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徐停脱了病号服,护士给重新上了药,换了纱布。
“尽量静卧,避免大幅度动作,不然伤口还会裂开流血,”护士看着李想想,“家属多注意着点,别让他乱跑了,多躺着休息,恢复才能更快。”
“知道了,谢谢护士。”
李想想目送护士出了病房,转身,正要念叨他。
徐停衣服都没穿好,就先开口了:“我知道了,下次我不乱跑了,”说着,徐停拉住想想的手,“我就是想早一点见到你,你别生气。”
李想想反拉住徐停的手,她没生气,她是心疼,他本不该受伤的,是梁韫为一己私心故意找人对他下手。
梁韫和张松狰合作,张松狰是帮凶,她也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因为她,梁韫也不会故意针对他。
“一定很疼。”李想想手轻触着他伤口上的纱布,又将他的衣服拉好,系上了带子。
“不疼了,”徐停双手握住想想的手,“我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算什么。”
这次受的伤和他之前受的伤比,不算什么。之前他受过的伤比这重多了,但他都平安无事。
他知道谁是真正的幕后主使,那些人无意中透出了是张松狰派他们来给他一个教训的。
但他和张松狰除了钱,也没其他过多来往,他欠张松狰的债快还清了,所以张松狰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闹出动静,对谁都没好处。
他要是这么做,肯定是他背后还有人指使他这么做。对他积怨颇深,又恨不得他就此消失的人,他第一个就想到了梁韫。
在梁韫的角度,是他后来者居上,从他的身边抢走了想想,所以梁韫恨他,恨他到恨不得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的下三滥手段,他不是没见过。和张松狰合作,把张松狰当枪使。
只要给张松狰一点甜头,他就当了出头鸟,更何况这件事无利无害,他更要插一脚了。
而梁韫,口口声声说爱想想,但他曾为了将想想绑在自己身边,不惜做出伤害想想的事……他那样的人,就不配爱想想。
“下次,不要再受伤了。”李想想眼眶微红,她真的不想看他再受伤了,她和他相识的这些年,他受过太多次伤了。
“好,我答应你,”徐停轻声道,“我不会再受伤,让你担心了。”
他将想想轻揽入怀里:“我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因为我还要保护你和孩子。”
“嗯,”李想想回抱着他,“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
“好。”
……
半晌,李想想轻轻开口:“徐停,我有话要对你说。”
“嗯,你说。”
“我,去见了一个人。”其实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她不想瞒着他,但她又怕告诉他实情。
她以为什么都不说,不让徐停担心,就是保护他,但她发现错了,他该知道,这样他才能有所防备,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可她也想过,要是告诉徐停,她去见了梁韫,他一定会问,她为什么要去见梁韫。
那梁韫和张松狰合作伤害他的事就瞒不住了。
徐停没有急着问,只是安静地等着想想说。
她没有开口的事,他就不问,她要是想告诉他,他就安静地听她说。
“我……”
“哎嘿,粥我买来了啊。”李澍毫无预兆地推门而进,打断了李想想要说的话。
李澍进去后,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他走到他们跟前,观察着他俩脸上的表情:“我是不是打扰你俩了?”
徐停给他一记眼神,他要是真有眼力见了,他还真不叫李澍了。
李想想接过李澍手里的粥:“粥买来了,李澍,谢谢。”
李澍笑:“和我还客气什么,别说买粥了,真让我去买只鸡炖汤,我也去。”
说到鸡汤,李想想下意识看了眼徐停,她之前说的买鸡汤只是个幌子,其实,她是去见梁韫了。
“你俩咋都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说假的啊,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菜市场买只鸡炖鸡汤证明!”
