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列车队人马乌泱泱赶了过来,本就狭小简陋的茶摊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木炭跟灰铁查过了吗?数量都对的上不?”
“都齐活了,铁架子是新打的,结实得很!”
季音将小银筒放在叶辰手中,快走两步凑了上去:“几位大哥,你们一群人带着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里啊?”
其中一位光着膀子的大汉拿破布擦了擦汗:“嘿,我们这趟可不得了,是要去皇宫嘞!”
另一个抽旱烟的瘦麻杆吐了个烟圈:“贵妃娘娘的‘千秋宴’知道不?为了给贵妃娘娘助兴,我们这伙儿人才有机会去那皇宫里表演‘铁树银花’呐。”
听得此话,叶辰皱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季音倒是没发觉什么异常:“千秋宴?”她挠了挠头发,凑到叶辰耳边低声开口:“我看话本子里讲,不是只有为皇后庆生时才办这千秋宴么?难道贵妃也能办这种大排场的筵席?”
叶辰回神,点了点头:“师姐,你可曾听说过‘千灯渡梦’?”
见季音不做声,他便继续开口道:“传闻当年文昭帝为博淑妃一笑,在她生辰之时点燃明灯千盏,后绕东豫王城外围运河亲自载船泛舟,只为这位淑妃能瞧见漫天明灯的盛景。”
“好家伙......与此相比,一场‘千秋宴’确实算不得什么。”季音咋了咋嘴:“那我猜这位淑妃娘娘定然生的很好看。”
叶辰应声:“在她入宫为妃前,常年占据天香榜首甲。听闻当年陇西国使臣前来觐见时,文昭帝携淑妃亲临迎接。那位使臣只远远瞧了淑妃一眼,便道出至今仍在用来形容美人的八字箴言。”
季音有些好奇:“哪八个字?”
“掇菁撷华,水月镜花。”
“感觉听起来不像是夸人的话啊......”季音喝了口茶:“那不知这位淑妃如今可还在皇宫中?真想亲眼瞧瞧这传闻中倾国倾城的容颜。”
叶辰抿了抿嘴:“不在了,据说十二年前便病逝了。”
季音微怔:“又是十二年......莫不是与那‘惊九之案’有关?”
就在她专心思索之时,一道惨叫声突然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刀剑划破皮肉的声响。
季音慌张抬头,却见一道暗红朝着自己面颊喷来。她急忙抬袖遮挡,却还是溅了一脸的血。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几位大汉瞬间倒地不起,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从两人身边闪过。
就在此时,茶摊上另一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突然起身,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把机械弩:“什么人!别想跑!”
黑衣人刹那间便闪到了这位姑娘身后,抬起一掌击向了她的手臂。那把机械弩眨眼间飞出好几里远,她闷哼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被季音听得清清楚楚。
见此情形,黑衣人又闪身飞进了那几个大汉驾来的马车内。车中不断地传来东西碰撞的声响,他似乎在很着急的翻找些什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车体瞬间支离破碎,黑衣人消失在树林中,不见了踪影。
叶辰捡起脚下那把机械弩,仔细打量片刻后开口:“师姐,若我猜得不错,她应当是琼燕派的人。”
琼燕派除却左护法莫云骁,其余门派中人均为女子。因女子擅智不擅力,故而琼燕派以精妙绝伦的机关术跻身五大正派之一。
“琼燕派?”季音眨了眨眸子,迅速上前将倒在地上□□的女子扶起:“姑娘,你不要紧吧?”
女子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两位......可否帮我递一下包裹......”
季音点头,暗中将包裹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才递到她手中:“姑娘,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她似乎已经痛的没有力气讲话了。就在此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机械弩齿轮转动的声音。
季音见状,冲着叶辰递了个眼色,开始替她包扎伤口。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机械弩对准了季音的额头,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你是什么人!”
来人一袭淡黄衣裙,眸如水杏,五官圆润,瞧着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叶辰赶紧挡在季音身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番。
“右护法......他们说得是真的......是这位姑娘替我抱扎了伤口......”她踉踉跄跄地走到来人身边:“在下曲悠然......这位是琼燕派右护法朱晟,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季音扬了扬嘴角:“我姓季,单名一个音字,这位是叶辰。”
朱晟替曲悠然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事后彻底放下心来,朝着二人拱手行礼:“真是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季音摆了摆手:“害,举手之劳罢了。”随后她将目光转向地上的尸体:“只是这些人死的凄惨,还要抓紧报官才是啊。”
“唉,本是受邀参加贵妃娘娘的‘千秋宴’,谁知却出了这档子事......”朱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很是激动地开口:“对了,不知两位可有兴趣去瞧瞧这热闹的‘千秋宴’?”
