的什么玩意儿

    几天后，是视拓科技的宣讲会。

    视拓科技的受关注度很高，因为近期回归的江骁，更因为这家公司在几天前技术泄密、标书外泄。

    谁能想到，这家一分钱都没赚到的初创小公司，态度之强硬超乎寻常，竟然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报警了。

    年轻气盛——这是所有人对江骁的评价。

    不妥协、不受讹诈，视拓科技勇气惊人。不惜暴露自己的管理漏洞，正面迎击。

    窃取视拓科技机密的那家公司一时有些不适应——自己这到底是惹了谁？

    而最为微妙的，是当前的时机，恰好是A市招投标项目竞争的紧要关头。而A市，是智能安防产业的热战场。狼多肉少群雄逐鹿，刀刃见血在拼刺刀，容不得丝毫闪失。

    去会场出租车上。江骁在看手机，挺悠闲的。

    聂正闷在一边发愁、背词、看资料，大战之前他的碎嘴功能失灵，这位技术负责人还是挺靠谱的。

    江骁把手机给聂正，让他看：“怎么样？”

    聂正划着手机屏，很多的图案，是设计稿。

    “嚯，漂亮！这，这是……视拓？”聂正惊艳的叫，几乎跳起。

    是“视拓科技”的品牌设计组稿：字体、广告元素、立体造型、logo……金属质感的科技风格，冰冷华丽。基本的色彩、符号、风格、概念……非常的完整、非常的专业。

    聂正这才知道自己之前做的logo和背景墙有多难看、多业余。无异于自行车螺丝PK手机芯片。

    “许设计师做的？”聂正跪了，“太行了！”

    江骁拿回手机，发信息。

    聂正瞧，江总输的是：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

    聂正：……

    江总，此时此刻满眼的激赏，你确定是没看上这组图？

    手机震，设计师秒回，一长串的解释说明。

    江骁回：你确定是想表达这个？没看出来。

    聂正看不下去了：“骁哥，你这可就缺德了。你才给人家几个钱，这么折腾小姑娘？”

    江骁：“她自己愿意，我又没请她做这些。”

    许因诺突然长了良心，这几天自发的给视拓做起了设计方案和商务礼品设计，甚至把广告素材都做好了，一稿一稿的传给江骁，每一幅都出手不凡。

    江骁知道，她每次给他发图的时候，都在寻找机会问渣渣笔记本的数据恢复情况——女人，势利着呢。

    “你自由发挥，总之是要最好的。”这条消息发出去，江骁关了手机闭目养神，唇角笑意徘徊。

    聂正对江总极其敬佩：“万恶的甲方。”

    到了会场，居然座无虚席。

    聂正看这阵势，火气就起来了：“这帮东西，是来看笑话的！”

    视拓的技术卖点、竞标方案、标价、项目策划，全部大白于天下。这些来的人都是看热闹的：看成为活靶子的视拓科技，这个宣讲会怎么开。

    “应该做个直播。”江骁轻嘲的说笑，忽然就决定了，对着宋轻歌：“开直播，我知道你有直播间。”

    宋轻歌愣怔：“你来真的？！”

    聂正对宋轻歌叫唤着：“你居然玩直播？！”

    宋轻歌把挎包怼在聂正脸上。

    台下来参会的人个个兴致勃勃。

    江骁也兴致勃勃：“开。”

    宣讲会省去了一切客套和过场，甚至省去了对视拓公司的介绍环节。原本是重头的产品介绍，技术人员寥寥几句说完就拉倒了——介绍什么，在座的谁不知道？

    开场也就几分钟，按流程，就该结束陈词了。

    场内的议论声从细小到大声议论，人们都料到了这场宣讲会要垮，但垮成这样也是太衰，还不如不开。

    江骁从最后一排站了起来。他一直隐在角落里，把在场人的情形看了个透。

    会场渐渐安静，目光聚在他身上。

    江骁缓步穿过整个会议厅，从从容容的走上了主讲台。他一言不发，垂眼看着讲台上的稿子，等工作人员准备好大屏幕。

    全场静到尴尬，看他怎么收场。

    彻底的冷场。

    感觉到身后大屏幕上的光影变化，江骁的目光有了焦点，笑容有限，但定气十足：“各位同仁，感谢对视拓科技的关注，我们值得这样的关注。”

