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阿琳娜

    ***

    攻坚有了开端便势不可挡。

    被九头蛇占领的神盾局,以比占领更迅捷的攻势,夺回失地。被迫隐匿的英雄再度归来,当星条旗飘扬在战场,当那声熟悉的“复仇者,集结”被叫唤,一同回归的还有人们深埋起却未消散的热血、激情、理想。

    星条旗永不落,旗帜招展的方向有一双老兵的手稳稳将它托起。

    美国队长又回到了视野中。

    为这份胜利底定基础的冬兵却没再露过脸。他是所向披靡的矛,矛能伤人但不宜示人。尽管史蒂夫一再劝说,尽管连复仇者都觉得无可厚非,他坚持推谢。有些人生而为荣光,有些人生而为鬣狗,都是命数。

    惯于黑暗的利器在无灯的床头端坐,任由敲门声响了又响,久寂的眼瞳里是不自知的、对溜进百叶窗瓣里那光华的向往。

    黑暗有时吞人良知,而有时宁人心绪。

    枯坐黑暗的不止巴恩斯。还有巴克斯维。

    被神盾局接纳后的人生并非总是一帆风顺。有人敬他、谅解他,也便自然有人惮他、抵触他。九头蛇杀神巴克斯维的名号过于响亮,即便时隔经年、物事几转,未变的是那谈虎色变。神盾局有限的包容不致于伤他心。打杀和争抢里长大的人,能得这些年的平安顺遂已是预期之外。他以为自己已无所求,除了会在想起玩伴时偶有的遗憾和感伤。

    后来他们告诉他,她还活着,活得很好,是他再干半辈子也不见得能接触到的、九头蛇顶端的权力人物。他想这才是符合她那样顶顶聪明的人的出落。然后忽然有些明白,他在每个任务归来后感到的空荡、怅然、无所求,俱可归结为一句不知归处。

    他不属于神盾局,他背负的杀戮和教条式的规范,天然背道;他亦不属于九头蛇,他那挥刀乱砍、了无章法的莽撞,在用智计包装的武斗面前,成事不足。他欲为善不得其法,欲为恶不能尽恶。

    神盾局和复仇者告诉他,当年的九死一生和离奇逃脱,不是天神眷顾的偶然,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必然。有人用生死、人心、诡计和冒险,为他谋划了一场远离纷争的永远,而他加入神盾局的选择算是毁了多少苦心的经营。直到那时他才明白过来,“她说的马戏团里的黄雀,原来是我。”而他以为亭亭的那棵槐树,终究没能长成,她不知何故送了他一场幻梦。

    何来侥幸。

    那些人告诉他真相,不过是为从他口中探听华尼托。如此昭昭的目的令人深觉荒诞又感无奈。世道从来清醒,恍惚的是局中痴人。

    年轻时他求知若渴,因那是想过却未能过上的另一种人生。那时她说,不知才是福分,可笑他而今才品得。不知便不会多想,不想便不会痛苦。

    他也开始追寻了无意义的意义,并因不知处而虚耗,直到华尼托再度找到他。她问他:“我有一份重回九头蛇的工作,你会想要吗?”

    ***

    神盾局半职特工科林·巴克斯维人间蒸发了。

    消失的前一天他正常打卡、办案、训练、下班、独来独往,毫无异常。作为总部的调查员,他和所有人一样才复工不久,因为总部的控制权才被夺回不久,又花了几天清理战场。在攻坚战全面胜利,神盾局重回正轨的缓冲期,低调为人太久的前九头蛇成员巴克斯维骤然消失了。

    这十分不合常理。

    被安排负责调查的罗曼诺夫特工,临时接到这项紧急任务是在神盾局羁押,原学术卓越与诚信办公室负责人,阿琳娜·埃里克森博士的两天后。

    亚历山大·皮尔斯的落马,不出意外掀起了新一轮的清算。这清算有两层意义:一是神盾局的内鬼纠察,二是九头蛇的叛乱分子斩除。由于皮尔斯在九头蛇有限的地位,这轮清算反倒以神盾局为主。神盾局的大量人力在战争大致告终之后,便日夜不计得被投入到清算中。

