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棚屋常年呼啸着北风,仿佛过去狼人每晚的哀嚎残留此处,经年不散。
托此的福,这是霍格莫德村最无人至的地方,正适合进行私密的谈话。
菲妮转过身,看向来人:“我等你许久了。”
老人放下兜帽,镜片在那双慈祥的蓝眼睛上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他应当是忙碌的,学校与凤凰社的千头万绪都要他来处理,甚至还要抽空与个别人进行私密的谈话;可他却没有着急,来到棚屋自行找到地方坐下,还示意不曾取下伪装的菲妮:
“我想我们的谈话不会短,来坐下吧。”
菲妮从善如流,坐下后向他说起碍于伪装不能当众说出的情报。尽管有种种限制顾忌,马尔福也算小有成果,比如巨人拒绝海格的真正原因,以及愿意跟随马尔福的成员名单——若到万不得已时,邓布利多可以选择是否向他们请求援助。
“我会好好利用的,”邓布利多仔细看着名单,然后珍重收好。“不管他们是否有雪中送炭的勇气,也切实给予了我们一种可能。这便是马尔福能做而西弗勒斯不能做的事了。你的身份我会为你掩饰,除了来凤凰社,平常不要以贝拉的名义行走。”
菲妮点头:“我不会让他们察觉的。”
“斯莱特林如何了?”邓布利多询问,这是只能由菲妮说明的内容。
“他们很好。有时我会担心,大家跟随我,是否有被我所煽动的形势迫使的因素,或者心存不满却不敢说?我很感谢西奥多,有他不时质疑,我才得以保持理智。”菲妮垂下的睫毛微微颤抖,仿佛翅膀纤薄的金色蝴蝶。
邓布利多鼓励她:“有愿意给你发出建议的朋友,是我们的幸运。”
“Well,有人——包括西奥多自己,似乎并不这么认为。”菲妮抬起头,全然不见刚刚显露的脆弱。“我需要树立一个标杆,让试图自作主张的人了解听话的好处。同时,也是让我别太招眼。”
“你想我做什么?”
“把今年斯莱特林级长的徽章交给潘西吧,她足以胜任这个位置。”
邓布利多看着她:“原本,我是打算将徽章授予你的。小菲妮,你知道没人能比你更让孩子们认可。”
“若他们会因此质疑我,就是我过去四年、甚至更久时间的失败了。先生,我的价值不由一个级长徽章决定。”
聪明人总是自傲。邓布利多微微露出笑容,接受了她的提议。“男生中德拉科最合适,没有马尔福,孩子们可不会信服。”
“那女生,我希望是潘西·帕金森。”菲妮抿了抿唇,“主要工作让她来负责。”
“这就由你来确定了。”
“Well,感谢您的支持。”菲妮戴上兜帽,起身道,“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新的一年,霍格沃茨会出现许多变故。”邓布利多提醒道,“魔法部最终还是会派人进入学校,如果我估计得不错,会是乌姆里奇。她不是好对付的人,我们之中,也只有你还有机会,与她尝试接触了。”
“您接受我的提议了吗?”菲妮转身问道,“我是说与魔法部交好的事。”
“我不抱希望,但有尝试的价值。”
“我知道了。”
对话真的结束了。菲妮辗转回到三把扫帚,移形换影回到马尔福庄园。马尔福们一直等待着,见菲妮回来,纳西莎第一个迎上去。
“怎么样?”卢修斯也问道。菲妮点点头,示意一切如常,才令他们放下心来。
纳西莎抚着菲妮的鬓角,似有千言万语。“没事就好。”她最后只是说。
“我让妈妈担心了。”回到房间,菲妮同德拉科说到。她已经换上一身宝石蓝帝政裙,坐在沙发椅上,长长的裙摆堆叠在一起,仿佛不问俗事的天真小姐。德拉科坐在扶手上,握住妹妹的手,似支撑又像在汲取力量。
“每次你去那里,妈妈都提着一颗心。”德拉科说,“这是不可避免的,只有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们才会放心——谁也没想到邓布利多会要求你做事,他真的是个残忍的疯子。”
“总要加重我们的筹码,换作你也会照做的。”
“他就是欺负你对那群穷酸鬼太友善了。”
“别这样说,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
要辩论,德拉科总是不如菲妮伶牙俐齿的。他叹了口气,环住妹妹的肩膀,埋进臂弯里的脸上一派阴郁。
“我也很担心你。”
“我知道。”菲妮扶出哥哥的手腕,碰到的皮肤过于冰冷,房间运作不息的壁炉显然没能发挥作用。
这段时间来,德拉科第一次明确表露自己的恐惧,看来是压力积攒到现在,终于令他忍不住示弱了。
静默良久,还是德拉科坐直身子,转移了话题:“布莱克今天又跟你作对了?”
