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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日子依旧紧张而忙碌,简鸽和向林深约定好等这段时间过去再和双方父母坦白她接受他求婚的事。没有了后顾之忧,她将大部分的时间以及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

    《“外婆”们的夏天》没有知名艺人常驻,也没有大牌飞行嘉宾,节目全程围绕着四位生活在不同地区、年龄均超过五十五岁的女性,展现四人夏天平淡又时不时鸡飞狗跳的生活。虽然节目上线前整个制作组乃至全公司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可真等上线那天大家眼里却满是紧张和期待,期待付出会有他们想要的回报。

    过程并不算顺利,也不算圆满,好在节目上线后真的获得了他们想要的结果,随着一期又一期的播出,节目收获了极大的好评,播放量、口碑一路上涨,不断有广告商加盟,最后一期结束时弹幕以及官博私信评论都是让他们再来一季的评论。

    公司董事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很快就为此召开了会议,直接敲定明年再来一季。

    简鸽为此紧绷了近一年的神经也终于在节目收官后的两个月内慢慢松懈了下来,准备开始迎接新的一轮挑战。

    “虽然《‘外婆’们的夏天》第一季播出效果超出我们的预期,但是切忌沾沾自喜,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公司决定将节目打造成我们的‘养老’综艺,所以第二季收官能获得什么样的成果才是最重要的,直接决定了我们的‘生死’。”

    会上,周晓瑶简单的几句话再次让大家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会后的两个多月,《“外婆”们的夏天》第二季的节目方案在不断调整以及细化后,在农历新年前的两周有了初步的敲定版本,简鸽再一次有了喘息的机会,几乎马上就要崩断的神经也回弹到了安全数值。

    这天下班,盛雪灵和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边刷手机边等简鸽填日志,然后一起下楼。

    公司距离最近的地铁站有一公里,向林深每天都雷打不动来接简鸽下班,所以盛雪灵不加班的时候也会蹭他们俩的车去地铁站。

    盛雪灵偶尔会很想要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下雨天,可一想到停车问题、上下班高峰堵车、车保险以及各种意外,她就会立马将这种想法甩出脑海,这会儿也是。

    简鸽将耳机收进斜挎包,起身后再次确认办公桌上没有遗漏的东西后,转头看着和她一起站起来的盛雪灵:“打卡了吗?”

    盛雪灵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刚刚打上。”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打卡成功”的字样。

    “我现在打卡。”简鸽手指按下打卡按钮,视线却不自觉地再一次落到自己办公桌上,快速扫视一圈,最终确认没有任何遗落的东西。

    两人走出办公室,等待电梯的间隙,盛雪灵低头瞅了瞅自己只捏着手机的手,惊呼了一声:“糟糕!我忘记拿伞了!我回去拿一下伞,电梯来了你先下去,不用等我。”说罢,也没等简鸽回应就转身跑回了办公室,

    简鸽看着盛雪灵像风一样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往边上走去,让出了电梯门中间的位置。

    盛雪灵火急火燎拿了伞,回来时发现简鸽站在那,正低头看手机,唇角微微上扬,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

    “鸟鸟!”她扬起手,冲着她挥了挥,下一秒就看到她抬起头朝自己看了过来。

    简鸽生了一对很会爱人的眼睛,和她对视时,她时常会不自觉陷进到她的眼睛里面。

    等人走近了,简鸽抢在盛雪灵前头开了口:“刚刚那趟电梯很挤。”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有可信度又补充:“真的非常挤。你也知道每周五下班的点都这样,尤其最近很多公司都开始放新春假了,我们公司也有很多人提前请假回家……”

    盛雪灵看着简鸽一脸认真瞎扯自己没有提前下楼的原因,没忍住笑了起来。她走上前抬起手就捧住了简鸽的脸颊,在她愣住的瞬间亲了一下她的左侧脸颊。

    突如其来的吻,简鸽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盛雪灵,嘴唇因为两颊被捏住而微微噘起。直到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含糊不清地说:“电梯到了。”

    盛雪灵抿着唇笑,点点头,随即松开双手,自然地挽住简鸽的胳膊。两人一同走进电梯,默契地走向最角落的位置。

    电梯门合上的刹那,盛雪灵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输出——

    “你是不是下周一就不来公司了?”