“李澍。”李想想要是不拉住李澍,李澍说走就要走了。
“李澍,真不用了,我不喝鸡汤。”徐停忙出声。
“我说真的,我真的可以去买只鸡。”不就是鸡汤吗?他照着教程就能炖。
“真不用,”徐停开口,“我现在就想喝点清淡的粥。”
“正巧,李澍买了粥。”李想想打配合,哄得李澍的嘴角翘起。
“这粥买得及时吧,我还特意给装了小菜。”李澍瞬间将买鸡炖汤的事儿抛到脑后了。
“及时,我就爱这一口。”徐停给李澍竖起大拇指。
“就知道你爱这一口,”李澍叉起腰,余光瞥见想想要摆病床的餐桌,他赶忙揽活,“这活儿我来就好了。”
李澍边将餐桌支起来,边开口:“想想,你去上班吧,这儿有我和蒋恒洲呢。”
徐停四肢健全,何德何能让他们三个人都陪着他啊,他和蒋恒洲是大男人,累点苦点没事,想想现在还怀着孩子,不能太累了。
“我和蒋恒洲都安排好了,我白天,他晚上,两个人轮流着照顾他,你就放心吧。”
“太麻烦你和师哥了。”
“和我们说什么麻烦啊,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我和蒋恒洲都是自愿的,”李澍开口,“反正蒋恒洲下了班,晚上也没别的事,我……”话到嘴边,又不说了。
“李澍,你是不是有事儿?”徐停早发现不对了,平时他忙到约顿饭都约不动,现在突然这么清闲,还说要和蒋恒洲轮流照顾他,他只是受了伤,又不是不能动了。
李澍看看想想,又看看徐停:“好吧,我摊牌,我被炒了,哎,但你们不用安慰我啊,我可一点事都没有。”
“李澍。”
“想想,我真没事,”说完,看向徐停,“哎,你也别露出这副表情啊,只是被炒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澍心态倒是好到爆炸,不就是暂时失个业吗,又不是性命攸关的事。
“李澍,到底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在那干得挺好的。”
“业绩不达标,次次都垫底,经理都说我不适合干这行,劝我早点改行。”
说不难过是自欺欺人,这毕竟是他第一份正式的工作,为了这份工作,他也耗费了时间和心力,要真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假的。
“放心,我李澍是什么人啊,我很快就会投入新工作的怀抱,饿不死,”李澍双手插兜,“高智商的活儿干不了,纯体力的活,我有的是劲儿啊。”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高考都不只考了一次,他就不是块儿学习的料。
好不容易混了个大学文凭,他自有自己的打算,等他赚到第一桶金,他就回镇子,在学校附近买个门面,开个小店,当自己的老板,也不用打工了。
“……要不我等你俩当大老板了,我去给你们打杂,端茶倒水拍马屁,我可强得很啊。”
“那我们还是等你开店最现实。”李想想笑。
“想想,你要这么说,我可是会飘的啊。”李澍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什么都还没开始呢,你就已经飘了。”徐停忍不住冲他抬手,李澍蓦地躲开了。
李澍给李想想告状:“想想,你看啊,徐停他受伤了都不安分,还想着揍我!”幸好他灵活,躲得快。
“该揍,”徐停不死心抻手,“走路还不稳,就想着跑了。”
“我这叫对未来有规划,再说了,梦想,就是要敢梦敢想,才叫梦想啊。”好歹他也是有梦想的人了,不再浑浑噩噩度日了啊。
李澍刚说完,蒋恒洲就进来了。
李澍一把扯过一脸懵的蒋恒洲:“蒋恒洲,你说,我是不是敢拼敢想的年轻人。”
“是是是。”蒋恒洲不知道前因后果,敷衍得很明显。
他现在心里还在想别的事,也没心情去细问他不在,他们在聊什么。
“蒋恒洲,你这太敷衍了吧。”李澍是缺心眼,但他不傻啊,蒋恒洲这态度太敷衍了点。
“李澍,你送我去医院门口吧。”看蒋恒洲面色凝重的样子,应该是有话要和徐停说,她和李澍在这里,蒋恒洲应该不好开口。
“你要去哪儿,想想。”李澍问。
“我去买新鲜的土鸡,给徐停炖鸡汤,”李想想看向徐停,“这顿鸡汤可得好好补上。”
“那我开车送你去。”说着,李澍冲蒋恒洲伸手,眼神示意。
蒋恒洲直接从兜里摸出车钥匙给李澍。
“谢了啊,蒋恒洲,”李澍口头承诺,“放心,我以后发达了,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借车情谊,到时我买了豪车给你开,宾利、兰博基尼,怎么样?”
