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危长瀛微微抬起眼帘。

    沉寂的一双眸,纵然埋藏着魔戾重重,他若不让世人看,世人从来看不出端倪。

    低沉磁性的声音,无甚多起伏,只是问:“觅国太子,你欲如何平息此事?”

    齐芙怒声道:“他若死了,本公主鞭他尸,他不若不死,本公主亲手杀了他!”

    齐殷将她拉回身后,向危长瀛叩拜:“天师,长公主是和亲公主,刺伤孤也算是孤与她之事,只这卫东篱着实可恶。他辱皇妹,便是辱我大觅,还请天师将他交予孤之大觅,他之生死,当由我大觅处置。”

    百官对视,若能如此平消两国兵戈,自是喜事。

    众臣高呼叩拜:“还请天师将卫东篱交予觅国处置,消两国兵戈——”

    忠国公满面是泪,看向高处。

    他漠然地道:“允。”

    忠国公顷时瘫软在地,不停叩头,闷响声阵阵,鲜血淋漓,迸溅血花如雨。

    “天师,天师啊,清荷是冤枉的啊,天师,老臣的孙儿是冤枉的——”

    太和殿,殿门大开,檐廊外,大雪纷飞。

    飞雪尽头,麒麟军一身肃杀,近万人,先一步入得宫来,控制住了御林军、锦衣卫。

    京门外,十四万麒麟军,如黑云压城,列队而来。

    为首之将,手举麒麟旌旗。

    容歌盘梳飞天l鬓,一身飘逸灵动地橙黄飞天l衣,长身立在十六人高抬得云轿之上。

    云轿落在九十九层白玉阶之下。

    麒麟军两千人,身着重盔,一身肃杀,列队两排,手扶长矛,单膝下跪,于漫天飞雪间,高呼:“天雍赐福,少主千岁千福,千岁千千岁——”

    巍子率千人入太和殿。

    容歌下了云轿,慢慢地走了上去。

    雪幕如絮。

    她面上无妆,仅于空白眉心处描一朵牡丹花钿,丹色如火,映衬着她脸无血色。

    那阶梯很长。

    她慢慢地踏入殿门,慢慢地走至众人面前,遮挡了天光。

    她环视着大殿之人,无血色的唇扯出一抹极冷的笑:“圣祖帝立马建国,抢华雍旧土腹地,造万世基业,庇大懿子民一方净土。

    容歌不过外姓之人,又为天雍教少主,见尔等被阴谋蒙蔽,着实于心不忍。”

    她自袖中,单手举起一卷圣旨,走至大懿百官之前,一一俯瞰过众人。

    用略带沙哑地声音道:“此为圣祖帝予容歌的最后一道圣旨,本少主本不该此时拿出,只你们认妖道为尊,敬妖人于天之上。本少主怎好不为五国天下除恶,不为天地荡清正气……”

    危长瀛静静地看着她。

    她平静地回视他:“危长瀛,今日起,你我师徒名分断绝,永生永世不见,我以此旨,向你换一个活的卫东篱。”

    他迈步下玉阶,走至她面前,拿过她手中圣旨,静静地低眸看她,掌心圣旨被他重重地一握,火焰蒸腾而起。

    容歌后退了一步。

    一双长臂揽过她腰身,将她按到胸口,一字一顿地道:“你休想。”

    她掌中匕首,自袖中脱鞘,狠狠刺入他小腹,拔出匕首,便要刺他心口,一只大掌死死握住她腕。

    容歌缓缓地抬起一双冰冷的眸,一字一顿地道:“让我带他走!”

    暗紫的天师袍袍襟下摆,滴滴坠血,暗黑的鲜血打在金砖幽泽的地面。

    危长瀛微一踉跄,死死扣紧她腕,沉寂的黑眸,覆着痛楚,深深地凝着她。

    容歌见他受伤,挥袖一掌,重重地拍他心口,他身体一僵,唇畔溢出血,握紧她腕的手,不松分毫。

    容歌冰冷地看他。

    危长瀛忽而紧闭了眸。

    容歌趁机挣脱了腕,干净利落地拿匕首刺入他心口,又拔了出来,面上杀意深重。

    老妖婆的化骨散见血噬血,见肉化肉,危长瀛必死无疑!

    可在此之前……

    大懿百官见到这一幕,皆震惊地看向她,若非碍于脖颈处长刀抵得太近,怕是要破口大骂了。

    与他们有相同待遇的觅国人,一时闹不清她是敌是友,自自脖颈处的长刀来看,她哪头都不是,怕奔着与天下人为敌而来的。

    太和殿被麒麟军霸占,除天师外,每个人脖颈处都有一把长刀,忠国公脖颈处也不例外。

    容歌手持匕首,走向齐芙。

    齐芙惊恐地看她。

    齐殷刚想开口。

    容歌抬手,打断他。

    一脚将齐芙踹跪在地,一手揪住她发,一手拿匕首抵在她脖颈,看着齐殷,缓缓地道:“太子看清了,本少主是天雍教少教主。”

    她手中匕首高高举起,狠狠刺入齐芙胸口,喷溅而出的鲜血,溅在那张没血色的面上。

    她伸出舌尖,卷过唇上鲜血,继而一脚将齐芙踹昏过去,走至齐殷面前,抬手一掌掴他面上。

    森冷道:“齐殷,狗道士必死无疑,大懿自此由我做主!”