    台下忽然暴起了一声接一声的惊叹，大屏幕上展示的是视拓科技的核心技术——YNG项目。

    什么是惊喜，是在一片绝境废墟上仍然搏命，还能炸出烈烈狂焰。没有胆量和实力，就没有惊喜。

    这才是今天的重头：视拓科技把招标的宣讲会变成了核心产品的发布会，亮出了最前沿的杀手锏，也昭示了一家新创公司直取行业领域头部位置的目标。

    场内举起了无数的手机，不停的录、拍。

    江骁清朗的声音响起，他语速很快，内容磅礴，烂熟于心：

    “视拓科技成立不久，但我们是有备而来，并不弱小。公司拥有充足的AI技术储备，全系列的自主研发产品已经搭建，形成数据的闭环……”

    都是行家，敏感的捕捉到YNG中有大量技术创新、专利。

    视拓科技，拿出了最新的技术、做足了前期的调研、为A市一个几百万的小项目量身打造方案，甚至把这个项目未来十年的技术延伸都做了技术准备。

    这种一出世就赌上一切的拼命打法，是要靠技术起家、突破重围，更是要成为智能安防领域行业里头部玩家的野心。

    台下，有人手里就拿着视拓科技的泄密方案。他摇摇头笑了，把方案当废纸一样丢到了一边——偷个招标书算什么本事？怎么不偷YNG？偷得来么？你偷的速度都追不上人家迭代更新的速度……

    江骁，少年成名，技术出身，是优秀的程序员，是执着于技术的偏执狂。

    天下，属于技术狂、属于偏执狂。

    江骁做结词时，手机亮了一下，是许因诺发来的信息。他点开扫了一眼，话语不停：

    “我们都写过很烂的代码，可现实中，许多事比最烂的代码还要烂，充满恶意。有意思的是，这些烂事甚至能决定好代码的命运。”

    台下是会心的笑，都知道他在说什么：视拓科技尚未出世，已然麻烦缠身。

    江骁也笑一下，他知道自己这个笑不太成功，不过无所谓。江骁亮出态度，寻常简单的一句话：“如果一定要遇到那些与代码无关的烂事情，我们也从不缺少勇气。”

    说完，他拿了手机下台。

    台下的人没想到江骁说完话就走，掌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场。

    现场交给了视拓科技的技术总监——聂正。

    聂正上台，一张三好学生的脸绷得肃正：“有幸和大家聊聊技术……”

    江骁匆匆离场，在电梯里翻着手机，看许因诺刚发来的那条消息：这一版你再看看。

    江骁再看图，忍不住赞叹连连：她抛弃了金属的冰冷，用了灵动的曲线，配色极简，炫酷离奇。

    许因诺，任何一种风格都能被她做到极致，千变万化的层出不穷。

    江骁不掩赞赏，回复：还行。

    许因诺秒回：只是还行？

    江骁：那还要怎样？

    一句话结束聊天，很显然，那边又被他打击到了。

    很快，许因诺不死心的追着问：不能打动到你吗？有没有觉得第一眼看到，这就是你想要的？

    江骁没回复，收起了手机。

    他心情极好，唇边笑意徘徊，低声自语：“有啊。”

    许因诺趴展在工作台上，有气无力的捶着桌子：“万恶的甲方！”