    与皮尔斯有牵连的个人和集团不难查,尤其在皮尔斯借职务之便,自以为无人敢触眉头的前提下。加之其暴露九头蛇身份,和神盾局公然反目,其一脉的九头蛇卧底纷纷自曝身份,调查在不少案例中简化为缉拿、收押、审讯、宣判,而节省了真正的调查步骤。

    阿琳娜·埃里克森的落网却是意外之喜。

    尽管自查特韦格被捕后,神盾局对阿琳娜及其背后的诚信办的立场和企图,有了充分认知和怀疑,但苦于没有证据,未能作为。诚然,神盾局不似普通调查局,全然讲究证据这套,但是要动一个如诚信办般树大根深的机构,不得不走这一流程。而阿琳娜在位日久,行事谨慎,熟于所营生,兼有华尼托乃至整个九头蛇高层庇护,捉不到半点差池。

    这次的意外是她生了野心,奢想分皮尔斯事成后的杯羹,主动接触才落下的把柄。她的“把柄”经不住审讯,把她供了出来,方给了神盾局渴求已久的突破口。

    批捕阿琳娜的当天,托尼半玩笑与众人说:“现在看来,行事谨慎的可能不是阿琳娜,而是她背后的华尼托。”这句话是否仅是玩笑,可能只有斯托克本人知晓,但这番话确实给众人提了个醒。布鲁斯甚至当面问华尼托:“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华尼托并没有回答,理由是并不新鲜却也难反驳的,“不论我说什么,你们大约都不会信。”

    这当然不是巧合。

    唯一的巧合是那“不小心”拖累了阿琳娜的叛徒,是九头蛇精心备置的薄礼。

    ***

    “无稽之谈!这都是无稽之谈!”

    女人重重一拳砸在审讯桌,纸杯里的水幸好不剩多少,往上蹦了下到底没溅出来。腕上还不必取下的不知品牌、不知款式、但绝不便宜的手链,和手铐轻轻撞了一下,遗憾是清脆的高频音大抵并不能在此刻点缀心情。及肩的卷发不再有离开时精心打理的服帖,沿途的草率和环境的差强人意乱了分发,几率毛糙、分叉的发尾垂在镜片。无框眼镜背后堆紧的眉头和眯起的眼中,是再明显不过的愤怒。愤怒抹平了这张脸上惯常的随和,昂贵的妆容再遮不住岁月本身的苍老,和被冗繁加深的疲倦。

    “我阿琳娜诚心诚意为学术、为诚信投身半辈子,到头来竟要收这些莫须有的污名。听着,我不屑于你这套政治手腕,不代表我看不分明。你若想用学术诚信的风头来掩盖,你们那岌岌可危、快要破零的公信力,是大错特错,只会适得其反。学术不是算计的一环,学者更不会为权势折腰。你最好乘早收起那些没用的心思。”

    这是华尼托被引进审讯室后见到的第一幕。

    端坐着的、怒不可遏的女士,正是被批捕的阿琳娜博士。这番先发制人的诘问虽说无甚实用,倒是造足气势,直把审讯员说得一愣一愣。该说不愧是文化人出身?光是牙尖嘴利一条,也够人喝一壶,知晓她的厉害了。

    门开的声音吸引了阿琳娜的火力,也解救了年轻的审讯员。两人对视一眼,赶忙向来者鞠躬,被推开的椅腿在瓷砖上划拉出刺耳的响声。

    “辛苦了。”罗曼诺夫特工对紧张盯着自己的审讯员摆了摆手,直到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重新合拢的门后,才不紧不慢对蒙尘的博士道,“看来你有很多委屈,不打紧,我们有的是时间听你细细道来。”

    娜塔莎和执意要求加入审讯的拍档斯塔克在阿琳娜对面坐下,其间斯塔克有意向被邀请来的华尼托让座,后者执意谢绝。

    阿琳娜并不理会,只是故作从容地理了理身下因久坐而起了褶皱的连衣裙。做完这些,她才把目光移向靠墙而立的华尼托,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雷厉风行、果敢善断……神盾局大约推崇这些,只这扮相并不适合你。莱纳,我没想过再见会是这场面,更没想到连你也投了诚。说实话,我很失望。学者要有坐冷板凳的觉悟。我一度以为你有这品质。想想我们办公室在你身上投入的资源,想想琼恩博士对你的器重,我为你感到羞耻,你该为自己感到羞耻。”

    抱臂的华尼托淡淡看着她,无动于衷。

    斯塔克食指托着嘴角,颇觉好笑,确实笑出了声:“琼恩博士?你是指杰瑞曼德琳的林赛·琼恩博士?还是九头蛇的琼恩·华尼托博士?”

