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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所以你后面准备怎么打算?”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

    林佳负手,隔得老远都能过看见前方网球场喧嚣的声音。

    比赛和训练对他们来说好像都一样,一样的认真。

    只是在这份认真里,又好像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短发女孩是一群人里唯一的一抹异色,在一群土黄色忙碌的身影却又奇异的融合。

    “那个是…”,平江桥早已经习惯了林佳的沉默,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是似曾相识的面容。

    她轻皱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海风中的那个画面才从脑海中闪现,她恍然,手指在围栏瓷砖上轻敲,“早川小姐”。

    林佳静静的,手放在栏杆上撑着手臂,目光清扫运动场,最后又停在了场边伫立的鸭舌帽上。

    “嗯”,她轻声嗯了一声,已经算是最大了回应。

    “那…”,平江桥皱眉略一思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我先前来的时候,听说你们立海大附中的图书馆被整锅端了,我还在想,多管闲事这也不太符合你的人设,现在看来,是她做的”。

    “……”,林佳无语,看着在球场休息台上迷迷糊糊的女孩,有些无奈。

    “这样看起来,她可比你受欢迎多了”。

    林佳垂眼,远处洁白的身影在阳光下闪耀,她被栗色头发的男生叫醒,也不知是交谈了什么,场内的人看着她齐齐笑了起来。

    她摸了摸鼻子,大概是心虚的样子,也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但总之,是众人都喜欢,明媚的样子。

    林佳眼神淡淡的扫开,语气平静却是针对那晚的精准吐槽,“他们都喜欢蠢的,人菜瘾大”。

    “……”平静无波的吐槽让平江桥噎了一下,下一秒又笑了起来,眼角似乎都粘上些湿意。

    她眼中熠熠的光,看着林佳,忽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夸奖道,“你终于又有点人气了”。

    “……”,林佳嘴角动了动,毫不留情的将她的手推开,却又听她又她慵懒的声音,“笨点也好,我也不用经常过来了,你会有事情做了,这样也挺好”。

    她的声音愈渐小声,夹杂着树叶的吱声和嘈杂的吵闹声,林佳心下微微颤动,转过头看向平江桥才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她在书包里翻了翻,手指在歪歪扭扭的植物珠上磨了磨才又递了过去。

    “抱歉,太迟了”。

    平江桥愣了一下,眸子瞬间暗淡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收敛,她伸手接过,冰凉触感划过指尖,难言的悲愤触入四肢百骸。

    “她,我还能见她吗?”

    林佳抿唇,她沉默惯了,也是第一次在平江桥身上看到这种愤恨与悲悯伤心相交的情绪。

    她手心攥紧,面对她的请求,无言,只能偏头,静静的看着她,好半晌才将她从情绪里情绪拉出来,

    “抱歉”,太晚了,尸体,意识,灵魄,都没有,她能找到的,也就这被狐魅觊觎的串珠。

    听见林佳的抱歉,平江桥的身体抖了一下,她闭眼,调整了呼吸,等再睁眼,眼中的激烈情绪已褪去大半。

    她将串珠待在手上,中心的“桥”字在夕阳余晖下闪着金色的光,再次刺痛她的双目。

    她伸手攥紧负在身后,将所有情绪压下才扯了扯嘴角,看向林佳,声音又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带着喑哑。

    “是我太没用了”

    “对不起,阿岛姐姐,我会还你公道的”

