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确认了挖私矿确有其事,当即让那风水师傅回忆具体地点。
然而那风水师傅本就是因为误打误撞,回忆半晌也说不出个东南西北,最后只能留在淮安王府做个长客。
梁悦知道淮安王是个心中有成算的人,眼下事情已经确定,她自然不会轻易插手。
一来她是晚辈,二来这里也是淮安王的地盘,她于情于理都不该多管闲事。
梁悦寻了个陪伴夫郎的借口,回了客院。
院子里,淮安王君正在和段容讨论针线,两人都拿着绣框,看着是刚起头的花样像是梅花。
“妻主回来了。”段容看见梁悦进门,连忙放下手里的绣框,“今儿上午我和姨父做了梨花膏,妻主快来尝尝。”
梁悦瞥见绣框中凌乱的绣线,知晓这是段容在转移话题,配合道,“好久没尝过夫郎的手艺了。”
淮安王君与梁悦也算旧识,陪着她们喝了一碗梨汤,然后提着食盒去探望还在书房的淮安王。
段容将乱糟糟的绣框收好,“妻主,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啊?”
转眼间,两人已经在淮安待了大半个月,如今已是六月初,距离段容记忆中淮安王起事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虽然如今的淮安一片平和,但他还是担心。
“不急。”梁悦握住段容的手,“你在淮安已经有半月,你看这里可曾有异样?”
这几日梁悦和淮安王一路追查铁矿事宜,段容与淮安王君一同也捡了不少的人。
淮安城的气氛与段容想象之中完全不同,“可是,我分明在叛军之中看见了淮安的旗帜。”
淮安王旗?
梁悦找来纸笔,“你将旗帜画出来我看看。”
淮安王确实有自己的旗帜,但鲜少拿出来张扬。
段容提笔,忆及自己最后缩减的鲜黄旗帜,缓缓落笔。
淮安王旗由礼部设计,有四爪金龙围绕,中有淮字,下带云纹。
“大概是这个样子。”段容收笔,看向自己的成果。
“是有些像。”梁悦看着段容所画图形,她也仅是三年前见过淮安王旗一次,也说不准到底有没有差。
不过要对比也简单,晚上吃饭的时候,梁悦提了一嘴想看,等吃完饭她与段容就被邀请到了书房。
“说起王旗,我都好久没看见过了,得找找看。”淮安王在书架上来回翻动,最后才在一个小木箱子里找到。
“自从到封地后,这盒子就再没看过,真是让我好找。”淮安王将自己的王旗捧出,在书案上展开。
王旗由宫里最顶级的绣郎掌针,用料扎实,即便是三年过去,也依旧湛湛生辉,在烛光下反射出丝丝金光。
“悦小妞,你封王也快两年了,还没有选好自己的封地吗?”淮安王算算日子,梁悦的王旗也该制好了,她只当梁悦是好奇。
梁悦和段容正在细看王旗的形状,她听见淮安王的问题随口一答,“我没打算要封地。”
淮安王看梁悦的眼神一变,她抿着唇,“你若是铁了心在京城,也好。”
“皇姨,我如今在京城也过得好,何苦去外面辛苦操劳。”梁悦抬头对上淮安王的眼神,“你知道我的,从小我就想过悠闲自在的生活。”
“那也是。”淮安王点点头,“你从小就特立独行,像个纨绔……不对,应该是像隐士。”
“皇姨高看我了。”梁悦可不觉得自己像隐士,若真要比喻,她觉得自己最多像条咸鱼。
只要有空有闲还有钱,这日子不是过得比皇帝都舒坦?
将王旗仔仔细细看过一遍,梁悦和段容回了院子,对比段容记忆中的旗帜。
“形状是一样的,但不如它精致,像是仿制的。”段容闭着眼,逼自己回忆每一个细节,“那旗帜似乎要比今日所见还要大,但色泽不如它艳丽,而且云纹不同,绣郎的功夫也不同。”
形似而神不似。
“或许是因为王旗太过珍贵,所以不能随意挂在阵前?或是这一面王旗已经损坏,由其他绣郎赶制的?”
段容提出了几种可能,都不无道理。
从王旗上无法找出线索,段容和梁悦将画纸烧烬,随后上床休息。
次日,小七带着扬州的消息赶来,她已经探查到了这几年扬州产出煤的去向。
“有专人每两月去运一次煤,前几年量少,用的是牛车,去年开始改走水路了。我顺着运船摸下去,是……周家的船队。”
在扬州提到周家,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扬州首富,手中握着好几条运河航道的周家。
既是上辈子段容待的那个周家,也是如今淮安王君的父家。
产自淮安的私矿,出自周家的运船。
梁悦心里竟然也忍不住开始怀疑,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淮安王做的?
