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抓痕一直蔓延到她衣袖遮住的地方,看那抓痕像是人抓的。
二狗爹当即不顾老太闪躲的眼神和遮掩的拉扯,强行将她的衣袖往上掀了些,又看到手臂内侧有个牙印。
这是咬得狠了,印子很深,还出过血,此刻已结了痂。
“六弟,别看了。”老太红着眼眶,声音颤抖,此刻才显露出委屈狠了的眼神来。
二狗爹生气地掀开她另一侧衣袖,只见老太手臂上还有好些这样的牙印,印记深浅不一,有的则是已经痊愈留下疤痕的旧伤印记。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块巴掌大的烫伤疤痕,疤痕上重新长出来的肉要比其他地方的要嫩一些,瞧着有些丑陋。
老太身上的这些伤痕,在场人都不禁骂着畜生混账之类的话。
“畜生!老嫂嫂,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你尽管跟我说,我给你撑腰!”
“算了,都过去了,孩子不懂事,不要跟他们计较。”
二狗爹愤怒道:“孩子?女儿都要出嫁的人了,好几十岁了,还是孩子吗?这根本就是畜牲,他爹年纪轻轻就染了脏病死了,嫂嫂你被骗娶进门,外头的娼妇抱着孩子找上门大闹你们成亲日。夜里他就暴毙丧命了,给你留下个尚在襁褓中的继子,你遭受了多少嘲笑闲话,把孩子拉扯这么大,有了如今的基业,那个逆子他!他怎敢如此对待你!”
老太撑着他扶着的力道站起身,整理好衣袖,将所有疤痕遮掩住。
“六弟,我儿子固然是个不孝的混帐,我也认了,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没法子的事儿,我总不能因他这样对我,我就报官或是杀了他泄愤吧?毕竟我们做了快四十年的母子了,我早就把他当作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六弟,你也别为我泄愤去打他,就当作嫂嫂求你了。”
说着,老太作势便要跪下求他,被他立即拉了起来。
“老嫂嫂!你把人家当亲生儿子,人家可没把你当娘!”
“算了六弟,日子还得过下去。他不对,可我这孙女儿桃子对我还是万般孝顺的,如今她死得可怜,泡在这冷冰冰的水里,我实在心疼。儿子不在家,我又是个不中用的老骨头,根本没办法把她从井里捞上来,求求大家,帮帮我这老婆子吧!”
老太满脸泪水,不停抬手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瞧着可怜极了。
在场壮汉立即开始想法子将桃子从井里打捞出来,桃子的尸首被背出井口时,老太痛哭出声,当即便晕了过去。
二狗掐了好一会儿人中,老太才清醒过来,二狗爹给她喂了些水,她瘫坐在地哭得不能自抑。
众人准备将桃子抬起放进她家新做好准备售卖的棺材里,才发现,桃子的手臂和腿上有不少伤痕,抓痕、抽痕、牙印,还有一些像是被香烛烫出的疤点。
立刻就有人忍不住怒骂:“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烂人才下得去这样的狠手!我看这事儿还是报官吧!”
“是啊!难道伤害自家人比伤害外人更容易获得受害人的谅解,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这事多半就是他爹干的,养娘都下得去手,一个他来不喜欢的女儿,他更下得去手!这样混帐的王八羔子,不能让他再待在我们镇子了!否则,指不定下一个死者就是谁了!”
老太不可置信地解释道:“怎么可能是我儿子呢?这是他亲女儿啊!况且,我儿子是尾随花娘和桃子出行的马车去了。他说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出门在外总是危险的,何况这个客人是极其大方的大主顾。她常常来照顾我们家的生意,甚至还给了对珍贵的红宝石耳坠给我们家桃子,我儿子也怕耽误了给大主顾送货,就悄悄跟去了,还没回来,我才自己去打水喝的,不怪他。”
“那为什么就他和花寡妇没回来?桃子是跟他们夫妇出门的,最好下手的就是他们!若真的不是这对黑心肝的夫妇杀的,桃子不见之后,他们就应该立即报官或是回来找了。现在都迟迟不见踪影,说不定就是畏罪潜逃了!”