    “嗯,已经请好假了。”

    “天呐,那我们将近一个月见不到了。”

    简鸽快速算了一下时间:“嗯,加上假期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你们什么时候去北京?”

    “下周二上午。”

    “对哦,你和我说过下周三从北京坐火车去莫斯科。去北京的机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

    “一起去的朋友们都是在北京碰头吗?”

    “对。”

    “你生日的时候……”

    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简鸽狐疑地转过头去看几秒钟前还喋喋不休的人,瞅见她脸颊透出的绯红时有一瞬间的怔忡。

    这样的颜色她很熟悉。

    “我生日的时候怎么了?”

    盛雪灵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呼出些许后睁开双眼看着简鸽:“陈澍生。”

    似乎鼓足了气才将这三个字从嘴里吐出来,简鸽看到盛雪灵说完很明显地将提着气从胸腔压了出来。“嗯?”她微笑地问,“他怎么了?”

    盛雪灵一鼓作气:“他说他也和你们一起去。”

    “对,他也一起。”

    “叮”一声,电梯到达一楼,简鸽的注意力被声音吸引过去。

    两人跟随着人群走出电梯,走到大厅,简鸽一眼看到站在旋转门门口的向林深,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羽绒服,内搭酒红色连帽卫衣,下身黑色休闲裤,脚上踩了一双棕色马丁靴,非常大学生的穿搭,和整栋楼来来往往的上班族显得格格不入,很显眼,是很好看的那种显眼。

    “他到陵杭了。”

    晃神的片刻,盛雪灵的声音滑入耳朵里,简鸽猛然抽回思绪,满眼诧异地问:“他?”问完看到盛雪灵的脸颊好似枝头熟透了的红苹果时立即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他”是谁。

    盛雪灵咬了咬下唇:“他说他想在去莫斯科之前见我一面,所以约我一起吃晚饭,他说有话和我说,可是我突然有些紧张。”

    “你们……”

    欲言又止,脑海中浮现最近几个月两人闲聊时时不时出现的人名,被提起次数最多的就是“陈澍生”三个字,可那会儿简鸽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只当盛雪灵是因为新书的男主人设

    需要有极大的反差,所以以陈澍生为模版。

    现在想来原来一切都……

    “所以你新书的男主角不是参考他?”

    盛雪灵将头埋得更低了,不敢直视简鸽:“不是……”

    简鸽故作镇定:“你们聊了多久了?”

    “也没有很久。”盛雪灵算了算时间,“从你生日派对之后……不到半年。”她抬起头,看见简鸽一脸严肃,忙不迭解释:“最开始四五天才聊一两句,最近三个月才聊得频繁起来。”

    这小姑娘!简鸽想起陈澍生的名字大概也是三个多月前才开始出现在她们的闲聊中,能对的上时间。

    “见过几次了?”

    “五次。”

    “都是他来陵杭见你吗?”

    “嗯。”

    “你喜欢他吗?”

    盛雪灵没想到简鸽会这么直白地将这个问题抛出来,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她一个简单的“嗯”字。

    简鸽扬起唇:“那就勇敢一点,和他一样。”

    就像她说的,简鸽生了一对很会爱人的眼睛,这双眼睛很亮,认真看着你时,你会相信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盛雪灵用力点了下头:“好。”

    和盛雪灵在公司门口挥手道别,简鸽转身朝向林深走去。向林深在简鸽朝他走去的瞬间将手伸出,等人靠近伸手回握住的刹那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随后揣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中。