季音转了转眼珠,面露难色:“可惜我们没有收到请帖,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啊。”
朱晟大手一挥:“这有什么!两位既是悠然的恩人,那就是我朱晟的恩人。”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本金黄的请帖:“悠然受了伤,不便入宫,这‘千秋宴’便有劳两位代我们前去了。”
季音竭力遏制上扬的嘴角:“这可是贵妃娘娘的生辰宴......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也能去参加吗?”
朱晟痛快地点了点头:“那当然!听说贵妃娘娘最爱热闹,又最得文贤帝宠爱。因此除却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像我们这种无官无爵的江湖人也在受邀名单内呢!”
“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季音伸手接过请帖,偷偷冲着叶辰比了个“大功告成”的手势。
朱晟又嘱咐感谢了几句,便带着曲悠然离开了此地。
季音美滋滋地坐了下来:“这琼燕派右护法倒是个单纯爽快之人嘛,啧,挺好骗的。哎呀,轻而易举便卖了琼燕派一个恩情,还白得了这么个宝贝。”她打量着手中的请帖:“叶辰,这次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叶辰有些无奈地掏出了怀中的小银筒:“师姐,不要忘了正事啊。”
“对对对,看我这脑子,差点儿给忘干净了!”她赶紧起身走到叶辰身边:“上面写的什么?”
叶辰面色凝重:“这上面说......禁止我们去参加末名派的比武大会。”
季音很是意外:“居然是这个?不就是个比武大会嘛,有什么去不得的。”她又打开请帖看了看:“太好了,‘千秋宴’在明日举行。咱们可以参加完千秋宴回来后再商讨比武大会一事。”
“师姐......”叶辰双唇紧抿:“明日的‘千秋宴’,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她知道叶辰向来小心谨慎,此番说辞定然会有他的道理。念及于此,季音应声:“方才这几个大汉说话时,你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是发现什么了吗?”
“我曾在书上读到过,因地域历史缘故,司夏人讲话时尾音普遍会上扬。他们方才有意改变说话的腔调,反而暴露了自己。”叶辰走到方才那个抽旱烟的瘦子身旁,拿起他手中染血的烟斗:“而且师姐你看,这里面的烟丝并非产于紫宸......所以,我猜他们是司夏人。”
季音错愕:“司夏人?铁树银花......等等,如今皇宫中的这位贵妃娘娘是什么来头?”
叶辰低眉思忖片刻:“我记得......好像是左相的幺女。”
“左相......贵妃是付家的人?”季音突然想起那日在船上遇见的付子修:“那你可知紫宸与司夏这些年是否有过什么摩擦?”
叶辰摇头:“听闻两国均在暗中争夺可一统天下的四大神器,这么多年明面上一直相安无事,并未爆发什么冲突。”
“这样啊......对了叶辰,你有没有听你师傅提起过付栀年之事?”
“师姐,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叶辰眉头紧皱:“付栀年是左相付朝的孙女,多年前易容成一位末名派弟子,与师傅一同跌落悬崖后身亡。”
季音连忙发问:“你知不知道那个末名派的弟子是什么人,姓甚名谁?”
“听说......他当年与末名派掌门混进冥麟阁时用的是假名,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叶辰顿了一顿:“师姐,付栀年已经亡故许多年了。现下要紧的是贵妃娘娘恐怕与司夏有什么联系,方才那个黑衣人也不知带着东西去了何地,明日的‘千秋宴’......恐怕有大事要发生。”
季音望着手中的请帖:“可方才朱晟说,许多江湖人士也在受邀名单上。你说......白清旭会不会去呢?”
她见叶辰低头思索的模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算了,这里刚发生过命案。若是等会儿官府的人找来了,咱们也不好解释。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咱先进城去找家客栈,再仔细商讨一番。”
叶辰应声:“现下只好如此了......”话音未落,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快步走到马车旁边,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季音赶紧上前两步,只见一枚小巧精致的骨哨躺在对方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