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容歌猛地薅住他衣襟,踮起脚来,咬牙骂道:“你少给我扯这些,我问你娶过几个妻,为谁学得盘发。你再继续扯开话题,我让你成下一个安之意!”

    他魔戾横生的眸,凝着她愤怒的脸。

    容歌见他看自己,表情愈发凶狠:“说!”

    他微蹙了一下眉,仔细端详着她,唇角微微扬起,那张不入尘的脸顿时生动起来。

    “阿九,介意?”

    容歌近看他脸,着实被他乍然生动地眉眼,惊了一下。这狗道士在床上不是个东西,皮囊着实不错,卖入小倌馆怕是能值不少银子。

    容歌腿肚子都是软的,却着实硬气,梗着脖子喊:“对!我在意极了!”

    他和软了眉目,大掌箍住她腰身,将她珍而重之地搂在怀里:“阿九,只有你,从未有过别人。本尊不喜色,不近女子一寸之地,今生只娶了你一个妻。梳发是为你学的,点心为你学的,试水也是为你学的。

    本尊只要你,日后断不会有他人。”

    他轻拂着她发,唇角轻扬:“阿九,本尊不需子嗣,你会杀了他,本尊也会杀了他,本尊只要你足矣。”

    容歌如劫后余生,悄无声息地在怀里蹭了一头冷汗。她两辈子遇到过太多聪明人,可这些聪明人加一起,都没能斗过危长瀛。

    他多智近妖,若想知什么,总能知道。

    仅凭她三言两语,他便可断出她曾为卫东篱,屠过天下人。

    那个几近一统的前世,世人言她与卫东篱行苟且之事,清正了一辈子的贤相,因她险些死于百姓之手。

    她从非良善之人,亲下龙椅,屠了一城百姓。

    她杀了许多许多人,入了心障。

    那是报应。

    她再难成眠,夜夜恶魂噬身。

    容歌信有因果报应,信天道,因她尝过苦果,知神目如电,暗室亏心,报应终会至。

    而那个前世,万幸,他不知。

    危长瀛从来视她为所有物,她多看一眼后院狗,那狗第二日便会消失。绕是盼春、忍冬,都不可碰触她肌肤,沐浴更衣这种事,他不管多忙,从来都是亲自上阵。

    世上只非男女,于他眼底,碰她一分便为敌。

    盼春言那狗出了懿亲王府,在京城流浪。虽比她喂养的更胖了些,可无她庇护,它身背懿亲王养过的狗的恶名,被满城百姓排斥。

    狗也有个圈,那狗被圈内狗排斥,混得极惨。

    容歌想起便觉心酸。

    她是个不怕死的,问道:“危长瀛,我假若一下,不是真的,就是假若。假若,你与我是头一次成婚,可我呢,我先前成过两次婚,嫁过两个人,你是第三个,你……”

    危长瀛将她自怀里提了起来,笑意和善:“没假若,本尊会当你面将他们千刀万剐。”

    容歌双脚不可着地,被他这样提着,绷着身子,那点不怕死的勇气,险些从某处吓出来。

    好险,不是千刀万剐她……

    他低眸看着她,冰冷道:“阿九,你言本尊是活阎罗,本尊的确是,你不会想见的。本尊将他们千刀万剐,必也会将你千刀万剐。

    你我只有来世见了。”

    容歌吓白了脸,这和她有何关系?!

    顾成瑞、顾成邺是该死,怎也不至于罪到这份上。

    她骂道:“危长瀛,你真不是个人,你心是黑的,外面的人他们眼瞎了,看不出你本性。”

    他将她放下。

    “阿九,你四岁下山要看人,可你从来没看懂过人心,你从不知人性本恶。你是本尊于天下人眼下收的关门弟子,本尊娶了你,你可见世人指摘为师?

    他们不是不知,师徒成亲,伦礼不合。

    换言之,你纵是本尊之女,本尊要娶你,世人也会视而不见。

    圣人从非是要道德无暇之人才可做。

    何为圣人?

    圣者,扶乱世之危,定天下之安稳。

    我若让乱世一统,造天下之同,让天之下百姓不经战火,食得足,衣得体,那当是盛世,日月之下大地同昭。

    天亦敬我,地亦尊我。

    真圣者不惧世人之眼,但行大道路,成道日,无喜加冕,自为圣。

    你说,这样的圣者,可会错?

    他不会错,错亦是对。

    你一直将本尊视若毕生之敌,可本尊告诉你,本尊从不想华雍复国,本尊要得绝非是复国,而是造新国,造新秩序。

    本尊要算天,从未想过为己,而是要为天下百姓,为他们造新天地,享盛世,再不经战乱之苦。”

    容歌怒指他。

    “你休想妖言惑我!危长瀛,你是断情绝欲的魔。你披圣人皮入世,你不懂情,不知爱,你凭何说你造天下一统后,不会因魔心毁了天地!

    你以为我不知圣人论迹不论心?

