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更替,太阳每日规规矩矩东升西落,一眨眼,君福康门口不远处的那棵柳树就抽新芽了。
春天到了好久了,整条街道飞着柳絮绒毛,落在脸上痒得很。
对面的生意一如既往大排长龙,但君福康的生意也并不算太冷清。宋云初在开春又推出一款新的中药甜品,在姑娘们和孩子们之间可谓是又大火了一遭。
此款甜品名为芝麻山药糕,健脾胃、养发、补血,一经推出,瞬间被抢空。
先制作枣泥馅料,红枣去核,放入坛子中,加入适量的清水将红枣打成枣泥。宋云初瞧着几个小家伙想干这活儿,就把这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孩子们心细,轮流上手,虽然用时长了些,但是最后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枣泥细腻香甜,几个小家伙当下便有些馋了,宋云初一人挖了一勺给他们解馋,继续制作黑芝麻粉。
制作枣泥几个小家伙便累得够呛,那磨黑芝麻粉便交给了玉离。玉离近几月总是逮不到人,吃饭也得喊好几遍,吃完了自己喜欢的,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宋云初先前有些担心她,便给她瞧过好几次,只知道她脉象有些紊乱,心悸不止,身上还盗汗。
这样的症状宋云初还是第一次见,找不出病因,只能开几副安神药给玉离,并把她送回了清云寨休息。
荣婆这个人对待小一辈都细心尽力,见平时活蹦乱跳的玉离突然变成了那样,心疼不已,守在她旁边照顾了好几日,到开春这才好了些。
“你身体可还有不适感吗?胃口这几日怎么样?”宋云初贴心问道。
玉离一边磨着黑芝麻,一边回答道:“夫人,我好多了,近几日胃口大开,吃了好几只荣婆做的熏鸡。”
宋云初欣慰地笑了笑,开始蒸山药。蒸好的山药放入白砂糖碾压成泥,然后分出一半与玉离磨的黑芝麻粉混在一起,搅拌均匀。
雪白的山药泥逐渐变成黑灰色,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黑芝麻的香气。
接着便是把黑白两种山药泥揪成大小相同的剂子,再将黑白两种剂子拼在一起,压成饼皮,放入枣泥包紧,然后用模具压出糕体花纹,裹上一层山药熟粉,便可以直接食用了。
第一波食客当然是店中的这几号人了,五个小家伙是不可忽略的,他们喜欢吃,那镇上的小孩应该也会喜欢吃吧?
糕体的花纹独特,是宋云初特意绘制了纹样,请木匠打造出来的,是祥云纹样的。宋云初已经用这款模具制作了好几款糕点了,卖相好,什么颜色口味的糕点都适用。
而且客人们图个吉利,知道了祥云的寓意后,买的次数便更多了。
对面的倒是没什么变化,冒菜从过年卖到开春,但那边的食客好像也吃不够,几乎每天都会去,还有更甚者,除去早上他家不会开门时,中午、晚上都会去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宋云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若是她喜欢吃什么,这样吃下去也会有腻的一天。
她喜欢吃现代的那家药膳鸡,但若是让她一连吃好几个月,她也受不了。
不过有可能也是她多心了。
梁翀这几个月都没有出去,一直闲在寨中,他也说过几次想有一份稳定的活儿,只是这么久还没物色到。
这日,梁翀来到君福康,在店内待了好一阵子,一会儿帮宋云初端端盘子,一会儿帮着洗洗碗。宋云初瞧着好笑,道:“要不你工作也别找了,就在君福康给我打下手吧,我做你的老板,发你工资,多好。”
但是他却拒绝了,宋云初又问:“不愿意?”
“也不能说不愿意,只是我想靠自己的双手赚钱,靠自己的夫人算怎么回事啊。”他把最后一个脏碗洗出来,接着道,“况且我还是寨主呢,若是在自己夫人手下吃软饭,传出去多好笑啊。寨主,就应该有一个寨主的模样。”
宋云初听后,哼笑一声,低声吐槽,“寨主?我才是你的债主呢!”