    她环视着大殿之人,猖狂道:“自此今日起,大懿与觅国永世为敌,本少主封自己做大懿皇太后,代掌天子权,代天子发令。卫东篱若死,哀家必亲带麒麟军上阵,携三国之势,将觅国亡国灭种!”

    齐殷面皮抽动着,嗜血看她。

    容歌冷笑,抬手又掴了他一巴掌。

    齐殷被那一巴掌拍得侧过脸去,正要拔刀,巍子长刀紧紧抵在他脖颈:“别动,听我家小郡主把话说完。”

    容歌走至龙椅之上,端坐龙椅之上,扬声道:“传哀家之令。

    大懿不和亲,不岁贡。

    大懿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大懿之臣,文官死于忠谏,武官死于卫疆土。

    齐殷,你要打,哀家陪你打,打至一兵一卒!哀家若身死,当埋骨国门,任你大觅兵马践踏尸骨而过!”

    她猛地挥手:“带下去,卫东篱死讯一到,把两人拉至菜市口,哀家将亲手将两人千刀万剐!”

    满殿麒麟军激动地脸通红,他们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只小郡主不做女帝,封自己做皇太后……

    是不是有些儿戏?

    巍子命人把觅国人带下去,好奇地去摸龙椅,容歌一巴掌将他手打开,手指立在大殿闭着目的危长瀛。

    “你和虎子先率一千人将他围困起来,待他断了气,把他剁成肉泥!”

    巍子愣一下,眯起眼去看她脖颈,覆厚粉的脖颈处,红痕遍布,少年红了脸。

    容歌一巴掌拍他头上:“狗东西,我是何人,是要做女帝的人,宠幸个道士而已,他服侍地不好,哀家宰了他,理由当然。”

    忠国公捂着胸口,手指容歌,手指发抖,白须发颤,却是一句话都讲不出。

    容歌站起了身,身上疼得厉害,面上却很是猖狂:“老东西,我救了你孙儿,你应谢我。感谢你把卫东篱养大,我带他出去寻医,他病好后,成亲就不请你了。”

    她释然一笑,下了龙椅,拍了拍他肩膀:“放心,觅国不敢,纵敢,我自当将觅国灭国亡种。”她向忠国公拜行一礼,正色道:“忠国公,容歌要带卫东篱离开了,这里不适合他。”

    百官公卿目送着她离去,看忠国公。

    忠国公身子颤了颤,想是要倒下。

    虎子扶了扶他,笑道:“老头,你走大运了,你孙儿日后能当皇后。”

    忠国公身子抽动了一下,双眼一翻,终于气昏死过去。

    清明殿,重兵围困。

    容歌并未带麒麟军,看着廊下人,蹙深了眉。安之意、明为恩,带卫国军守在殿门前,冷漠看她。

    容歌也知危长瀛不可能会死,纵然是化骨散,也不可杀他。她两世皆食过天山雪莲,深知天山雪莲为疗伤圣物,只要人有一口气,伤口便会快速愈合。

    她恨透了危长瀛!

    那是含春阁,从来没有过什么今春阁。

    可她更恨自己,含春阁有三层楼,她在里面竟没想到!危长瀛喜洁,一日更一套衣,她被醉红尘蒙蔽,便也没了脑子。

    危长瀛定知她要和卫东篱成好事,故意设套,顾明月拿给她喝的那壶酒,分明是她下了十几滴醉红尘的那壶。

    她能忍至险些煎血而死,才去求危长瀛,可见她心念甚坚。

    她从不愿嫁危长瀛,却还是与他饮了合卺酒,做了真夫妻。若无危长瀛,她本该与卫东篱饮合卺酒,做真夫妻!

    她要带卫东篱走,远离京城,远离这一切纷争,谁的算计,谁的阴谋,她统统不要管了,她只要带走她的小夫子。

    容歌森然道:“你们不是我对手,若不想死,让我进去!”

    巍子不放心容歌带军而来,见势当即厉声道:“放出小郡主的夫君,那是大懿的日后皇后!”

    容歌略一挑眉,面上的森然登时冰解消融,身子酸疼也缓解了些,便倚在巍子身上,拍了拍他盔甲,打趣道:“巍子,我实在喜欢你,来日赐你当驸马。”

    宫门长城地甬道处。

    有人暗紫天师袍而来。

    雪幕极大,无风,那声音算不上清晰,却也足矣他入耳。

    安之意、明为恩“锵啷”拔出佩刀,指向容歌:“纪九,我二人见世人万种,从未见过你这等恶毒之女!”

    容歌直起身,笑道:“你们说的没错,纪九从非良善之人,于我眼底,无人不可杀,无人不该死。你们两人既不愿让,纪九怎好不让你们死,巍子杀了他们,将他们与他主子一起剁成肉泥!”

    他立于雪幕深处,声音一如压实的积雪,平静的寂冷。

    “让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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