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空派人给我送把锄头过来,反正闲着也没事,我把地给它刨了。”
月江是下定决心不出门了。
尽管叶俸星不理解月江的行为,可他完全没有多问半句,很快就让人送来了一把锄头。
等到月江清理完杂草,又觉得该种点什么,于是她溜达到北院的厨房想去找点什么能种的。她现在已经没人看守了,没有任务,白吃白喝,心情愉快。
又过了几天,就在月江往地里撒种子的时候,宇文素抱着一花盆前来探望。
“这个送给你的。”宇文素把手中的盆子递了过来。
月江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已经种了白菜了,不要蒜苗。”
宇文素差点把手里的盆砸了,他勃然大怒:“这是兰花,雪兰!我最喜欢的雪兰,不是蒜苗!”
月江接过那盆雪兰,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还是觉得像蒜苗。也许开花以后就不像蒜苗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到开花的时候。
这时候门外传来放肆笑声。
抬眼看去,是江言在门外探出个脑袋,正乐呵呵地看着这边。
“你在外面干什么?”月江问。
江言道:“我和宇文打赌,我说你不会喜欢这些花,他不信。”
宇文素道:“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的。”
月江沉默不语,看了看手中的雪兰,也没花啊。都没开花,送过来和送蒜苗有什么区别。
宇文素大概是看出了月江的迟疑,他又问道:“你喜欢什么花?我家里有个花房,有很多珍贵品种,过几天我给你再带几盆过来。”
月江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两个字:“豆花。”
江言笑得更放肆了:“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月队是那种花里胡哨的人吗?”
“别叫我月队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队长了。”
月江把花盆放在自己的窗台上,然后对门口的江言道:“喝茶吗?昨天从厨房顺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她搬了张小矮桌到院子里。三个人就坐在台阶上,晒着太阳喝着茶。
喝茶间月江又知道了一些外面发生的事情。她有有时感慨自己真的很适合当个探子,几乎都不用去打听,总有人主动把消息送上门来。叶俸星来看她一次就说一大堆,宇文素和江言来看她又说了更多的事情。
改组后的北院做了很大的改动,几乎趁着这个机会又调走了几个人。调走的人大多是退居二线,或者是直接退出玄天府。
月江的老队员们。张光宗分到了四队,卢檀在五队。郭志勇去了二队,天天跟庄岭抬杠。原本在二队的宇文素被换到了七队,也就是叶俸星那一队。
这很明显是庄岭不想要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了。
宇文素心有不甘。论战功,他参与这次敌后偷袭表现也算突出,袭营那一晚他一人便斩下敌人头颅三十多枚。论资历,他比叶俸星年长三岁,又在羽林卫待过,个人履历更丰富。
宇文素的抱怨,让月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三皇子李元岐的影响似乎已经蔓延到了北院。
她原本以为李元岐刻意的接近,只是为了从她这里打开突破口,现在看来她不过是李元岐的众多目标之一。
她数了数这次离开的人,除了曹时泽,其余几个人多少都和晋王有点关系。
“曹时泽去哪儿了?”月江疑惑道,“像他这样的身手不应该没人要的。”
江言道:“完全没消息,完全没有。”
“其实去小叶那一队是最好的选择,他年轻脾气又好,不会像那些老人那般为难你们,他可不会像庄岭那样小心眼。”
说完这些,月江忍不住叹气。
她的队伍算是彻底的散了,从成立到现在短短一个多月,她手中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权力,说没就没了。
宇文素的这盆雪兰不是白送的,他虽然没明说,可这一番抱怨还是透露出他想从月江这里得到点建议。
月江给出的意见还是就在叶俸星的队伍里待着更好,好歹也算是稍微熟悉一点的人。去了别的队伍未必能出头,留在二队还要被庄岭穿小鞋。
相较于宇文素的焦虑,江言就无所谓。他也去了七队,能够和自己的发小待在一个队伍,他觉得挺开心。
他来看月江依然有其他目的。
“像我们这种,做得好的能做队长,如果再努努力能做到哪一步?”
月江挑了挑眉,真没看出来这人的野心还不小。不过再有野心也比不上林秋,那可是直接了当说出要当大统领的人。
“看你想做到哪一步?”
