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累了,李澍一屁股坐在门诊部大楼门口的石墩上。
蒋恒洲看了眼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屁股不冷?”冬天的石墩子,他也真是敢坐。
李澍被冻得龇牙,但不妨碍他坐下:“烫不死的屁股冻不烂的脸,反过来也一样,”他扭头冲蒋恒洲坏笑,“你要不也坐个试试。”
“我宁愿站着。”
“行吧,你爱站就站着,我是站不住了,”说完,李澍朝徐停的方向看,徐停都快变成望妻石了,这么冷的天,非要出来等,“你说徐停脑袋里想什么?想想都说了要过来,他在病房里等不就好了,还要站这里吹冷风。”
“你不懂。”
李澍冲蒋恒洲翻了个白眼:“你懂?”
“我当然懂。”蒋恒洲目视前方,他虽然看起来清心寡欲的,但好歹也谈过恋爱,他可不像李澍,还是个没吃过爱情苦的白纸一张。
“你懂了什么。”李澍追问。
“他在病房里等想想和他来门诊大楼门口等想想,是不一样的,”蒋恒洲没说具体,让他自己去细品。
“哪里不一样,反正都要见面啊,在哪见不一样的嘛。”说完,李澍裹紧衣服,忍不住嘶了一声,真冷啊。
蒋恒洲摇头,和他这个榆木脑袋说不通。
“哎,想想来了,”李澍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李想想,问蒋恒洲,“蒋恒洲,你看见想想没。”
“我看见了。”蒋恒洲目光追着想想,直至她和徐停汇合。
门诊大楼门口,人来人往,李想想和徐停仍是一眼就看见彼此。
李想想看他朝她走来,忙迎上去,双手扶住他:“你怎么出来了。”
徐停反手握住她的手:“我想更早一点见到你,”他给她搓手,“很冷吧。”一到冬天,她手脚就冰冷,每天晚上都要好好泡个脚才能睡得好。
李想想摇头:“不冷。”
徐停上手,双手捂着她的脸和耳朵:“耳朵都冻红了,脸也冷冰冰的。”
“你给我捂得暖和了。”
“我特意暖着手,就等着你来给你暖。”
“徐停。”
“嗯。”
“我没给你带鸡汤。”
“鸡汤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来了就好,”徐停将想想搂进怀里,“外面太冷了,我们先进去。”
李想想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步子没挪一步:“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了。”
徐停垂眸,轻抚着她的背。
他一如既往地相信她,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她不想说什么,他就不问。
“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就会和我说的。”
李想想鼻子一下就酸了:“我爱你。”
徐停虽然不知道想想为什么会突然诉说爱意,但他积极回应着她的爱意:“我也很爱你。”他轻吻她的发丝。
他爱她,从很久前开始,他会一直爱她,直至更远的时间……他以自己的命起誓,他会永远爱她,永远保护她。
“下雪了!”一小女孩一出门诊大楼,看见天上飘落了雪,兴奋地大喊,“妈妈,你快看啊,下雪了!我要让我爸爸给我堆雪人……”
听见声音,李想想回头,雪花就如轻飘飘的绒随风飘到她的脸上,浸得脸上冰凉凉的:“徐停,下雪了。”
“嗯,下雪了。”徐停抬手,轻拂去她头发上的雪,满眼温柔地看着她的脸。
“我还记得我们在租的房子那里,那是我们第一次看莲城下雪。”
“我记得。”和她有关的事,他不会忘。
“那时我们是两个人一起看雪,”李想想迎上徐停的目光,手轻覆上她的小腹,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她也能感受到孩子的心跳声:“现在,这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看得第一场雪。”
徐停手轻覆上李想想的手背:“这是我们一家人看得第一场雪,还有第二场,第三场……我们会一起看更多场雪。”
他要和他爱的人长久幸福美满,子孙绵延……不只是看雪,一辈子那么长,每一年的四季都要一起过……
“这是莲城今年的第一场雪。”蒋恒洲看着渐大的雪,莫名的感伤了一秒。
“对啊,下雪了,”李澍吸了吸鼻子,看向蒋恒洲,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和他看下雪,他不解,他就要问:“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看雪。”蒋恒洲言简意赅地回答他。
“我当然知道是看雪,我的意思是我才不要和你站在这里看雪,”说完,李澍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他一直觉得两个人一起看雪有点暧昧,“两个大男人看什么雪,我要去找徐停和想想。”
两个人看雪不如四个人看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你要当他们的电灯泡啊。”蒋恒洲看着他,他以为自己乐意和他一起看雪啊,要不是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他至于在这里吃狗粮吗?
