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段容醒过来的时候,身旁的被窝已经微凉。
等他收拾好,梁悦已经带着一小队人马回来。
“妻主,你今日回来得这般早?”段容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白粥,看梁悦进来,放下碗筷。
“都正午了,你就吃这么点?”梁悦一眼就看见碗里还剩下大半碗。
“妻主也还没用午饭吧?我这就叫人备上饭菜。”段容向冬华使了个眼色,“我一个人吃饭没什么胃口,妻主陪着我一起吃点吧。”
“这几日是我怠慢了夫郎,待这件事结束,我一定好好补偿你。”梁悦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包翠楼的糕点,“夫郎可喜欢软糕?”
翠楼的糕点每日限量,段容来京时间短,只从其他夫郎嘴里听过。
“上次孙夫郎提过一次,我还没尝过。”段容笑着接过,从油纸包里选出最好的一块送到梁悦嘴边,“妻主也吃。”
梁悦咬下半块,唇珠碰到段容指尖。
段容收回手,那半块糕点被他放在空碟上不再碰。
用过一顿沉默的午饭,梁悦去与军娘们商议出行的路线,段容带着两个小厮开始替梁悦收拾行李。
段容回忆着一路上京城的经历,将所有想到的东西一股脑都准备起来,等最后停下,东西已经满满当当摆了半个院子。
“夫郎操心了。”梁悦定好路线,回来就看见了几乎要无处下脚的院子。
段容看见自己忙碌一下午收拾出来的东西,后知后觉梁悦是要赶路,“我、我等会带着人再精简精简。”
“辛苦夫郎。”梁悦上前牵起段容的手,“我们此次走水路,等会我就让人把东西都搬去船上。”
“好。”段容看着地上各式各样的东西,若是走水路,里面恐怕大多都不适用,没想到梁悦还要带上。
暖意从被梁悦抓住的手上传来,一路懒洋洋传到心底去。
下人们看主子进了房间,自觉将东西都带走装船。
冬华和小七对视一眼,又看看掩好的房门,同时退到院子外头。
房间里,梁悦和段容并不如下人们想的那样激烈。
段容静静躺在梁悦怀中,手指勾着梁悦的发尾,一圈一圈打着转,“明日妻主就要出发了。”
梁悦半眯着眼,“只要处理好扬州的事情我就回来,如果家中有什么事,你只让人传信给我就是。”
梁悦并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前些年先帝还在时她也曾押送粮草去边境,但那时她从未担心过。
段容耳边是梁悦的心跳,一直作乱的手又被抓住,“妻主,你路上可要保重身体。”
“早些休息。”梁悦将段容的手拉进被子里,“今日御医说了,你最近不能再劳累。”
今日正好是请脉的日子,这几日段容是“操劳”得狠了。
段容见梁悦不为所动,眼珠子一转,“妻主明日还要早起,是该早些睡。”
他抽回自己的手,翻身把被子一裹,就是要睡了。
骤然失去怀中温度,梁悦看着颈边的后脑勺,伸手把人捞过来,“睡前可是你说明日要早起为我送行,明日起不来可再来撒娇。”
段容刚想说自己哪有撒娇过,却被人堵住了嘴。
一夜被翻红浪。
第二日天还没亮,梁悦换上方便行动的衣服出发时,段容还睡得安详。
去扬州路上顺风顺水,梁悦在距离京城三十里的码头上船,在船收锚时回头望一眼京城的方向。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过刚出发,却已是归心似箭。
或许这便是常人所言的,牵挂。
水路从京城到扬州要十八日,梁悦一行人日夜兼程,等到扬州时也过去了十五日。
梁悦再次踏上扬州的土地,看着繁华的扬州码头以及周边围上来的劳力。
这次虽然是代替天女巡视,但为避免打草惊蛇,梁悦让所有人都假扮成了行商,这次下扬州是为了出手一批高货。
“要十个人搬箱子。”穆娘一副管家打扮,点了十个壮劳力,谈好价格“这都是精贵的东西,要轻拿轻放。”
“好的好的。”被选中的五人一看箱子虽多,但都不重,立马高兴地答应下来。
比市价高两文,搬的东西又轻巧,这样的活计可不好遇上。
留下几个人守着船,段容带着其他人去了提前备好的府邸落脚。
看守府邸的下人对过腰牌,将人放进府,府里的管家带着下人出来迎接贵客。
“主子,这府邸如何?”小七比划了个数,“小的上次来,只花了这个数就拿下了。”
三进三出的府邸,还位于扬州城内的富人区,那个数明显是低价出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院子一砖一瓦用的都是好原料,那价钱恐怕将将够起将房子起好。
“莫不是卖宅子的人知道了你的身份?”梁悦推测,“你可还记得是谁将宅子卖给你的?”