“他保持沉默才奇怪。”
菲妮没有谈论的欲望。德拉科看出来了,想了想,猜到菲妮心情低落的原因。
“你猜得没错,”菲妮苦笑一声,不再掩饰失落。“他好像认出我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德拉科说:“要是认不出你,就不配你喜欢。”
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所以不能说破——那傻瓜是不是质问你了?”
“大概他也不能确定。我听见他让我停下,当我没有回头。”
“你做得很好。”德拉科低声道,“不要理他就对了。”
菲妮靠在他肩上,半合上眼睛:“我知道,只是……不可避免感到难过。”
“要我说,你们哪里都不合适。”德拉科锁紧的眉间尽是焦虑,“那个人一心要折磨他,而你要掩饰自己的一切……只是见一面你就动摇了,继续下去,波特会让你暴露的。不如趁爸爸妈妈还不知道,尽早分开,对你们都有好处。”
“……不,德拉科。就如骑手需要紧握缰绳才能确定方向,航船需要锚点才不迷失航路;我需要哈利让我确信,邓布利多与我目标一致。伪装成不存在的人,替凤凰社那群懒散的游客窃取情报,无疑是危险的事,但也是必须做的事。我更担心的是,连邓布利多也心存疑虑,对马尔福搁置不用——只要有哈利,邓布利多会明白我的真心。他喜欢哈利,更相信大难不死的男孩与那个人无法两立。只要我选择哈利,就能抵消他的怀疑。承认这件事有损自尊,但现在是我需要哈利。”
“这样我就更不理解了,菲妮,你为了参与更危险的事而选择波特?如果是这样,我会想尽办法拆散你们,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冒险已是不可避免的了,那个人回来后,我更确定了这点。为了表示支持他的活动,取得那个人的新人,马尔福明面上的资金已经缩水三分之一。难道我们要一辈子做那个人的钱袋子,任他取用吗?既然要冒险,那不如彻底一点,才能谋求更大的好处——当然,是建立在保证你们安全的基础上。千万不要阻止我,也许哈利不能直接地帮我,但有他在我身边,我就知道这不只是马尔福的冒险。”
“他只会让你动摇,甚至不能保护你!”
“我会动摇是因为我从没想过他能认出我——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除去家人外,居然还有一个人能认出面目全非的你,你也会想瞧瞧他的样子。我是惊喜得失了态,德拉科,再不会有下一次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他能一眼认出我了。”
“我无法想象,所以更不能理解。”德拉科垂下头,语气中透露出强烈的不甘。迄今为止,菲妮与德拉科总是形影不离,大难不死的波特算什么,居然也能和菲妮克丝形成默契?
“放心吧,德拉科。”菲妮抬起他的头,平静的目光好像看穿了兄弟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恐惧。
“你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失去我。”
谁知道呢?
“我们做的事虽有危险,但那位毕竟是个宽和的人,并没有让我们真正陷入危险。”菲妮笑了笑,又捏了捏德拉科的手。“至于其他,以后也犯不着担心,等那位正式登台,波特那群人就有苦头吃了。”
“……这样啊,”德拉科猛地转过脸,声音像钢珠掉在绷紧的弦上,又尖又利。
“那你就好好利用那群蠢货吧。”
菲妮垂下眼,看着熊熊燃烧的壁炉。那样温暖的木头燃烧的气息,总会让她想到一个人,一双明亮的绿眼睛。余光中,德拉科不敢看去的地方,瞬间出现又悄然消失的细长黑影已看不见了,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但显然,德拉科也看见了。
“迄今为止,”她微笑道,“我不是一直在这么做吗?”
一种名为屈辱的怒火灼烧着菲妮克丝。她从没有如此渴望回到霍格沃茨,回到那个人还无法掌控的地方。
*
里德尔府。
昏暗的烛光中,一只惨白、修长的手从阴影中探出,“我的纳吉尼,你去了哪里。”漆黑的蛇身顺着手指,缠上男人苍白却结实的手臂,一张扭曲的蛇脸从长椅背间浮出,双眼血红。被魔法修复后整洁而冰冷的大厅中,只有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你的朋友听到了什么……当然,马尔福贪婪却很懦弱,他们自然不敢背叛我……卢修斯的小儿子倒是比他更直白。可惜,他居然舍不得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