蒋恒洲只是笑,没说话。
“李澍。”
听到想想喊他了,李澍一秒回到现实:“想想,我们走吧,”说完,冲徐停挥手,“徐停,想想交给我,放心啊。”
“开车慢点。”徐停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出了病房。
李澍这个大嗓门一离开,病房内一瞬安静不少。
“师哥,他们都走了,你是不是有话要单独对我说?”徐停看向蒋恒洲。
蒋恒洲刚才一进病房,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平时他就算再不想搭理李澍,也不会让李澍的话掉地上。
今天他一言不发,明显有心事。
蒋恒洲没马上回答徐停,只是缓缓踱到窗边,直至看到李澍和李想想开车离开,他才开口:“徐停。”
“嗯。”他现抗压能力没那么弱,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事,他都会接受。
蒋恒洲叹气:“我不知道怎么说。”
“师哥,你就直说吧,是不是项目上出什么问题了。”
一听徐停说起项目,蒋恒洲就像个被点了的炮仗,一点就燃了:“这项目说起来我就有气,项目不好做就是我们背锅,项目好做就成公司的了,你说这公司有没有人性啊,都说资本家吸血,话一点没错!就是想吸掉我们的血,然后壮大他们自己的血库,只要他们获利了,我们这些小喽啰就会被一脚踢开,是生是死都和他们没关系,关系撇得倒清楚,要是项目在这紧要关头出差池,他们谁能为此负责?”
“师哥,怎么动这么大的气啊。”徐停从来没看过蒋恒洲发这么大火气,他见到的蒋恒洲从来都是胜券在握的模样,哪里见过被气成这样的蒋恒洲。
“徐停,我为你不值,为你生气啊,”蒋恒洲憋不住了,“我就告诉你吧,公司管理高层开会,你手上的项目都由赵域接手了。”
话点到为止,徐停已经听懂了。
公司故意将他的项目让别人接手,为得就是将他的职能架空,腾出他的位子。
“项目临时换人是大忌,项目会黄的。”蒋恒洲真是不知道公司怎么想的,这是要自断其路啊,寒了真心想为公司做事的人的心。
“那项目的其他成员?”
“他们都跟着项目打包和赵域带的三组合并了,”蒋恒洲越想越气,真为徐停不甘心,“毕竟项目跟进,也需要有对项目熟悉的人负责,所以你放心,他们都没事。”
“那就好。”他们没被拖累就好。
“哪里好啊,徐停,你被开了。”
徐停是他介绍进公司的,本以为徐停项目越做越好,在公司站稳了脚跟,哪知道就来这一出,项目的核心人物说开就开了,还说赔偿一分不少,他真想破口大骂,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一个脏字,出口脏话,太不是他的风格了,他说不出口。
“我们辛辛苦苦费了那么多心力,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蒋恒洲真觉得公司决策错得离谱。
徐停听出了蒋恒洲话里的不对劲:“师哥,你说这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你……”
“你是我介绍进公司的,现在被公司没理由地开了,我一个人能安心留下吗?”蒋恒洲走到徐停跟前,“我们当然要共进退,你走了,我也不会留下。”
“师哥,你别冲动。”
“我没冲动,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蒋恒洲看着徐停,“哎哎,别太感动啊,我也不只是为了你,我想过了,这公司格局太小,离开也是迟早的事,趁根还不是很深,拔的就能彻底一点,早点离开这样的公司也是好事,因为更好的在等着我们。”
说完,蒋恒洲心里都畅快了,他就是气不过,公司毫无理由地就开了徐停,连人事都没接到通知,上头管理层直接让助理下达的口头通知,你说这气不气人,连个理由都没有!
“这公司太不是人了,什么励智绘科技公司,我看就是无智慧公司,”蒋恒洲退一步也海阔天空不了,别的公司都想着法子留住人才,他们公司倒好,将人才往外推啊,“徐停,你说说,你参与了那么多项目,给公司赚了那么多钱,他们一句话就断了你的路,你说他们是不是不是人。”他真觉得公司不是人。
“赔偿到位就好。”徐停垂眸,他现在担心的,倒不是被开除,他担心的是钱,钱能让人安心,也能让人揪心,他很需要钱。
“赔偿倒是一分不少,但是,”蒋恒洲双手撑在病床尾,“他们不厚道啊,莫名其妙地开除你。”
“师哥,公司真要开除我,我说什么也留不下,”徐停苦涩一笑,“只要赔偿到位,我没什么好说的。”
“徐停。”
“我现在需要钱,不管钱多钱少,我都需要,”徐停迎上蒋恒洲的目光,“如果现在有其他赚更多钱的法子,不偷不抢不犯法,我都要去。”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现在有想想,有孩子,他没时间去追究到底,公司到底为什么开除他。讨要个说法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他不如拿了这笔补偿,另寻其他路子。
“师哥,这件事,你别告诉想想。”想想现在怀孕了,他不想让她忧思过多,劳心劳力,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
现在他受伤住院这件事,就让她够担心了,他不想她再为她担心其他的事了。
“我明白,你放心,我不告诉想想。”蒋恒洲开口。
“谢谢师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