    温暖,不管是他的手,还是他的口袋。

    简鸽感觉有股暖意顺着两人手交握的地方蔓延开,一点点传入她的胸腔直抵心房。向林深见简鸽低头傻笑,不禁好奇她在想什么,于是撑起伞后松开了手,边揽住她的肩膀边把人往车子所在的地方带去,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的手为什么这么暖和。”简鸽诚实回答,末了又说,“明明我也穿了很保暖的羽绒服。”是体质原因吗?一到冬天她的手脚就经常处于冰冷的状态,除非一直待在很温暖的室内。

    向林深停下脚步,简鸽跟着一起停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向林深浅浅勾了勾唇角,将伞递给简鸽,示意她先拿着。简鸽照做,高高举起伞,以免伞沿碰到向林深的脑袋。

    他向前走一小步,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站着,先将她随意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整理好,又将敞开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靠近脖子的位置处,最后从兜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暖手宝,塞进她的右侧口袋里。

    等这一切都做完,他拿回伞,将她的左手重新揣进自己的口袋,不忘提醒:“右手也别忘了放进口袋里。”

    简鸽收起下巴,小半张脸都缩进了围巾里面。她笑起来,被向林深紧紧握住的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手掌心:“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们俩体质不同,所以没有解决办法。”

    “体质不同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向林深偏头看简鸽一眼,“但是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的理由。”

    的确,刚刚的一套解决办法就很适用。

    上车后,小腹的坠痛感再一次袭来,熬了一下午终于可以吃一颗止痛药缓解痛经。简鸽翻开车里的置物箱寻找她放在里面的布洛芬,可翻来找去也没有看见。等向林深坐上车,她立即开口询问:“你有看到我放在这里面的药吗?”

    药?向林深仔细回忆了一下,回答:“上个月你吃掉了最后一颗。”

    记忆的锁链被打开,简鸽懊恼地敲了下额头:“是哦!”吞下最后一颗布洛芬时她还反复提醒自己第二天一定要去药店买一盒新的,可一转头就忘了。“我忘记买新的了,”她揉了揉小腹,看着向林深可怜兮兮地说,“待会儿经过药店的时候我要下去买一盒。”

    亮晶晶的眼睛,微红的鼻尖,透着粉晕的双颊,都是恰到好处。向林深解开安全带的扣子,倾过身子,在简鸽唇上落下深深的一吻,坐回自己位置前整理好她被自己弄乱的头发,笑着回答她两分钟前的问题:“好。”

    简鸽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小声嘟囔:“你就是个会耍流氓的。”

    向林深笑而不语,将车子驶入车道。

    路上,简鸽有意无意地聊起陈澍生,向林深见她支支吾吾,索性让她有话直说,有问题直接问。有了台阶,简鸽也不矫情,直接踩上去,将自己想问的还有盛雪灵好奇的问题一股脑儿全抛了出来。

    向林深边开车边认真回答她每一个问题,每回答完一个,简鸽就低头在手机上打一句话发送出去。

    发送完最后一句话,简鸽收起手机,笑眯眯地看着向林深:“拷问结束。”

    “为什么突然问这么多关于澍生的问题?”

    “目前还是秘密,而且结果未知。”简鸽摇了摇头,眼睛变成了月牙状,“等我们出发那天你直接问陈澍生。”

    向林深眉梢轻轻一跳,没再继续追问,心里却有了大概的结论,结合陈澍生最近几个月的反常表现,大概是和她那位同事有关系。

    跟着导航来到一家连锁药店门口,向林深将车子稳稳停住。简鸽看着外面不大不小的雨滴,解开安全带就准备推门下车,向林深却早她一步下了车,直接冲进了雨里面。

    “虽然检查结果很好,但是进入第十年一定不能疏忽大意,要比之前更加注意,尤其冷暖交替的季节,做好保暖工作……”

    一个多月前去医院复查时医生说的话在脑海浮现,紧接着是向林深闯进雨里的画面,最后停留在他们俩在圣彼得堡时他说过的话,他说那天他只是淋了一点小雨……

    记忆戛然终止,简鸽没有心思再多想什么,忙转过身跪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倾身去拿放在后座下面的伞。