    我知,可这圣人绝不会是你!

    我不信你,我知你有能耐,也知你能造天下一统。可危长瀛,你只是个披着圣人皮囊断情绝欲的魔,你纵造了盛世,也不会改你的魔心,我定会杀了你!

    你骗得天下人,永远骗不了我!”

    危长瀛深蹙着眉,向她迈近。

    容歌步步后退,厉声道:“危长瀛!你生了魔障,见血而涨,怎舍厌世而终,天都厌你,天都不容你算它一子。

    你本就当浴血生,孤寡死。

    算天命者,从来不得好死!

    纵无我,你也会于见生观受天命天谴而死!”

    危长瀛戾声道:“纵得天谴而死,你也要与我一起!我纵是真魔,也要将你带下地狱。天之下,皆在本尊之手,你逃不脱。你生是我的,死是我的,天不可夺你,地不敢收你,你只能是我的!”

    容歌血都凉了,白着脸,颤抖着身子,走前抱住他:“都过年了,什么生生死死的。快呸一下,说你自己去死。带我做什么,咱们虽睡了几次,感情上从来不熟。”

    危长瀛平缓了几息,将她搂在怀里:“阿九,你不知本尊,本尊可算天,必也能算得你,你的前世,你的今生,本尊若想知……”

    容歌忙捂住他嘴,嗔道:“讨厌,我是歹人,哪有前世,你知了,对你有何好处?你早晚会死我头里,我日后是要做女帝的,你死后还能管住洪水滔天?”

    他将她提了起来,单手横抱在怀里,向外间走去:“过年了,本尊还能容你几日。本尊大业还需五年,不愿此时杀你。”

    容歌一掌拍在他心口旧伤,笑道:“过年了,不说丧气话,一夜夫妻百日仇。你我日子长着呢,我哪舍得你不死在我手,先过着,你又不肯与我和离,保不准你明日睡着睡着就死了呢。”

    两人保持着绝对地沉默入了宫。

    宫里放了焰火。

    容歌远远就瞧见了。

    危长瀛抱着她,长身立在午门,看焰火。

    容歌没怎看进去。

    她也没想到,她会成了两任前夫的师母,更加没想到,戏文里都是男子喝春酒,乱了性。到她这里,却是她喝了自酿的苦果春酒,睡了个最恨的道士。

    可恨的是,从这点,她怪不到危长瀛头上。危长瀛不过是看出她要做坏事,顺道而为,把卫东篱弄走,他亲自上阵罢了。

    容歌事后琢磨,醉红尘果不是个好东西。当日阁楼,不管她与谁被关里,她若想不死,必要与那人做点不可描述之事。

    醉红尘非春酒,而是煎熬之酒,需宣泄而出。显然危长瀛这老道士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极有能耐的,让她宣泄而出了。

    足足五日,她险些死在他身下。

    大错已成,她睡了个斗不过的疯子,婚事不认也得认,这是死局,一般人难脱困。

    她却不同,她是恶人。

    夜空“砰”地炸开一朵火树银花。

    他抱着她,长身立在火树银花的夜空下,黑裘毫光温润,菩萨面不入尘烟。

    容歌在他怀中,看向那焰火。

    新年鸣起悠远空灵钟声。

    她扯了扯他衣,被他放下,踩在了午门檐上。

    夜空低垂着,伴着钟鸣,夜空的火树银花,炸开星如雨下。

    她一身红衣,看星雨落,长身而立,双手合十,合了目,默默祈祷:“吾爱卫清荷,今宵度寿,愿他日无忧,夜安枕,长得岁辰平乐,年年今夜,平安平乐得享百年。”

    危长瀛立她身侧,见她闭目,双手合十,极是虔诚,笑了笑:“为何人祈祷?”

    容歌睁了目,看向那再次砰然炸开的火树银花:“今岁不喜,你别多问。”

    他单手将她揽入怀,去看那夜空低垂火树银花的天际:“阿九,今日为我寿辰,你若有心愿,说予我听,我满足你。”

    容歌身子微一僵硬。

    他大掌感受到她的僵硬,低垂了眉目,看她:“阿九,今日后,我二十三岁。”

    容歌微微抬起头来,对上那双似看透所有,沉寂若深渊的黑眸,轻轻地环抱住他腰身,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缓慢地道。

    “天地欢愉共十分,危静若若为圣人,当占八分。只今宵,阿九祝福危静若,尽得天地欢愉,年年今夜。”

    危长瀛望入她洒落漫天星雨的清润狐眸,慢慢地,眉眼俱开,将她紧紧地拥入怀。

    那声音伴随着焰火声,低沉而愉悦。

    “得阿九,世无求。”

    火树银花一次次升空坠落。

    那一黑衣,一红衣,相伴着长身而立,身后漫天烟火,于夜空尽绽。

    他长身,一身孤寥,静静地看着两人。

    喜宝轻叹:“圣上,夜间风寒,您该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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