    林佳眸子动了动,看向她。

    每一次来找她时,她总是会有办法混进来,细碎利落点短发,英气飒爽的眉眼,立海大附中男式校服与她总有一种奇怪的协调感,有些熟悉。

    林佳顿了顿,偏头又看向运动场挥洒汗水的笔直身影,眸子黯淡了下去。

    是那份所谓的正义感。

    她手握成拳,眸中神色被碎发所遮挡。

    不同于早川临安,不同于平江桥,不同于这个学校里的大部分人,也不同于真田弦一郎,他们的世界里黑白曲直那样的泾渭分明,她们的正义是在阳光下的坚定。

    月升于沧海,芒寒正色。

    林佳知晓,她和他们从一开始便是有本质上的不同。

    她的边界感很弱,不会被道德上的正义绑架,不会被法律规章所束缚,也并不具备像棉花一样收缩的心脏。

    她是一颗磐石,在平江桥将象牙牌拍过来前,在废弃实验室里,她大概不会多思考那一秒,从最开始便扭断安桥琉牵引出来的麻烦。

    平江桥…

    林佳不可查的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她。

    比起初见,在此时,她已经可以不再被她唯一可以压制的身高所压制,转头平视却又并没有让她们之间转换优劣。

    平江桥从一开始就不怕她,在一次次麻烦里,又将被动变成了主导。

    林佳开始重新审视她,三年时间足够让自己成长,也会让她蜕变。

    她大概是习惯了扮成男孩模样,行为和动作在长期的发展下似乎褪去了所有女生所具有的柔韧,峰眉凤目,张扬飒爽,充满正气。

    就像是在姣姣的人群堆里,也会有的瞩目异常。

    就像是即使是在不是自己母校的立海大附中伪装,也还是会引起不少注意。

    “赤,赤木桑”,

    林佳转过身看向身后出现的女孩子,眼皮也不抬一下便明白了她并不是在叫自己,冷冷的瞥了一眼平江桥。

    接收到林佳的冷眼,平江桥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校服是怕穿着便服太显眼,某次趁林佳不注意顺的。

    当然,是不是故意不注意的,她不知道,只是眼下…

    她看向林佳,心中腹诽赤木佳优的存在感那么低的吗?连同级的人都不认识她?

    “那个,我是a组矢野,如果方便的话,周六乐剧院排了新的话剧,我,我,能不能邀请你陪我去观看呢?”

    女孩子,总是会被表皮所迷惑。

    林佳冷冷的走开,也不在意自己名号被盗用,将发展的舞台留给了自己的伪装者。

    “誒?你怎么走了?佳优?”

    平江桥其实并不介意林佳的冷漠,反而眉眼弯起,看向眼前的女孩。

    她以“硬汉”柔情自喻,并不太会拒绝女孩子,而且又觉得有趣好笑,眼中星光点点,更是让眼前的穿着林佳同样制服的女生咽了口唾沫。

    “抱歉了,矢野桑,周六的话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她笑了笑,看向刻意放缓步伐的林佳,还是得拒绝的。

    她弯腰凑近些,细长的手指在胸前缝制的姓名牌点了点,“另外,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我是来看她的”

    “可是,我之前也有在学校见过你,怎么会……”

    听见女孩的话,平江桥惊讶了一下,又摇了摇头,看来她还是太不小心了,总共就那么几次,还给人盯了个眼熟。

    她笑了笑,又伸手指了指林佳的方向,眼中灿烂星河汇成海风中冷漠又跌宕的女孩。

    “她才是赤木桑,一个很好的人,是我的好朋友,但是身体不太好我来看望她,还请帮我保密,矢野,谢谢”。

    女孩脸颊通红,太过动人的嗓音让她没有办法思考,疯狂的点头答应,直到心怡的男孩子离开,才意识到了什么,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男生毫不刻意的将手搭在女生的肩上,下一秒又被女生冷冷的拿掉。

    她穿着白色衬衫,墨绿短裙,乌黑长发,和立海大附中的高中生一样的打扮,并没有什么不同。

    要是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她很高,和假的赤木桑齐肩,长发乌黑柔顺,遮掉了大半张脸,明明该是很显眼的标识,也好像见过很多次,就是,记不起来。

    “赤木桑?赤木佳优?啊!”,矢野默默呢喃,刚念完却一下又臊红了脸,周围零星的几人被她惊动,她慌乱低头抱着书包遁走。

    赤木佳优,怎么听都是女孩子的名字,她大概就是色迷了心窍了!