小七回忆自己一人到扬州时的场景,“这宅子是牙人介绍给我的,当时价格还算正常,我只看了一眼就走。但等我离开时,房主却找上了我,说她们一家人要离开扬州城,将房子折价卖给我换取路费。”
小七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
不说这个价格,就是再翻一倍,这宅子也有的是人买,为何那房主要不辞辛苦找到她一个外地人?
梁悦意识到问题,奈何如今又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再想找到卖房的人也不容易。
“这几日你出去转转,再去找牙人打听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梁悦也不强求,一座宅邸不算什么大事,可以容后再议。
用半日时间将货物和人都安置好,梁悦带着穆娘去货市找“销路”,同时探听销路。
扬州的货市人来人往,恰逢这几日有好几队马商前来。
她们占了好大一片地盘,在地上铺了大块的毛皮,又将精美的玛瑙、香料、宝石渐次铺开。
当然,尖货早就被挑了出来,剩下的这些都是散卖的边角货。
梁悦带着穆娘将整条街都走遍,遇上了不少收货和出货的人,不过多是些小玩意。
她也不着急,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两趟,终于有人上来搭话。
“这位小姐,您在这走了好几趟,可是没有能看上眼的货?”来人穿着低调,“这里的货都是些普通的东西,小姐可要跟我去看看真正的好东西。”
梁悦在这里走了好几趟,等的就是第一个上来搭讪的人,“那就去看看。”
“好勒,小姐这边请。”那人笑着在前头带路,穿过好几小巷,最后停在一扇后门前。
“扬州房价高,我们只能在仓库里看货。”那人面对梁悦打量的目光,推开门。
梁悦之前在扬州可是成了一场亲,对扬州城的物价有所了解,“让我看看你手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小姐请。”
梁悦抬腿跨进院门里,一个不大的院子,靠墙的地方都堆满了货物,唯有中间一块空地摆上货架。
只一个照面,梁悦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那人看见梁悦的表情却是嘴角上扬,“小姐是个识货的。”
不仅是梁悦,就连穆娘看见货架上的东西,都差点没忍住直接掏出刀来。
“这东西你们从哪里来的?”梁悦转头就想走,“什么都敢卖,你们也不怕官府的人。”
“小姐,您都能一眼认出这些货,想来平日里也时常见着吧?”那人一副沉稳的样子,“既然这货能在这里卖,我们自然是有能力让官府不再追究的。”
“便是我买回家不也不能用?”梁悦摇摇头,做出一副心动却害怕的样子。
“小姐说笑了。”那人脸上突然堆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姐现在不也在用吗?”
梁悦正色,嘴角似笑非笑,“你可不要乱说,这可是是要杀头的罪。”
“是是是。”那人抬起手拍在自己脸侧,“是小人看错了,小姐的玉佩和里衣都不是宫里的贡品,是小人眼拙了。”
梁悦垂在身侧的手捞起衣角的玉佩,入手温润的无暇白玉,精致细微的雕刻工艺,再加上纯黑却隐有暗纹的络子。
她今日这一身打扮,本也是为了引蛇入洞。
“是你也有眼光。”梁悦放开手,目光重新落在院中货架上。
那满院子的货物,一半是每年产量有限该送进宫里的贡品。
至于那另一半,不论是镶嵌宝石的弯刀,还是透明的水晶杯,都是比贡品更不该出现的东西。
早在五年前边境蛮族蠢蠢欲动,先帝便下令严禁与蛮族通商,只每年半月开启互市以盐粮换取良马。
能有这半货架的东西,还能摆出来买卖,定然是还有商队私下里还在边境来回。
这扬州城里的人,难道已经将手伸到了边疆?
想到这种可能,梁悦都忍不住心里一惊,“东西是不错,却都是些普通的东西,还不够。”
既然这人能认出她身上的玉佩,自然是知道其价值,也该明白眼前的东西还不够入她梁悦的眼。
“既然我请小姐来,自然还有更好的东西。”那人也不把梁悦的态度当一回事,“能摆在院子里自然都是普通货,小姐跟我到房间里来选选。”
这一次是穆娘走在前头,穆娘透过门窗看向里头的东西,心中震撼,确认过里面没有危险后才冲梁悦点点头。
房间里的东西随着她脚步靠近,一点点出现在眼前。
只见四方的房间里除开货架外没有任何摆设,而货架上的货物比之外面的,自然也是身价百倍。
“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