    “嘭”,慌乱中脑袋不小心重重地撞到车厢顶部,她吃痛地捂住被撞的地方,仅愣了一秒就回过神推开车门下车。

    雨水打到脸庞,冰冷的触感,好似有一把把小尖刀划破皮肤,简鸽边向药店跑去,边撑开伞。向林深的身影闯入眼帘时,她正好跨上门前的台阶。

    向林深看着急匆匆冲到自己身前的人,白皙的面庞,还有散乱在鬓角的发丝上都挂着水滴,被风裹挟的雨水几乎无孔不入。

    “怎么不在车里待着?”他接过伞,倾斜角度确保雨水不会打到身侧的人,表情难得严肃起来,“外套也没穿,这样会着凉。”

    简鸽看着向林深,唇角溢出一丝讨好又带着关切的笑意:“下雨了,你不能淋雨。”

    听到这句话,向林深一愣,一秒后就破了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点小雨,不碍事。”他将人拉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她的身子,给她取暖。

    简鸽从向林深怀里仰起头,严肃道:“不行,医生说了一点小雨也不行!”

    “医生可没这么说。”向林深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点了一下简鸽的鼻尖,“他只是让我多注意些,没说不能淋雨。”

    简鸽板起脸:“就是这个意思,淋雨会着凉,着凉了很麻烦。”

    向林深见简鸽认真起来,立马举手投降:“好,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让自己淋到雨。”

    有了保证,简鸽稍稍放下心,仔仔细细观察后发现向林深只有头发上沾了一些雨雾,悬着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两人回到家,刚打开大门,进宝就寻着声音从卧室一路喵喵叫着跑到玄关,仰着头看到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先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打完马不停蹄伸了个懒腰,最后才走到简鸽边上熟练地左右来回蹭她的小腿,一边蹭一边骂骂咧咧的,似乎在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回家,有没有给它抓到什么好吃的猎物。

    虽然每天下班回到家都是这么一出,但是简鸽还是被它这副可爱的模样逗笑,开始每日撸猫环节——

    她换好鞋,接过向林深递给她的湿巾,将两只手里里外外仔细擦了一遍,随后弯腰一把抱起仰躺在在地上等她宠幸的进宝。

    一人一猫走到客厅,她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说了句“妈妈要吸你的小肚肚”后便将它放到沙发上,自己则盘腿坐在地上。

    进宝乖乖地翻了个身子,肚子朝着天花板,向她发出热烈的邀请。

    向林深看着眼前的画面,一人一猫,你逗我躲,你笑我喵呜,明明每天都会重复这样的场景,可他却总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太过于美好,美好得让人无法移开眼,美好得让人害怕这只是泡沫,一戳就破。

    如果时间可以在这一秒停留,如果他今天没有去医院,如果他的FEV1数值依旧正常,如果……

    每一个如果都在脑海中叫嚣。

    “怎么了?”

    简鸽的声音将向林深的思绪拽回,他抬步走到她边上坐下,进宝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看他,见他伸出手探着头朝前,鼻子一呼一吸,嗅着他的指头,闻到熟悉的味道后脸颊来回蹭着他的手指头。

    简鸽抓着进宝的尾巴,故意不让它动弹。“你刚刚在想什么?”她问。

    “在想我们要带哪些东西去。”

    简鸽一想到收拾行李就头疼,松开进宝的尾巴后,她直接瘫倒在地上:“我可以申请不收拾行李吗?”

    向林深回过头看她,失笑:“可以,我明天先把要带的东西列一张清单,有缺的你补上。”

    “nice!”

    话题暂落,提起旅行,简鸽又有了新的忧虑:“我妈要是知道我们俩先斩后奏,等我回家的时候会不会鲨了我?”

    向林深停下撸猫的动作,在她边上躺下:“我已经和他们说了。”

    闻言,简鸽瞪大眼睛看他:“我妈同意了?”

