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组长想了想，摇头：“恐怕是没有，你要的那盏射灯的效果，没有别的灯能替代，而且我们现场带的所有的射灯，都有预设的位置了，也匀不出来。”
姜钰茗皱眉：“谁还在酒店吗？请他们去仓库拿过来，开个车送一趟？这样只需要耽误一趟的时间。”
艾组长和老胡对视一眼。老胡：“谁还在酒店啊……”
艾组长：“我们组都来了……”
老胡看眼姜钰茗，她便知道他的意思了。
她问：“徐猴还在？”
老胡：“在是在。”
当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不论艾组长是真的无意遗漏，还是有意为难，现在都不是继续找艾组长麻烦的时候。
她点点头：“我想想吧。”
带着小戴走回休息棚内。姜钰茗皱着眉，犹豫不止。
“师父，那边好像在放宵夜。”小戴鼻子比狗还灵敏，闻到宵夜两眼放光。
“宵夜不是泡面就是饺子，怎么每次还都见你吃的这么开心呢。”姜钰茗摇摇头，“去吧。”
姜钰茗抱着手机坐在椅子上，肩上被人拍了下。
她头也没抬，“放桌上吧，我现在不饿。”
一道沙哑的男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今晚还有很久，吃点。”
姜钰茗抬头，见沈慕青将一盒饺子放到桌上，上面还叠着小份水果切。
“小戴呢？”她扭头张望。
“刚在那边见到他，把他要给你送的东西拿过来了。”沈慕青顺势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怎么，设备没到位？”
“小戴还真是什么都往上汇报。”姜钰茗笑着咬咬后槽牙。
“我现在不是你领导，顶多……算同事。”沈慕青双肘架在椅子扶手上，十指相碰，合于胸前，一副从容的样子，“所以，作为同事，能关心一下我们姜组长现在正在烦恼什么？”
烦恼你们刚才在小树林里到底说了什么。
姜钰茗脑海中冒出这句话，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连忙晃晃头。
“灯没到位，我在想是顺着老胡的意思就地换个灵活的方案，还是打电话请徐猴拿过来一趟。”姜钰茗语气有些郁结，“徐猴现在已经不属于项目组了。我俩的关系……也没到他该给我卖个面子的程度。”
不如说是恨不得看笑话的程度。
半晌，沈慕青倏然开口，“你刚从国外回来，适应国内的人文环境需要一些时间，不用对自己太严苛。”
“不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相信你的专业。”
“所以，随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
他的话淡淡的，像是缕烟飘在空中，却像是一颗及时的定心丸，给了姜钰茗瞬间安心的力量。
姜钰茗蹙眉想了想，心中下了决定，“嗯”了声。
“西边的那条河边，风景很好，尤其是夕阳傍晚的时候。”没头没尾的，沈慕青又开口道，“不知道姜老师去看了没。”
西边的河边……不就是她刚刚打盹的地方吗？
沈慕青的嗓音里隐约含着笑，“小老鼠，听人墙角也不听全再走。”
“我、我可没有偷听。”姜钰茗挺起胸膛，理直气壮，“是我在那儿睡觉，你们把我吵醒了。”
“行，抱歉，不知道小老鼠在那儿睡觉。”
沈慕青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语气亲昵不说，一会儿小蚊子，一会儿小老鼠，听着都不像什么好词。
姜钰茗眼里噙着疑惑，瞥他一眼，“你今天怪怪的。”
沈慕青哼笑一声，“我怪怪的？”
他舔了舔后槽牙：“姜老师，昨晚发生什么，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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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青被妆造老师请走，姜钰茗终于落了个清净，她看了眼表，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传来忙音。她被挂了……
姜钰茗捏着手机，指骨都发了白，镇了镇神色，再次拨过去。
拨到第四个电话，徐猴终于接起，语气不善：“姜大组长，大晚上的，您有何贵干？”
“哦，不对，我现在不该叫你组长，因为我已经被开除了。”
姜钰茗忽视他的阴阳怪气，直奔主题，“徐猴，你现在在酒店？”
“怎么？”他语气稍有戒备。
姜钰茗把片场设备不到位的情况大概说了，“所以，现在就你还在酒店，想请你送过来一趟。”
“来回车费和你今晚的劳务辛苦费，我自己给你补。你看行吗？就当江湖救个急。”
徐猴：“哟，现在有困难，想起求我了。”
和姜钰茗预想的反应差不多，她继续道：“有句话你们说的对，大家在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僵。”
徐猴：“现在知道讲人情了，一开始怎么认死理呢？”
“我的工作方法确实比较……板正，不能合作，不代表一定要成为敌人，不是吗？”
徐猴哼了声，“我不懂你们留洋精英那套，但总之我不服你，也和你不是朋友，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后也未必碰得着。咱俩没必要套近乎。”
“抱歉，恕我今晚没空，帮不了你。”