可那日发现私矿,淮安王的震怒不似作伪,到底是她忽略了什么地方,还是说真的就是淮安王……
不,不对。
梁悦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个结论。
先帝去世前,就将淮安地界的铸铁、铸币权都交给了淮安王,若是她想要铁矿,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她就是在淮安城里建满作坊也无庸置喙。
想通了这一点,梁悦立刻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再加上上辈子段容最后看见的淮安王旗。
“或许,是有人在冒充皇姨的身份。”梁悦想到此处,也坐不住,要去寻淮安王来核对消息。
然而还不等她找到人,突然听见前头有人说,今日淮安王在城中遇刺。
“皇姨没事吧?”梁悦抓住旁边传信的下人,“你是怎么回来的?”
“主子受了伤已经被人送去医馆,小的一路跑回府里传信。”那人衣服上沾着血,被梁悦抓着肩膀不敢动弹。
淮安王君和段容自后院匆匆赶来,正好听见这最后一段话。
“皇姨夫!”段容扶住脱力的淮安王君,同时冲梁悦喊道,“妻主,抓住她。”
梁悦听见后,手上用力,就要卸掉那人的手臂,而手底下的人一反方才的恭敬,从袖中掏出匕首,直接往梁悦攻去。
旁边的下人先是一惊,后一拥而上将人压制。
梁悦退开一定距离,待那人的匕首脱手后,将其一脚踢开。
“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传假消息。”梁悦凑近那人,捏住她的下巴。
下一秒,鲜血从那人的嘴边流出。
“贤王,她已经死了。”旁边的人伸手探上那人脖子,已经没了脉搏。
淮安王府的下人们不是第一次遇见刺客,有条不紊地处理善后。
淮安王君此刻也已经缓了过来,“还好有贤侄在,否则我怕是就遭了。”
淮安王与淮安王君感情颇深,若是没有梁悦与段容,他乍听见淮安王出事的消息,心神惧恸之下,难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若他听信了那人的话,跟着那人去所谓的“医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夫郎你陪姨父安心在府里等着,我带人出去寻皇姨。”梁悦到段容身旁,“我把小七留在府里,你万事小心。”
“好。”段容点点头,他知道梁悦身边这两人都是高手,在王府里护住他与淮安王君不会有问题。
“贤王等等。”淮安王君借着段容的力道站好,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珏,“这是玉珏可调动一半驻扎在淮安的军队,若是有意外……”
淮安王君咬牙,“如果找不到妻主,请贤王一定要护住淮安的百姓。”
梁悦接过玉珏,“姨父放心,既然这幕后之人能想出将您骗出府去的偏招,皇姨必然是安全的,我一定会找到皇姨。”
依梁悦了解,淮安王是个说干就干,雷厉风行的人。
昨日她知道了有人在淮安挖私矿,今日有极大的可能就会去找私矿的位置。
虽说淮安不养私兵,但淮安王手里的虎符可调动朝廷驻军,想在军队的层层保护中对淮安王不利,基本上是痴人说梦话。
若是淮安真的潜入了能将驻军歼灭的人手,那淮安王这辈子便是白活了。
梁悦骑马带上穆娘并七八个王府侍卫,一路直奔驻军。
到驻军点,梁悦表明身份后见着驻军的总将。
果然如梁悦所想,今日正午淮安王就调走了三分之一的兵将。
“将军可知她们去的方向?”梁悦着急道,“方才有刺客闯入了王府,本王担心皇姨有危险。”
“贤王莫急。”这位总将姓全名岳,是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淮安王带着八千精兵,还有本将军手下两位得力干将,短时间内不会出事。”
“不知将军可否调动人马,随本王前去寻找皇姨。”梁悦想到段容所“预言”的场景,若是今日淮安王遭遇不测,或许真可能会有人冒充其起事。
全总将军摸着自己的胡须,“贤王有所不知,不是我们不肯出人,淮安王今日已经调走了三分之一的兵将,我们这驻点的兵力还要维持秩序,还有部分将士要外出巡逻,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手。”
淮安王来得突然,又没有提前和全总将通气,在没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能抽出三分之一的人手,已经算不错了。
梁悦来时已经见过驻地的模样,里面的人稀稀拉拉,只有当值的队伍在巡逻走动,确实是一副人手紧缺的样子。
“今日正巧是换防,有大半的人手都在外头,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她们就该回来了,不若等她们回来再去?”全总将盘算着,“淮安王带着八千人,就算遇见埋伏也能撑过一个时辰。”
“驻地里最多能调出多少人?”梁悦怎么可能在驻地中干等,“我带着人先去,等换防的人回来,还请全将军安排。”
“最多,还能给你两百人手。”全总将上上下下一顿加减,最后伸出两根手指,“她们都会辨认军队留下的符号,等换防的人一回来,我立刻带着她们前来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