“电灯泡怎么了,我不介意。”
“……”蒋恒洲很无奈,“李澍,你能不能要点脸。”
“脸面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说完,李澍一挑眉,扯着嗓喊了声徐停和李想想,就跑过去了。
蒋恒洲摇头叹气,他觉得,李澍脱单之路任重道远呐。
……
梁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漫天的飘雪,思绪万千。
这里,一眼就能将整个莲城收入眼底,他从一开始来莲城,为得就是离她更近一点,但现在却离她越来越远……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想想对他说的那几个字,她不爱他……
短短几个字,却是让他输得彻底,根本没了赢的可能。
听到敲门声,梁韫才回过神:“进。”
得到回应,徐辉才推开门走近:“梁总,励智绘科技的汪总来了。”
“好,我马上过……”话音没落,他的电话就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他眉头就蹙在一起。
还真是不用他亲自找,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心里正憋闷着一股气呢。
徐辉见梁总表情不对,还是硬着头皮喊了一声:“梁总?”
梁韫倒吸气,仰头,吐气:“没事,你先带汪总去会客室,我回个电话就过去。”
“好的,梁总。”说完,徐辉就关门出去了。
等出去后,徐辉顿觉得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是真怕梁总发火啊。
现在办公室里的温度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上好几度,虽然他不知道梁总和李想想到底谈了些什么,但梁总周遭的温度那么低,看来是谈崩了。
梁韫一手回拨电话,一手撑在办公桌上。
电话一接通,张松狰那头的嘈杂音就传了过来:“呦,梁总!一大早的我没有打扰你吧。”他可是特地挑的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打早了怕显得太着急,打晚了又怕错过最佳时机。
他故作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提醒道:“我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就是想问问梁总,你说的资金,什么时候能到账啊。”说完,他屏息等着梁韫的回答。
他现在急需梁韫出的这笔资金来挽救会所,就算会所处在水深火热的时候,他也不能太过心急,让人发现破绽,抓住了他的把柄,他可不能被人扼住了要害。
“张松狰,你越界了。”张松狰愠怒。
要不是他告诉了想想,想想不会这么狠心要和他两清,这一切都是张松狰做的局,他一面服软求资金,一面又将做的事捅到想想面前,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至极。
张松狰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我越界?我能越什么界啊?”
不等张松狰把话说完,梁韫就开口:“我们之前谈得全部都作废。”
一听这话,张松狰慌了:“什么,什么就作废啊。”
“我不会出资救你的会所,不过,我可以发善心,把你的会所直接买下,要不要卖,你自己想清楚。”
“你,你在说什么!”一听他要收购自己的会所,张松狰不乐意了,这是他的会所,是他张松狰的,是他白手起家,辉煌过的会所!他怎么可能让别人买去!
“我怎么可能卖我的会所!我不需要想清楚!”
“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说完,梁韫就将电话挂了,不给张松狰多说的机会。
“喂,喂!”张松狰看电话被挂了,气得爆粗口,“去你妈的狗屁梁总!真以为自己当了几天的老板,就真成人上人了!我告诉你,梁韫,我张松狰混得时候,你他妈的还不知道在哪穿开裆裤呢!老子可去你的!呸!呸!”
这是他的会所,他的心血,谁都别想把他的会所抢去!谁都不行!还想让他把会所卖了!想得美!
他一定能让会所起死回生!就算没有梁韫的资金,他也能用他手头上的资源将会所盘活了!他就不信了,他张松狰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还怕过不去眼前的这道坎?
张松狰气得将手机往门那儿一砸,正巧砸上开门进来的李兴,哐当一声,手机掉在地上。
李兴捡起地上的手机,手机屏摔得稀碎,按键也失灵了。
“松哥,谁惹你生气了?”
张松狰气得脸红脖子粗,直接就说出来了:“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梁韫!”
