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兔子哄好，等她入睡后，alpha才从床上起来。

    他小心给她掖好被子，在散落的衣物堆里，把自己的白衬衫拎起来，披在身上。

    浴室的灯光暗淡，alpha轻关上门。

    对着镜子，他把纽扣一个、一个地扣上，用昂贵的高定衬衫，将变异丑陋的胸膛、出现银白裂痕和兽类特征的皮肤，一点点地裹好。

    变异疯长的指甲，与衬衫的面料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失控alpha急促紊乱的呼吸声；用特殊刀具磨掉多余尖牙利爪的咔嚓声……在午夜狭窄的浴室里，慢慢被压低，最后，得体地、暂时消失了。

    秦曜重新伪装成正常的、矜贵少爷的模样。

    银色的短发利落干净，包裹在名贵服饰里的身材笔挺，目光锐利有神。

    他从房间走出来，没有唤醒正在熟睡的管家先生，直接走进了大宅的监控室。

    原本待机的智能机器人，自动重新工作，灯光一闪一闪，顺着他那沙哑的、压抑声音下的命令，将所有关于阮希的监控录像，都调了出来。

    昏暗的监控室里，一片纯白的幕布张开，十六格投影，将Omega小姐的日常生活，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展现在alpha面前。

    因为疾病而扭曲增长的精神力，让这狗alpha能同时接受十六个画面的信息，重叠的声音，灰暗的光影下——

    自己病态迷恋着的小兔子，最近和谁接触了，听过什么话……

    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alpha异化的兽瞳反射出妖冶诡异的光，他盯着跳动的画面，像在军团那会儿，复盘战斗那样，认认真真地分析着“情报”——

    哦，说鱼子酱贵的，是这个小家子气的帮厨；

    嚼舌根他们匹配度太低，影响治疗的，是那个没用的护工；

    得意洋洋地，在兔子面前炫耀秦家财富，轻佻又浮夸，嘴上左一句配不上，右一声运道好的，原来是这些傻*吗？

    ……

    alpha坐在监控室里，将所有的、有关阮希监控都翻了一遍后，天已经亮了。

    他将管家叫到跟前，冷着脸，直接下令，将某些愚蠢多话的家伙，从她的日常生活里，清理干净。

    接着，又在几个更为隐秘的角落，安装更多的监控。

    长年为秦家服务的管家先生，很专业地应答，并且利落地安排人事变动。

    没有多余的话，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秦曜收拾好多嘴的人，又压着声音说：“让厨师、营养师都过来一下，我要当面，跟他们交代几句。”

    “好的，我现在就去。”管家微微躬身，离开了监控室。

    等秦曜交代好一切后，他慢慢后靠，慵懒地躺在沙发上。

    他闭上眼，十六格监控视频的画面，光影仍旧跳动，信息不疾不徐地落下，压在他周遭灰暗的空气中。

    alpha缓缓地叹了口气，疲惫的指尖按了一下，十六个画面逐一消失，最终，只留下一个：

    是小兔此刻的模样。

    安静地、乖巧地，在他们共同的卧室里，毫无防备地躺着。

    Omega小姐深黑的长发随意散开，并不凌乱，甚至还有点慵懒的美感，她白皙精致的脸上，是安静宁和的睡意。

    柔软的、毛绒绒小兔子睡衣被她扯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一截可爱的脖颈，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些浅淡的紫红印痕。

    她白得近乎透明手，安分地搭在纯黑的丝绸被单上，规规矩矩，一动不动。

    明明画面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美好。

    【他的Omega是那样的乖巧。】

    【乖巧……】

    这个形容词再一次出现在他脑海的一瞬，却连带着某种恐怖的画面，冲进了他的心房：

    乖巧的、美丽的Omega小姐，成为了他永远听话的瓷娃娃……安静地在他的卧室里，陷入永恒的沉眠。

    Omega轻柔的声音开始在他耳边回荡：

    “为什么？”

    “我看不到……”

    “我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信息素的影响……”

    “我只是担心，如果我不乖，就会被抛弃……”

    秦曜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她的爱，只是，当兽化的裂痕又一次爬上他的脸，紫色的双瞳退化成野兽模样，不自觉开始溢出血泪的时候，他捂住自己扭曲狰狞的脸，忍不住抽搐。

    扭曲诡异的笑声，在灰暗的监控室回荡。

    像他这样的怪物，哪怕再小心……是不是，也有可能将柔软惊惧的兔子养死，只留下一个“乖巧”的躯壳？

    那他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深爱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混乱的、癫狂的伏特加酒香，溢满了这四面墙堵成的空间，alpha失控的精神风暴，又开始爆发，下意识地冲撞周围一切。

    “砰——”