显然,梁翀没有听见。
晚上,梁翀也懒得回去了,就直接在君福康歇下了。洗过澡后早早躺在了床上,虽说已经春天了,但也挡不住倒春寒,晚上更是冷得厉害。
宋云初洗完澡进去便看见他躺在床上、裹紧了被子,如此行为,可以被称呼为——暖床。
那努力暖床的样子,要是现在身上有钱,高低得撒几张上去。
看着宋云初站在床边看着自己,久久没有到床上去,梁翀拍了拍床边,示意她上去,宋云初这才从各种歪歪中出来,钻到了被子里。
“近几日倒春寒,夫人仔细些身体。”梁翀握住宋云初的手,感受到她的手有些凉,便又紧紧握住暖了暖。
宋云初往梁翀的怀里钻了钻,被他一整个环住,像个小火炉一样,暖到不行。
“店里如今不比之前,我也不会太忙,而且我每日在店中熏药,这些小毛病还找不上来。”
“闲一点也好,能多休息休息。不过我之前来看,生意几乎都是爆棚,怎么这几个月都不见有之前那样的景象。”
宋云初摇摇头,“或许是店中的药膳百姓们吃腻了?也难说。”她靠近了些,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你还记得玉离前不久的模样吗?”
梁翀点点头,她接着道:“哈丝娜也有那样的情况,只不过没有玉离那样严重,在药膳馆休息了几日便好了。但是她们二人在相同的时间段出现同样的症状,我便忍不住瞎想了。”
“我清楚记得,她们出现这样情况的时候,真是对面推出那道冒菜的不久后。”
而在那段时间里,宋云初也找人买了一份冒菜,那份冒菜,则是被玉离和哈丝娜二人瓜分了。哈丝娜吃不了太辣的,吃的少,而玉离便不一样了,她无辣不欢,一大半的冒菜几乎都是进了她的肚子。
宋云初只是喝了一口汤,但她也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以后的几日里,似乎是有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再吃一碗冒菜的冲动。
对面药膳馆生意爆棚,或许是采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有现在的局面,或许是她多想了,但是会想起这几个月的种种,又觉得并不是多想。
“汤和荤素菜我那日都看过,并无不妥,都是些普通的食材和调料。若是真想我怀疑的那样,那问题,应该就是出现在汤底上面。”
“只是,汤底的方子我接触不到,再这样下去,我担心,百姓们......”困意袭来,宋云初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小,最后熟睡在了梁翀的怀中。
梁翀若有所思,他看了看窗外,月光透过窗户纸照射进来,房中有了不附和黑夜的明亮。月光落在床边,落在宋云初熟睡的脸上,梁翀低头看得出神,然后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
月光一直映照在君福康,店的表面披着银装,似乎在被月亮偏爱。而对面的药膳馆,漆黑一片,不点灯根本看不清楚店内的陈设。
一丝不可察觉的火光在后厨跳跃着,像是暗夜的精灵般,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微小的光芒。
梁翀将火折子的火苗调到最小,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在药膳馆的后厨翻着什么。
从柜台翻到库房,再到后厨,角角落落,没有一处落下的,但是还是没有找到他想找的。
可是转头一想,自己这一趟属实是有些冲动了。那样重要的东西,恐怕现在是被那个齐老板贴身装着。
找不到方子,便在厨房里翻了翻,正当他以为要无功而返时,火苗跳到了一口大锅上面。上前去揭开锅盖一看,正是一锅红油汤底。
天冷,汤底已经凝固了一层厚厚的红油,只要动弹了就会被发现,梁翀无法下手。幸好在一旁的坛子中,放着好几个被纱布包住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再闻一闻,与锅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秉持着赌一赌的心情,揣了一两个在怀里,准备带回去给宋云初看看。但楼上,却好像传出来了脚步声。
*
宋云初被声音吵醒,是外面传过来的。转头见梁翀不在床上,疑惑了几刻,披了件衣服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只见对面药膳馆灯火通明,她记得对面好像早就歇下了,这样晚了,点这么亮的灯是要干什么。
对面店中的所有员工,包括齐老板,都在拿着棍子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干什么,在找谁。
房间的后面还有一扇窗户,猛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跟随着一阵凉风闯了进来。宋云初吓了一大跳,瞬间拿起旁边的烛台,准备和闯进来的人拼搏一番。
却发现,那人竟是梁翀。
见他的装扮,和鬼鬼祟祟的样子,以及对面着急忙慌的阵势,宋云初也猜到了一星半点。
她走上前去,梁翀赶紧轻轻合上了窗户,朝她走来。
“这么晚你去对面干什么了?”她问。
梁翀喘了口气,将怀中的几包配料包拿出来,没包严实,红油有些沾到了里衣上,像是鲜血一般,宋云初没看清楚,心里紧了一下。
配料包被放在桌上,房中没有烛光或灯火,梁翀借着月光,对宋云初道:“这些应该的对面冒菜的配料包,你先看看,里面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