听到熟悉的名字,李兴脸上没有太多波澜,他刚才在门口已经听到了松哥和梁韫说的话了。
原来松哥之前说的给会所出资的人,就是梁韫。
“松哥,他……”
不等李兴说话,张松狰就直接说了:“他出尔反尔,不出资了。”越想越气,气得他端起一杯威士忌就灌了一口,梁韫还真以为他不出资了,他就没其他路子了?
他张松狰混到现在,不可能白白混日子的!
“松哥,他,为什么不出资了?”李兴隐隐猜到了原因,但他还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听到李兴这句话,张松狰顿时猜到了什么,慢慢恢复了理智。
他左思右想,他没做什么特别的事,除了——
他昨天是给李想想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她,梁韫和他合作,徐停受伤,有他俩的份儿。
张松狰冷笑一声,他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就因为这件事?就因为一个女人?
“松哥?”李兴看张松狰出神,喊了一声。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出资了,”张松狰转头看向李兴,“因为女人。”
张松狰将酒杯搁回桌上,满脸不屑:“因为一个女人,就这么玩不起。”
李兴没说话,张松狰没点名点姓,他就已经知道了,能让梁韫这么不理智的女人,只有李想想。
“李兴,你告诉我,李想想她到底哪里好?还是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张松狰故意直接问他。
李想想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梁韫和眼前的李兴一样,都被她给蒙骗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李想想那小丫头有什么魔力啊!迷了徐停那小子不说,还让梁韫这么死心塌地的,还让李兴这不成器的傻小子陷进去了。
不知道他们都着了那丫头什么道,怎么都对那丫头情根深种呢!
“松哥,她没哪里好,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李兴低下头,不敢多说什么,多说多错。
“没哪里好,没什么特别之处,那你喜欢她做什么,”张松狰死死盯着李兴,李兴跟了他那么久,他怎么会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李兴,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李兴心里咯噔一声,强装镇定:“我不喜欢她了,松哥。”
“不喜欢了?真的?”张松狰故意问,“那你不喜欢她了,为什么上回给你介绍女人,你都跟猫躲耗子似的,死活不见。”
“松哥,我现在不想找女人。”
“李兴,抬头看着我,”张松狰逼近,“告诉我,你是不想找女人,还是忘不了李想想啊。”别以为他那点小伎俩能瞒得过他。
他也年轻过,他也爱过,他怎么会不明白?
“松哥。”
“给我打起精神!李兴,别因为一个女人误了事!世上的女人多的是,只是你圈子太小了,遇见的人太少了,”张松狰走过来,单手掐住他的后脖颈,逼着他与自己对视,“只要我们会所渡过眼前的难关,你想找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所以,你给我清醒点。”
“是,松哥。”李兴附声,他紧咬着腮帮子,他早就清楚了自己和李想想不是一个一个世界的人,他只是单恋她,她只怕也只记得他的名字。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松哥。”李兴抬眸看向张松狰。
张松狰松开他,转身看向满柜子的好酒,这些酒都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将那些残次品的酒一点点地换成了现在的好酒。
不再用酒来代指他人还的钱,从前这柜子,是酒柜,也是钱柜,但现在只是他的宝贝柜,每一个格子里都是他挚爱的好酒。
“现在,钱是不好赚了,但庆功酒的尊严还是要给到,”说完,张松狰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好酒,“李兴,你说,这好酒就是好酒,好酒还能有个用处,要是和以前一样,一瓶酒就是别人来还钱的庆功酒,那多可惜啊。”
“松哥。”
“养酒千日用酒一时啊,”张松狰手摩挲着瓶身,“你去帮我联系一个人。”
“联系谁?”
“王韧丘。”
“王韧丘?”这个名字不陌生,这个人平时最好酒,名酒喝了个遍,一张嘴就能尝出酒的个中滋味,也爱收藏酒,只要是好酒,无论出多少高价,也势在必得。
“他不是爱酒钱多吗?我就请他来品品我这酒,估个价。”
“松哥,这都是你爱的酒。”
“是我爱的酒,但我更爱会所,只要会所开下去,酒还能再收藏,会所到了,我连个收藏酒的地方都没了。”张松狰笑里透着无奈。
“我知道了,松哥。”
“快去吧,这个月的出账日要到了。”要是眼前的这关不先渡了,人心更惶惶,对会所来说,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