    投影、灯泡被碾碎，玻璃渣散落一地，alpha捂住眼鼻的手，几乎变成了野兽的爪子，血泪也从银灰的毛发间缓缓流下，一滴滴落在地板。

    浅淡的血腥味混在失序的烈酒气息中，鲜红的血雾，沾在了破碎的玻璃渣子上，剔透又艳丽。

    alpha隐忍着，在自己低沉的、自嘲的笑声中，慢慢拉开窗帘，外面初升的太阳，是那么温暖，像在告诉他：

    又是新的一天。

    只是，他还能假装正常，保护他心爱的兔子，多少天呢？

    *

    顾长安下班回家，刚准备去看看家里生病的孩子们，就见管家走近，似乎想说什么。

    “什么事，说。”

    管家将小少爷的安排重复了一遍，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是平铺直叙。

    但管家先生能明显感觉到，家里Omega男主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好一会，他才解开腕表，低声说：“换几个佣人和厨房菜谱不是什么大事，但你能关注到孩子们的问题，这一点，很好。”

    他轻敲桌面，沉思了一会儿，才轻摇了摇头。

    秦氏医药的工厂刚卖了个干净，他现在完全可以把工作放一边，只是，这些孩子的病……

    研发实验室留下的骨干，几乎都被他安排进秦曜的医疗团队了，还有几个信息素学界的泰斗……

    只是，儿子的病情，依旧不乐观。

    短暂的AO标记，是带来了如同造物主祝福一般的神奇治愈力，但，这都是暂时的。

    暂时抑制住了病情，但完全没有根治的思路。

    那个Omega女孩很好，但是，太乖了。

    乖得近乎了无生趣。

    而他儿子那近乎病态的过度保护，在他看来，很危险。

    伸手揉着太阳穴，顾长安接着说：“联系最好的心理医生，还有……婚礼……”

    “小少爷取消了。”

    “为什么？”顾长安从没有反对过这件事，相反，有点乐见其成。

    他如今，也不在意门第或者失明这种小事了，反正钱自家不缺，她的病也能治；

    孩子喜欢，他就喜欢。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昨晚过后，少爷让我们取消了。”

    顾长安的指尖轻敲桌面，换了一个问题：“小阮的主治医师说过，虽然眼睛还不见好，但大脑的损伤已经修复了很多，对吧？”

    “是的。”管家一边说，一边把阮希的健康报告递上前。

    顾长安翻了两页：“就是说，与其他人见面交谈，都不会对病情有负面影响。”

    “您是想……？”

    “安排一下，将婚礼预定的场地，改成派对，我要办一场沙龙，你邀请些音乐家、艺术家之类的，多选些大方开朗，听到声音就让人高兴的，来热闹一下，这Omega小孩儿老呆在家里，会闷坏的。”

    这也算是，告诉秦家社交圈，这Omega孩子，是他未来儿媳妇。

    管家微微躬身，就见顾总往少爷的房间走过去了。

    顾长安轻敲门，得到允许后，缓缓推开，入目的一个漂亮的Omega小姐。

    她静静地坐着，双目无神，皮肤不仅细腻，还白得近乎透明，如瀑的漆黑长发梳理得很漂亮，扣着小兔子样式的钻石发卡。

    她身上浅粉色的长裙很甜美，蕾丝梦幻又繁复，层层叠叠的，穿在她身上，越发衬得她像一个漂亮的人偶。

    “晚餐不合胃口吗？管家说你吃得不多。”中年Omega帅大叔的声音很沉稳。

    “不，厨房……做得挺好的。”阮希目光涣散，微微颔首，又补了一句：“可能是我昨晚没有睡好，所以……”

    “是遇到噩梦了？”

    “应该不算噩梦。”只是结实的、温暖的、充满伏特加酒香的“大抱枕”，好像不在了。

    她就只能努力假装睡得安稳的样子。

    乖乖地，在一片黑暗中，规矩地躺了一晚上。

    以至于早上起来，又日上三竿了。

    这真是废材米虫的生活。

    这样不健康的作息，会不会影响血液还有信息素的代谢？

    什么都看不到的兔子，思绪又开始乱转了。

    “下个月……”顾长安才说了时间，阮希就用清冷的声音将他打断了。

    “婚礼不用安排了。”

    “不是这个，我想开一个沙龙，想邀请你一起去，热闹一下。”

    “我……并不擅长这些。”别说是现在，就算是以前，她也不怎么擅长这个。

    “这种事情……不是你擅不擅长的问题，重点是能不能让你享受吧？”顾长安上前，将Omega发间的钻石兔子发卡摘了下来：

    “就像这个，很可爱，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把那个每次都忘记的笨蛋女仆，直接骂一顿，也没有关系哦。”

    阮希却按住了他的手：“但是，她们都说，很好看。”

    Omega将闪闪发光的小兔子发卡扣在手心，有些拘谨地捏住最大的一颗宝石，然后低下头。

    一只温暖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倒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更加可爱。”

    “我明白了。”Omega小姐的声音甜腻中带着点疏离。

    还有点冷。

    笨笨的、不懂撒娇的兔子，小心翼翼的模样。

    【没关系，时间还很长。】

    【只要他的笨蛋儿子还在的话。】

    “那沙龙就是下个月中旬，一言为定。”Omega先生又揉了一下她的头，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