    阿琳娜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针尖,但斯塔克的打趣显然还没结束。

    “不论你指的是哪一位,很遗憾,我想他们都不会以她为耻。”托尼跨坐在硬板凳上,侧转身面朝向华尼托,“介绍一下,你面前的这位,正是华尼托本人。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华尼托博士是’她’而非’他’。”

    阿琳娜死死盯着华尼托,说不出半句话。满腹的伶牙俐齿只好烂在腹中。倒是华尼托被她那滑稽又可怜的模样逗笑了。

    “她似乎以为自己是你的亲信。”娜塔莎也转向华尼托,“瞧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鬣狗。”

    “很多人都自认为是我的亲信。”华尼托没有否认。她的口气很淡,淡得听不出不以为意。她对那些自以为是甚至没有嘲讽,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睁眼瞧过。懒于睁眼瞧的东西又怎值得费气力嘲讽。

    “显然,从未见过你真人,连你性别都不分明的人,实在谈不上被信赖。”托尼饱含戏谑的眼神来回绕着阿琳娜打转。

    ***

    讲究仪容的埃里克森素来是好面子的,被斯塔克如此目光盯着,哪能不恼羞成怒:“博士,我自问十年一日,兢兢业业、劳心戮力,对得起良心,对得起专业,更对得起待您的一片赤诚,我不明白,您为何这般待我?”

    “瞧瞧你这张嘴皮子,查特韦格说你智计平平,当真小觑了你。”娜塔莎翻开面前的资料册,“你说你对华尼托一片赤诚,却借着她许你的职务之便,打压那些曾等罪于你、未称你心意的年轻科学家。’阿琳娜盖章,青年俊秀的保障’,一个理该维护清正、杜绝钻营的机构,却以它的负责人之名为前程作保,堂而皇之鼓动那些涉世未深的孩子讨好你、巴结你来换取仕途锦绣。你对无名者欺压、对华尼托宣誓,俱不过是为你的招牌打算,等到时机合适,向下一位势头还不那样强劲的继任者递出橄榄枝,在那极位里谋个好听好看又体面的差事。你怎会对不起良心?你最对得起的、也只对得起的,便是你自己。”

    “这位探员,论耍嘴皮子,我可不是你的对手。瞧瞧你,夹枪带棍说了一气,让人辩解的机会都不留。我若不了解我自己,恐怕也当真以为我即是你口中汲汲于功名的小人了。”

    “你不是吗?”娜塔莎倒是一点情面也不讲。她从资料夹里取出档案袋,从档案袋里掏出一摞摞的文件,“这是年初你和皮尔斯接洽试探的邮件记录。这是上季度他邀你入伙的试探。这是你半推半就后他的加码。这是本月你观望变种人风向提出的浑水能淌……我还有更多的,你需要吗?”

    阿琳娜不住整理那根服帖挂在耳后的发丝,眼神克制不了得向华尼托瞟。进审讯室以来刻意做出愤怒、委屈、从容……在这一刻通通顾不上。沽名钓誉的野心在刻入骨的恐惧面前不得不避让。华尼托的威名、华尼托的手段、华尼托的残忍,游离于九头蛇核心圈层外的她都耳熟能详,或者说这些个人云亦云的捕风捉影也只在核心圈外更甚。

    华尼托的神色依旧很淡,那些阿琳娜以为会让她勃然大怒的背叛,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用人不疑并不代表信任。她从未信过他们中的任一,也就谈不上背叛。

    “博士,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和皮尔斯……我们没什么关系。我直觉他这个人狼子野心,才多次试探。是的,直觉。博士您不是说过,我的直觉顶尖的准?我是您的人,只是您的人,您是我唯一的主人。”

    “主人……”华尼托轻缓地念,轻缓地品,品到最后玩味一笑,“我从不养攀咬主人的恶犬。”

    她的口气那样轻缓,眼神那样平淡,却是字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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