    “对,”向林深略过那一通打了足足半个小时的电话,精简到五个字,“他们同意了。”

    “他们好像和你比较好沟通。”简鸽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向林深,其实她知道他和她父母沟通的过程肯定不容易,“我妈有没有问你结婚的事?”

    “嗯,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那你怎么说?”

    “我说都听你的。”

    其实两家父母都已经见过面也把结婚相关的事情都谈妥,只是在领证以及办婚礼这两件事上一直没有达成统一,主要原因并不在长辈身上,而是他们俩,确切说是在她。

    她做好了准备,可这近一年来,工作的事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尤其是下半年,答应他的求婚之后,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

    领证并不麻烦,只要选个工作日走进民政局就行,可她总觉得在没把工作的压力分解之前不应该把结婚这件事草草解决,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简鸽翻过身子,手肘抵在地毯上,双手托住下巴,小腿翘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你做好准备了吗?”

    向林深“嗯”了一声,意识到简鸽话里的意思后转过头看她,沉默几秒后说:“等我们从圣彼得堡回来。”

    “好。”

    其实,她想说的是——

    “我们周一去领证吧。”

    不过都一样。

    启程去北京的前一天,简鸽和余婧姿去逛了商场以及超市,把行李中依旧缺少的东西买齐,向林深则在家里完成临行前的最后一点工作。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顺利进行着。

    简鸽一直这么觉得。

    直到她推开家门,空无一人的房间,只有玄关亮着一盏向林深特意为她留的灯。进宝听到动静,从睡梦中惊醒,转过头看向简鸽所在的位置,愣了几秒后,它如梦初醒般地起身朝她走来,动作有些温吞,不像平常的样子。

    简鸽擦了手,蹲下身子轻抚它的脑袋,问:“爸爸呢?”

    “喵~”

    “出门了吗?”

    “喵~”

    简鸽拿出手机,没有未读消息。“去哪了呢?”她小声嘀咕,点开微信聊天框,快速打下一句话——

    【你去买东西了吗?】

    消息发送成功,没有等到向林深的回复,一通来电弹出屏幕,简鸽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三个字,心里面不知道怎么的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她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畔,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滑入耳朵,随后是林霁晚的声音——

    “小鸽儿,到家了吗?”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这温柔中又带着哭腔。

    简鸽稳了稳心神,笑着回:“嗯,刚刚到家。”

    “小深和我们在一起。”林霁晚关上房门,隔绝了门内因为争吵而让氛围变得有些许压抑的环境。

    听到这句话,简鸽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不自觉攥成拳头:“是在医院吗?”

    “嗯,”林霁晚想起医生的话,声音逐渐哽咽,“小深的检查结果不太好。”

    怎么会?明明一个多月前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检查结果很好,怎么不到一个月结果就变成不好了?

    沉默中,简鸽又听到林霁晚说:“小深的肺部发生了排异现象。”

    排异,排异,排异!

    那把利剑在他们最幸福的时候掉了下来。

    简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到的医院,等她回过神来时,只看到余婧姿坐在她身侧,摇晃着她的肩膀,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可说些什么,她却一个字也没听到,耳朵嗡嗡直叫,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卡住一片空白。

    明明一切都那么顺利……

    走进病房,向林深躺在病床上,好像没有生气的玩偶,望着窗外,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转过了头,下一秒,他扬起唇角,对着她绽放了最灿烂的笑容。

    只是一个下午没见,简鸽却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让她感觉自己错过了他的好多年。

    胸腔泛起的酸意直抵鼻尖,她掐住自己的指尖,痛感转移了些许注意力。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向林深依旧清亮的双眸牢牢注视着她,笑意一点点加深加浓。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牵起她的手后的第一句话。

    痛感再也无法抵挡住蔓延的酸涩,眼泪瞬间迷蒙了眼睛,简鸽毫不犹豫地偏过头看向地面,憋住气,紧紧咬住牙关,眼泪确并没有如她期盼的那般停住,而像掉了线的珍珠不停滚落。

    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俩个人,抽泣声在安静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

    “对不起,”向林深轻轻地拽了拽简鸽的手,好似做错事的孩子,不停道歉,“都是我不好。”

    简鸽身子在颤抖:“你、你什么时候、时候知道的?”