    这是第六个方案了，

    第一个：他说，科技感太弱

    第二个：冰冷、没人味儿

    第三个：视拓不需要讨好客户，个性在哪里？

    第四个：非主流

    第五个：说不出的感觉

    第六个：

    第六个方案发过去，他连话都不回了。

    工作台上贴着一张纸，写着江骁对品牌设计的想法：离奇出格，一眼看去就舍不得丢掉，能联想到“视拓科技”。

    他还说过：你尽情发挥，我没有要求……

    这虚无缥缈的要求~~

    连续拍死六组方案设计，这是“没要求”这是“你尽情发挥”？

    许因诺□□着，觉得自己要被他整死了。

    真是“甲方”中的“甲方”。

    瘫死半天，许因诺爬起来，把所有的稿子一股脑的丢进废纸堆，扫清桌面，她发狠的削尖铅笔：再来！

    还不信了，她一个美院硕士，搞不定一个写代码的理科直男？

    A市，江骁刚坐上出租车，手机来电显示“乔先生”——投资大鳄。

    江骁眉目一动，立刻接起。

    乔先生悠闲，约江骁晚宴：“有没有时间，今晚陪我参加慈善拍卖会？”

    “有珠宝吗，”江骁感兴趣，“我选礼物送女朋友。”

    乔先生笑：“你可以写个代码送她。”

    江骁想想那个场景，摇头：“搞艺术的女文青，不懂代码的情趣。”

    结束通话，乔先生面前的电脑正播着江骁的直播重放。屏幕上，那小子真是狂妄，也真是轻松，整个人都在发光。

    “什么感觉”乔先生问Jeremy。

    一个月前，乔先生拒绝了江骁的项目，他连江骁的电话都没接，只派了Jeremy出面。这样的傲慢，是因为当时乔先生对江骁的判断是“过气了”。

    “感觉？”Jeremy心情复杂，他是极其欣赏江骁的，看到他的YNG更是热血澎湃。

    之前，江骁送来的资料里没有提到YNG；现在YNG爆了。这小子，对他们这些老江湖居然留了一手。也亏了江骁缺钱缺得要死，却还真能沉得住气。

    Jeremy：“感觉已经被他拍死在了沙滩上，以后给他钱就行了。”

    A市，江骁取消了原定要拜访的客户，出租车改道直奔了机场。他高价买了最近一趟航班的票，返回B城是傍晚，他刚好能赶上宴会。而会所门口的台阶上，Jeremy微笑着，不知等了他多久：“江骁，这么快又见面了。”

    江骁快步迎上去，恭谨：“让您久等了，抱歉。”

    Jeremy留意了江骁的衣着，是下飞机后刚换的：白衬衫是考究的高定，淡灰色的领带是四手结的打法，轻松利落，这样的场合非常得体。

    慈善拍卖会规模不大，但看看前排就坐的几位商界富豪，就知道今天晚宴的筹款金额会是天价。

    Jeremy领着江骁走到了第一排，坐在了乔先生的身边。江骁对于这个座位，到底是太年轻又太过英俊，立刻吸引了全场的关注。何况乔先生是顶级的天使投资人，眼光敏锐刁毒，扶持了多个独角兽公司。他特意安排在身边的年轻人，绝对是潜力巨大的未来之星。

    两分钟后，场内很多人已经拿到了江骁的资料。

    台上，进入到了一件拍品，是件雕塑。

    Jeremy今天就是冲着这件雕塑来的，他把号牌给江骁：“江总，拍下来。”

    主持人正扬声，请出了艺术家：“有请新锐青年艺术家、雕塑界的时尚先生，是实力派也是偶像派哦，更是艺术家中的流量担当——周北同先生。”

    舞台深处，谦谦绅士微笑而来，儒雅英俊，温润如玉。

    周北同，和商界、时尚圈走得最近的艺术家。从《恶鬼》惊艳面世开始，迅速被市场认可，资源汇集、声名鹊起。

    周北同的商业运营是近年来最成功的艺术家个案：创办了个人艺术品牌，带着艺术家的光环进入时尚圈，登陆顶级杂志封面，甚至在与奢侈品品牌商洽合作。

    江骁拿着号牌，清冷静稳，看着聚光灯下的周北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