    平江桥没有注意过女孩子那么多,林佳刻意为她放缓的脚步不会有多久,她说完便三两步跟了上去,将手架了上去。

    就算是被拍掉,她也丝毫不介意,看了眼时间,部活时间应该也混得差不多了,笑着并肩一同朝校门口走去。

    “所以,你后面怎么打算呢?做小姑娘的保镖?”平江桥笑着打趣,眼中却并不是有多少笑意,手指负在身后,一直捻着串珠上的“桥”字。

    她带着些试探,其实很想在她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但却又还是和想象中一样,是冰冷的回复。

    “我很闲?”林佳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便打断了她的想象。

    她清楚的明白,平江桥曾自我吹嘘的究极目标,将她变得有人性。

    平江桥失望的叹了口气,手又自顾自的搭了上来,有些遗憾,“那看来我确实还任重道远!不过”

    她轻笑,又转了个弯,圈着她的头往自己胸前贴了贴,“那正好,我允许你更多的依赖我一点”。

    “……”,林佳眉头跳了跳,却又挣不开平江桥的大力桎梏,脸上冰冷气息更重了些,慢慢抬手至半空。

    只是,五指刚闭拢,还未捏紧,平江桥便眼尖的察觉,笑眯眯的松开了手,自然的又将手负在身后,丝毫没觉得尴尬的改口

    “那就”,她的眸子暗了暗,串珠在指尖快速转动,“让我多依赖你一些吧”。

    她的声音沉重了些,林佳抿唇,看着前方,夕阳将要落幕,光影将道路变得崎岖了起来,她轻声,“嗯”。

    任重,而道远。

    在余晖下,鹰隼翱翔到身影越来越清晰,她伸出手支在半空,主动给了它停脚的驻点。

    鹰隼盘旋两圈,稳稳的抓在她手臂上,然后一寸一寸的朝上挪,到了合适的距离在她脸上蹭了蹭,尖喙啄破肌肤,颗颗鲜血从锁骨冒出。

    平江桥挑眉,对于鹰隼的出现有些讶异,凑近些,大眼与小眼相瞪,“这是…鹰?”

    其实她很想说是不是其他奇怪的玩意儿,就像是她们曾说过的,妖。

    “那它听得懂我说话吗?”她眯着眼看着它,缺损的尖喙似乎也证实了它是一只有故事的鹰隼。

    她轻笑一声,绕有兴趣的看着它,“喂,你,会化形吗?”

    她想,该是和林佳一样,有不是武艺的十八般的“武艺”在身。

    林佳看出来她的想法,只轻拍了拍鹰隼的头,鹰隼该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有些不情愿的往旁边挪了两步,往前朝平江桥凑近的脸上啄去。

    平江桥惊了一下,赶忙直起向后躲,尽管是躲得快,却也没能完全躲过,下颌线上多了一条红色划痕。

    轻微的刺痛让她滋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又凑近将其暴露给林佳,“快看看,是不是毁容了!还挺凶!”

    “……”,林佳面无表情,抬手又手抬高了些,吓得平江桥连忙站直往后退,躲避鸟喙的攻击。

    “啊~,不至于不至于,我是不是该去打个疫苗?”

