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湾洗完澡出来时,莫墨已经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尽管一切看着没有异常,但李银湾心里依旧觉得不踏实。因为莫墨将近一周都没回过宿舍,她还以为她今天也不会回来,所以少了些谨慎。
她不该这么大意的。
李银湾快速检查了一遍,她的手提电脑似乎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并且电脑也设置了开启密码。
但是,只要足够小心,电脑被动过的痕迹完全可以抹除掉。而且李银湾沿用的是赵若言本来设置的电脑密码。
李银湾就算不去搜赵若言的记忆,也觉得以她跟莫墨如此熟稔的关系,莫墨知道电脑密码也不意外。
李银湾不得不把情况想得最坏。
虽然她内心的想法转了几转,但表面上却没有异样,还是该干嘛干嘛。就算莫墨只是在装睡,也不会发现不对劲。
李银湾若无其事地关掉台灯,然后爬上床玩起了手机,表情是怎么看怎么轻松。
她给兜里的水果糖拍了张照片,然后在微上发给了凌应晨,并附上了文字消息。
“我最近又去进货了,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一把。”
本以为凌应晨在忙通告,结果对面很快就恢复了一个小狗流口水的表情包。
“太感谢了。”
“咦?凌哥不用赶通告啊?”
“刚刚赶完啦,正打算去吃点东西。”
李银湾正想着,怎样才能把话题引到孵化比赛上,结果对方极其省事,居然率先问了起来。
“说起来,你比赛准备得怎样?”
“快写完啦,你要看嘛?”
凌应晨发了一个吃惊的表情。
“诶?可以吗?”
“可以啊,难道我还怕你说出去不成?哈哈。”
凌应晨发了一个可怜乞求的表情包。
李银湾把大纲和第一集的剧本都甩了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她希望如果有个万一,凌应晨可以当她的“保险丝”。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李银湾快要睡着时,手机忽然狂震,愣时把她震醒了。
凌应晨炸了一堆表情包过来。
“后续呢?怎么可以停在这种地方啊! :( ”
“还没写完呢。”
“写完可以再发我吗?”
“哈哈,写完就发到比赛页面啦,你到时不就可以直接看了。”
“对喔。”
这就不得不提一嘴,这个孵化比赛虽然有评委团,但是已上传的参赛作品都可以供网友浏览,以便让他们讨论和投票。
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造势,把比赛的热度炒高。在优胜作品开拍之前,就能攒下些人气和流量。
事情办完了,李银湾也不打算叨扰凌应晨了,本来他忙活了一天估计也很累了吧。可就在她正要道晚安时,凌应晨忽然无厘头地抛了个问题过来。
“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跟你说……你还记得我很久之前,跟你说过我从小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吗?”
李银湾仔细想想,凌应晨好像是有这么说过。那是在她以赵若言的身份,第一次跟他正式相处的时候。
唯一让她留下印象的是,他说自己重复梦到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
“大概记得。”
“其实这个梦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就是梦到我们在一个像后院的地方玩捉迷藏。只不过,我每次都会被她轻易找到,然后我就会耍赖皮啊,但是那个女孩子也不生气,她还会请我吃水果糖……就是你请我吃的那款,一模一样的。所以当时看到这个水果糖的实物时,我真的超吃惊。”
“然后呢?”
李银湾到现在还没搞懂,凌应晨为什么突然跟她聊起梦来。但是这个梦的内容,又莫名其妙地给她带来了一丝既视感。
“我想说的是,自从上次我们在警局录完口供后,那个女孩本来模糊的样子,就一天比一天清晰了。”
凌应晨顿了顿,才继续发来消息。
“她变成了你的样子。”
李银湾有些忍俊不禁,本想发一句“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但是这一句还没打完,凌应晨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而且她还跟我说了她的名字,她说她叫:银湾。”
……
短暂的震惊,骤紧的心跳,漫长的沉默。
李银湾除了诧异还是诧异。
为什么在这个完全抹去了她的存在的世界,会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是巧合吗?还是哪里出错了?
后面李银湾回了凌应晨什么,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只觉得自己忽然丧失的言语,渐渐汇聚成一个光点,并在她的脑海里一点一点地放大。
最后变成了一段,陈旧得褪色的回忆。
她猛地想起来了一件事。
如果没记错人的话,她跟凌应晨恐怕早在她还是孤儿身份的时候,就认识了。
只是她那时候太小了,后面又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这种微不足道的事,她早就忘了。
那大概是六岁那年,李银湾跟往常一样,一个人在孤儿院的后院看书。
她喜欢看游记,因为里面记录了她所不知道的大千世界。
这会儿,她正好看到一个有关鬼村的记载,说那个村以前是乱葬岗,所以怨气太重,住进去的人隔三差五,就会死于非命。
呜呜——
忽然不知从哪传来了一阵细碎哭声,把吓得李银湾一阵心梗。
这也太应景了吧?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鬼从书里跑出来了?
仗着越怕越好奇的心态,李银湾还是循着声音摸了过去。
她发现就在自己位置的灌木丛后面,有一个男生在哭。
那个男孩年龄跟自己相仿,穿得很洋气,一双小黑皮鞋擦的发亮。只不过在草地里摸爬打滚久了,不禁沾上了泥巴。
“你是鬼魂吗?”李银湾歪着小脑袋问。
男孩可能没想到有人在这里,吓了一跳。但很快丢脸的心情盖过了吃惊,他连忙擦了把涕泪,反驳道:“哪有鬼会迷路的啊。”
李银湾懂了,这家伙肯定是迷路找不到爸爸妈妈,所以害怕地躲在这里哭了。
“能迷路迷到孤儿院里面,你还真是个人才。”
“……呜哇!”