忙音再次传来，徐猴把她电话挂了。
姜钰茗青筋暴跳，努力平复呼吸。
她突然想到刚才沈慕青的话，“刚从国外回来”“适应国内的人文环境”。
难道，真是她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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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青在临时搭造的梳妆位坐，修长的手指捞着手机，快速打着字，这个造型比较简单，妆造师正在给他收尾。
“沈老师，有空？”姜钰茗凑上去。
沈慕青抬眼见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放下手机，随意丢在桌上，挑挑眉，“姜老师。你找，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妆造基本完成，造型师识趣地走开。
“有个问题想请教请教。”
沈慕青身旁没椅子，姜钰茗便蹲在他一侧，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沈慕青点头，“嗯，你说。”
姜钰茗便把徐猴的事儿说了，末了，补充道：“这不是上下级之间汇报工作，是以‘同事’的身份请教。”
“碰到这种情况，我得怎么办，才能让人帮我办事呢？”
沈慕青嘴角勾起一丝笑，“嗯，很好，还挺好学。”
姜钰茗表示肯定，“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是不耻下问。”
沈慕青从上至下睨了她一眼。她忙改口：“勤学好问、勤学好问。”
姜钰茗这个人有万般优点，最突出的就是爱学习，当初追沈慕青，功课做得足足的，把贴吧所有和他相关的帖子和评论全都看了一次，对他公开渠道能被收集到的信息甚至课表，全都倒背如流。
导致她有段时间在贴吧内被人戏称“沈慕青的百科全书”，凡是和沈慕青有关的，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当然，这些信息后来也帮到了她很多忙，比如沈慕青忙起来几天不来学校时，她就出现在他每一节课上，帮他点到记作业。
甚至最后一学期，选课都是她帮沈慕青选的，把她自己和沈慕青的课尽量都错开，不耽误两头的点到。
又点到，又写作业，还帮沈慕青处理些经纪公司顾及不到的杂事杂物。
可谓二十四孝好女友。
沈慕青似也是想起往日时光，点点头肯定道：“嗯，确实好学。”
“所以？沈老师的意见是？”
“哄。”沈慕青言简意赅，“工作中的关系，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求于人，就多哄一哄。”
“等人把那口气消了，都好办。”
姜钰茗抱着膝盖，低头想了想，又抬头，“所以，沈老师平常也需要哄人吗？”
沈慕青偏头，饶有兴趣地看进她的眼底，语气中升起一丝兴味，“是啊，难得哄一次人，业务不够熟。”
“这不是一直没哄好么。”
姜钰茗仰头看他，他锋锐的下颌棱角分明，眉骨深邃，深黑的眸子氤氲在柔情中，像是夏日加了冰的青梅酒，清冽微醺。
这个视角看他的样子，突然令姜钰茗无比熟悉，和昨晚的某片记忆重叠在一起。
她眼底划过一丝疑惑，捂住嘴唇，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慌乱，“行，我知道了。你先忙。”
沈慕青盯着她转身大步走开的背影，笑得有些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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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钰茗再次给徐猴拨过去一个电话，那头倒是没在扭捏，直接接起，“嗯？还有什么事儿？”
“对不起，徐哥，咱们之前的不愉快，是我这个组长没有调节好。但你一直不配合我工作，我也没办法。”
姜钰茗一上来就话说至此，徐猴瞬时噤了声。
“这次虽然咱们合作不算愉快，但是也算不打不相识，别说气话，咱们肯定总得碰头的。”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跟见了仇人似的。”
“你也知道我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今天你帮我这个忙，明天你有困难我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你说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徐猴才扭扭捏捏开口道：“你定位发我个。”
“行，地址刚微信发你了，”姜钰茗看了看时间，“10点前能到？”
徐猴：“等着吧。”
姜钰茗挂了电话后，心里放下一块石头。
不喜欢自己这江湖做派的说话方式并不重要，但此刻，说出这些话，能帮她解决问题。她朝沈慕青的方向投去感激的目光。
却发现他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见到她释然的笑容，沈慕青了然，忍俊不禁笑了笑，远远地为她举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