    “……”林佳叹了口气,又盯了她一眼,声音冷冷的,“它跟着你”。

    平江桥收敛了些,挂上清淡浅笑,也不在打贫嘴,眼睫弯弯的偏头看着她,等着下一步吩咐。

    “跟着她”,林佳偏头,却是与鹰隼对峙,鹰隼颤颤悠悠的挪步,似是撒娇,又在她耳际蹭了蹭,最后又是轻啄,却是把握不了分寸,锁骨鲜血顺流而下,浸红了白色衬衣。

    它大概知道了林佳的坚决,啄完之后,在两人上空盘旋两圈,才又稳稳的停在了平江桥的肩头。

    它的脖颈高举,羽毛露出些许高傲的空隙,翅羽光滑,发着幽蓝的微光,高冷得与之前再林佳身上蹭的乖巧,判若两鹰。

    “呵,还有两幅面孔”,平江桥笑着轻拍了拍鹰隼的头,又转过头看向林佳,拿出手帕伸向她还在冒血的锁骨,“你放心,我会好好教它好好向善,注意尺度的”。

    “……”那倒不是她的目的,林佳抬眼看了一眼鹰隼,又瞥向平江桥,“它已无法化形,虽意识蠢笨,但本能尚在,善闻吉凶,能懂人语,你带着它,比留在我……”。

    “你们在做什么?!赤木桑!”

    比留在她身边意义要大一些。

    林佳是想这样说的,只是话音未落,却又被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她眉头皱起,脸上寒凉又上一层。

    平江桥正皱着眉擦拭完林佳锁骨的血迹,又拿出便利贴贴上,只是撕开凑近,还未贴上,便被一个愤怒的身影吓得抖了一下。

    抬眼,却是穿着显眼的土黄色制服,带着鸭舌帽,一脸刻板严肃得像大叔的少年的呵斥。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只是抬眼打量的一瞬间他便大踏着步子上前,抓着林佳手臂扯在了身后,一脸凶相的瞪着平江桥。

    “……”。

    “你是几年几组的,叫……”真田弦一郎怒目扫视眼前长相精致却行为轻浮的少年,他穿着立海大附中的校服,下意识的便去看他的姓名牌。

    而由此,却又愣住了,缓缓偏头,看向后方的少女,声音里的愤怒压下,多了几分凉意,手上力气也加重了几分,“赤木,他是谁!”

    “立海大校规,不得将代表学生身份的证件、服装借于他人冒充进入,不得轻信不明身份之人,由此造成严重后果的根据情况扣除学分几以及相应处分”。

    他的声音里颇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且最后一条明显是自己加的吧。

    平江桥挑眉,却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负手偏头,越过可以阻挡的土黄色肩膀与林佳对视。

    “佳优,你饿不饿,跟我回家,我给你煮面吃好不好?”

    “……”

    她的声音本就带有温润,又可以压低带了一丝喑哑的暗示,活生生让人又听出了一种流氓诱哄的味道。

    林佳知她是故意的,但也只是冷冷抬眸,周身气息也更冰冷了些,无视真田弦一郎的斥责和询问,冰冷脱口。

    “滚”

    “……”

    “……”,比起之前来,平江桥却更讶异了些来。

    她笑意收敛了些,看向拦在两人之间的不速之客。

    他冷脸,林佳的脸只会更冷。

    他的质问等到的只是冰冷的回击,林佳皱眉用力,却挣脱不了他的桎梏,“滚”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铁青了起来。

    平江桥自是敏锐察觉到了两人间的不对,正犹豫着出手,下一秒黑脸少年却闷声愤怒而强硬的将人拉走了。

    他走得极快,林佳都被带得像是双脚离地跑飞起来。

    “……”

    平江桥舔了舔唇,看向重新立在肩头的鹰隼,“你说我要不要去?”

    鹰隼的眼睛黑亮亮的,翅膀微开蓄势待发,只是下一秒又被平江桥一掌盖头差点没站稳摔了下去。

    “她说你蠢誒”

    “……”,鹰隼摇摇晃晃站稳,果断的将目光偏移开来,不再看过去。

    “不错,你果然是能听懂人话的”

    “……”

    平江桥眸中盛满了笑意,真田弦一郎强硬带走她的那一刻,她突然又觉得轻松了些。

    肩顶鹰隼,在夕阳黄昏的照耀下缓步离开。

    她想,她是个人,怎么会没有人性呢?

    鹰隼明显也是同意她的想法,尖喙在她耳际蹭了蹭。

    平江桥笑,伸手轻抚它的羽毛,眼中沾染了几分认真,

    “嘿,阿鸢,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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