    向林深敛了敛眸:“几天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

    “虽然数值有一些小问题,但是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

    向林深拽着简鸽的手稍稍使了点力气,简鸽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庞,软下态度,就着床边坐下。刚坐下,向林深就立马将人拉进了怀里,低声说:“我很期待和你的这趟旅程。”

    简鸽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对这次旅行的期待?第一次错过的地点,第二次依旧想去的地点,他在本子上都清清楚楚、仔仔细细记录了下来,已经做好的规划,每天的行程都按着她的习惯来……她和他一样,都对这次旅行充满了期待,莫斯科还有圣彼得堡对于他们而言,意义非凡。

    可是,再意义非凡的旅程都比不过他的身体。

    “我知道,”她抬起头看他,“但是我更想要你健康。”

    通红的眼眶,一颗接着一颗滚落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滴落,仿佛落进了他心口,如一把利刃切割着心头肉,痛感传至四肢百骸。他极致耐心以及温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泪珠,手里捧着如同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笑着温声道:“这次一定也可以平安度过。”

    幸运之神不会眷顾同一个人。

    两个月后,向林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尽管尝试了很多方法,从肺灌注、各种检查、到激素治疗,但结果却不尽人意,他的肺功能依旧在持续下降。

    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恶化。

    向林深清楚知道这一点,简鸽也知道。

    离开医院前,向林深在简鸽的陪同下去找了主治医生讨论病情,半个多小时的会谈,简鸽没有从医生那里得到任何准确的答案,除了必然知道的结果——

    “死亡”。

    中国人总是很忌讳谈论死亡,简鸽也是,可在这个问题上,向林深却给了她最好的宽慰,他说他已经足够幸运,小时候在濒临死亡时遇到了合适的肺源,肺移植后最难熬的三年、五年他都熬了过来,他顺利完成了学业,经历了最难忘的旅程,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她,相识、相知、相恋,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一直被幸运之神眷顾着……很多人一辈子都经历不了的事,他却只用了二十五年。

    五月的第一天早上,简鸽从睡梦中醒来,向林深和往常一样,比她醒得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见到她从房间出来,收了书起身朝她走去。

    激素治疗让他胖了许多,可在家的两个月他又瘦了,和之前相比只是行动变得有些许迟缓。

    窗外阴沉沉,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大暴雨。

    “我们好像经常遇到大暴雨。”简鸽牵起向林深的手,“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亲你、第一次表白、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戛然而止。

    向林深伸手将人拢进怀里,低下头,唇贴在她的耳边:“我们俩的第一次。”

    话音落下,大雨倾盆而至。

    简鸽转头看向窗外:“但是好像从来没有仔细欣赏过。”

    “要看吗?”

    “嗯。”

    双手从背后环住腰身,简鸽的脑袋贴在向林深的胸膛,淅淅沥沥的雨声、规律跳动的心跳声、清浅的呼吸声,还有时不时想要引起他们注意的喵喵声,奏着和谐曼妙的乐章。

    “向林深…”她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嗯…”他一次又一次温柔地回应。

    直到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直到鼻头犯起酸意,直到喉咙哽咽到无法再发出声音……她终于停止喊他的名字。

    简鸽用力咬住下唇,希望痛感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力。“向林深…”嗓音有些发哑,“这次也可以,对不对?”

    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那犹如被刀划过肌肤般的痛感,一刀又一刀,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残忍地揪住,掐着伤口,血液涌出……

    “简鸽,”向林深用双手扶住简鸽的肩膀,将人转过身子,等人转过来后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可泪珠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浸湿了他的手。做完这一切似乎耗费了他很多的力气,他低下头,额头贴着额头,轻声呢喃:“对不起。”

    他真的好想好想好想活下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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