李银湾吓得退了一步,她一时没忍住毒舌,结果把人弄哭得更厉害了。
她顿时那个尴尬又心虚。
“你别哭啦,别哭嘛,对不起喽。”李银湾忙掏出一把水果糖,递到男孩面前。
“来,吃点甜的,会让人的心情好起来。”
男孩一看到糖果,还真的立马不哭了。兴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他看了看李银湾,又看了看糖,始终没有拿。
于是乎,李银湾干脆抓住他的手,把糖塞给他,还顺势坐在他旁边。
“我叫银湾,你呢?”
男孩用力吸了吸鼻涕,小声道:“……凌应晨。”
“那个你能不能带我走出去?我姐姐一定在到处找我。”生怕被嫌弃似的,凌应晨的声音越说越小。
“好啊,小事情啦。”李银湾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草:“走喽。”
“嗯。”
才走一步,李银湾忽觉手心一暖,只见凌应晨不由分说地轻轻拉住他的手,一脸怕被戏弄而丢下的神色。
李银湾不住挑眉,但没有甩开对方的手,只装成大人的口吻道:“小屁孩。”
凌应晨不甘示弱回嘴:“你不也是!”他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流下一条小鼻涕。
于是,两人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
翌日,凌应晨带着保姆烤的曲奇来找李银湾,说是昨天的回礼。
李银湾能吃到的零食,都是孤儿院院长分配的。像这种精致的点心,她只在书里见过。
光是闻到香味,她就开始流口水了。
凌应晨自豪地叉腰吹大牛:“不是我夸张,我家保姆烤的曲奇绝对是宇宙第一!”
“唔……嗯……”李银湾无暇应答。
“啊!你怎么都吃光了?我一块都还没吃呢!”
“……这就是……唔……吹牛的……嗯……下场——嗝!”
话虽如此,但李银湾也不是那么没良心,她掏出她所有的水果糖,全给的凌应晨。
“算你有点良心!”
其实凌应晨很喜欢这种水果糖,只是父母总说这些不健康,从不给他买。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有了这样不成文的约定。
每逢周末,凌应晨就会来孤儿院的后院找李银湾玩,有时带点心,有时带玩具,李银湾也会拿自己的零食和玩具跟他交换。
有时玩捉迷藏,有时一起看书。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李银湾被领走的那天。
她甚至没有跟凌应晨道别。
因为当天不是周末,根本来不及。
那个周末估计让凌应晨白跑了一趟吧,她感到很抱歉。
后来,李银湾有试过去孤儿院碰碰运气,只可惜,谁也没遇到。
……
李银湾虽然搞不明白,真正的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凌应晨的梦境当中。
但这并不需要她去深究。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多余心思花在别的事情上。
况且,她只是赵若言的暂时代理人。她的人生终究会交还给她本人,所以那些缘不缘情不情的东西,李银湾本就没有干预的权利。
没作多想,李银湾倒头便睡去。
*
凌应晨收好手机,依靠在保姆车的座位上,闭目养神。
当时在警察局的一幕,又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她身形单薄柔弱,却有着赴死般的坚定神色。
她以身犯险,只为了了结那个衣冠禽兽。
她说她一定要这么做,否则永远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总得有人站出来啊。”
凌应晨脑海里不断回溯着对方的这句话。
也许就是从那个瞬间开始,他对她的钦佩,就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
言叶舟刚乘上公司的电梯,便忙不迭地掏出手机看小说。
不出意料的,她依旧没有更新。
不过,稍微想想就知道,她肯定在忙孵化比赛的事吧。
没有多想,言叶舟直接打赏了个十万后,才意犹未尽地把手机收起来。
似乎这样一个简单的网页,是他离她最近的地方。
就在电梯正要关上的时候,一个打扮精致的身影倏忽而来,闯进了电梯里。
来人看到自己的老板也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
“对不起啊,言总。”
言叶舟明显感到很不耐烦,冷冷道:“你去试镜的时候,也是这样匆匆忙忙踩点到吗?你的时间观念呢?莫墨。”
莫墨继续认怂:“试镜的时候当然不会啊,我平时来公司报道也不会这样啦。今天是有特殊情况嘛。”
生怕言叶舟不追问似的,莫墨连忙多加一嘴:“因为阿若的家里出了点事,我想帮忙,但实在帮不了多少。”
一听到赵若言的名字,言叶舟顿时竖起了耳朵。
“什么事?”
“是她爸的事呢。你也知道,她爸是开服装厂的,但是最近资金全被堵死了,听说都快发不出工资了。底下的员工都在闹呢,阿若都愁死了。”
“哦?他们父女感情有这么好吗?”言叶舟记得莫墨以前跟他说过,赵若言的原生家庭很糟糕,根本没把她当人看。他很难想象,以她现在的性格看,会愁心这事。
“毕竟是一家人嘛,哪有隔夜仇的。”
叮——
电梯门开了,言叶舟没再说什么,莫墨礼貌性道别后,就走出了电梯。
她背对着电梯,露出了一个得意笑容。
为了偷赵若言的气运,她从前就一直留意着赵家人的动向。因为那对愚蠢的父子的任何举动,都可能成为她的助力。
所以莫墨对赵父公司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
她知道只要言叶舟知道这件事,他就一定会去帮赵若言。
因为这样,他才能让赵若言欠自己人情。
只要让这些人渣跟赵若言依旧纠缠不休,她就不会输!
莫墨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拿出手机发讯息。
“剧本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你放心,快好了,事成后别忘了给我打钱。”
“那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