江言笑嘻嘻道:“我就是觉得总有一天我也会老,老了以后何去何从,总该为自己打算一下。”
“你才多大啊?”月江疑惑的脸已经有轻微的扭曲,她记得江言没比他大几岁,怎么就开始考虑这么长远的问题。
“主要是我觉得老是出外勤,太累。”江言压低声音,神秘道,“我想换个轻松一点的,哪怕是只负责京城内的任务都行,我不想动不动就跑出个几百里。”
“想轻松来北院做什么,去南院不就好了,又有面子又轻松。”月江的语气平静,但是嘴角的鄙夷已经快压不住了。
江言仿佛没看到月江的脸色,继续说道:“北院的俸禄多嘛,谁不愿意多挣钱呢。”
这话月江是不信的。就江言那种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穷过的人。而且在江言的档案中记得清清楚楚,他出自合川江氏嫡系。这合川江氏是西南门阀之首,最大的特点就是富裕。
“你还缺钱啊?”月江问道,“是不是欠赌债了。”
“那倒没有,我不赌博。”他好像忘了和苏碧兰打牌把钱全部输光的事情了。
宇文素在一旁插话道:“他就是前几天看见楚统领的伙食羡慕了。”
一般统领级别的都是单独开小灶,吃得更好更精细。
原本快要问出江言的真实目的,被宇文素这一打岔,月江的节奏乱了,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于是敷衍道:“可以混两年资历转职去做教头,或者做文职。”
不知道江言到底想要哪个职位,月江自然也就推测不出江言的企图。
“这样啊,也行,我努努力。”江言若有所思。
打发完这两个别有用心的客人,月江又在天黑之后等来了叶俸星。
这一次叶俸星回来得很晚。
本来没必要再来,可他跑这一趟只为了给月江带一个消息。
“内部消息,窦家的这次很有可能会成功翻案,因为证据充足。”
“你这消息哪来的?”
“在街上碰到徐参军,随口聊了两句。”
随口聊两句便把还没审的案子告诉叶俸星,很明显徐钊是故意的。
“就这么随意?”月江坐在院子里,静静打量着那一片刚刚翻过的地,思索着什么时候能长出菜苗。
“也不能说随意,他可能还是故意的。”叶俸星道,“他还告诉我这次的主审是三殿下。月队,他到底想让我给你说什么?”
月江转头对他笑笑:“徐钊倒是聪明知道是让你传话的。”
“那是当然,不然给我说这些干什么,遇见的时候总共才五句话。打招呼一句,告辞一句,剩下三句直接说了这件事,还压低了声音,他可真谨慎。他们说这些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月江长叹一口气,“意思就是,你窦家能重获往日富贵都是三殿下的功劳,日后莫要忘了这份恩情。”
“三殿下在这件事上确实出力很多,在朝堂上也是他据理力争才促成这次三司会审,二皇子那边的人可是竭力阻止,说是怕损了皇帝的尊严。”
月江不说话,只是轻笑一声。
叶俸星其实能感觉的到月江的不悦,这几天总是看到她皱着眉头满脸阴郁。起初以为是月江为自己家里的案子担忧,可是再多说几句发现她脸上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月队,你打算怎么办?”
“再等等,再看看。”
她只能再等等,也只能再看看。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可以选择的机会。解散她的队伍,把她软禁在这个小院子里,似乎从来没人来问过她的意见。
这一等又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她越发懒散。即便是没人监督,她依旧是吃完饭就回自己的院子。
天气渐暖,撒下去的种子已经长出苗来。
来看望她的人始终只那么几个,除了原先队伍里的成员,就只有叶俸星了。到最后所有人都快把她忘了,只剩下叶俸星每天晚上回北院之后来跟她说一下白天发生的事情。依旧是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月江靠在窗边听着。京城风雨她一件不落地听在耳中,听了大半个月始终没做出什么行动。
有时候月江自己都在想,自己到底是胆小还是迷茫。她试着自己给自己预设行动,自己给自己分析利弊。可无论哪一种方案都摆脱不了当前的困境,她的命运始终是攥在别人手中。
这种悠闲的日子始终不会太长,她种的小白菜还没来记得吃上,就有人来毁掉了她的悠闲时光。
还是顾怀英亲自来毁掉的。
顾怀英站在门口,第一次知道玄天府里还有这么一个农家小院。他看了一眼,愣了一下,紧接着对身旁的侍卫道:“找人来把这个院子收拾了。”
月江坐在台阶上也没阻止,就这样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菜苗被人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