二狗爹道:“二狗,明儿个一早你就去报官去!老嫂嫂,报官是我的决定,你要怪就怪我吧,没了这个混账,你还能活得更久些,以后你就在我们家住。”
闻言,老太抽泣道:“难怪桃儿哪怕是在酷暑下,做活热狠了都不肯束袖,这个枉为人父的,竟敢下得去这样的手!我的桃儿啊!奶奶一定给你报仇!六弟,你做得对,是我糊涂了,若非我纵容忍让,桃儿哪会受这样的苦!都是奶奶害了你啊!”
看到这儿,鸢璃道:“不是说很恐怖吗?除了井里的浮尸,哪里吓人了?”
阿傍道:“别急呀,很快就开场了。别看这老太哭的可怜兮兮的,又是受虐待,又是死孙女的,她可是个狠角色!”
话音刚落,便听接二连三响起尖叫声,有男有女,方位不一。
壮汉顾不得安慰老太,立即狂跑出门,往自家跑去,都生怕尖叫声来自于自家。
没多久,整个镇子的人都醒了,家家户户都的点得烛火通明,更有甚者站在自家门口怒吼道:“是谁!是谁害了我家儿子!”
鸢璃施法腾空,俯视看去,只见,约着有十户人家瘫坐在自家院中的水井旁哭天喊地。家中壮汉青年,皆似在井里打捞着什么。
阿傍到她身边,为他施法现出十个画面来,都是来自那十户人家的实时状况,画面统一展现的视角都是从高处俯视水井水面。
而水井里的,都是像桃儿一样穿着寿衣,头朝上脚朝下竖立浮着,没有一具浮尸的眼睛是闭上的,都瞪大了眼睛,神情不是震惊就是怒恨。
唯一不同的是,这十具浮尸并没有像桃儿那样被泡浮囊了。
看肌肤肿胀发白的情况,他们应该是在不同时间入水中泡着的。
鸢璃刚落地,脚下土地一转,她便已站在了大街上,十一具浮尸并排躺在街道中央的地上,所有镇民都被赶来的县衙官兵全都叫了出来,点名查人。
十一具浮尸都没有盖白布,尸体的样貌一览无余。
浮尸身上都有伤痕,是生前遭受了虐待,被人用鞭子抽打了全身。除了桃子以外,他们手腕处都有被粗麻绳捆绑过的痕迹,有可能是被捆住双手吊起来抽打过。
他们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嘴里还堵着一团白布,身上穿着的寿衣都是死者家的铺子做的。
由于官山镇整个镇子几乎都是做棺材纸扎和寿衣生意的,为了大家都能表面公平和谐的一起发财,便不约而同的将自家样式与别家做得有差异。
像寿衣这等样式花样都大差不差的东西,他们便在隐秘处缝制了自家店铺的名字,所以很好辨认。
但,官山镇每日来往的客人都不少,寿衣卖出去很多,根本无从通过死者身穿自家铺子寿衣来查找凶手,无疑是大海捞针。
脚下土地再次旋转过后,鸢璃还是站在原地,只是街道空无一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地上摆成一排的十一具浮尸也已不见,停尸后,地面留下的水痕也已干涸得看不见痕迹。
街上安静极了,但却忽然响起猛烈的拍门声。
循声望去,只见有些人家的门前站着个浑身滴水的人,正在不知疲倦地拍门,门槛处淌着一大滩水,拍门声又重又响。
根据他们身上的衣衫辨认,正是那十一具浮尸,他们都背对着鸢璃,面门而站。
鸢璃道:“这是都诈尸了?”
她随意挑了个离她最近的走进细看,极乐棺材铺前站着的男尸肠子从肚子被剖开的大口处吊在外面。
尸臭味飘散着,披散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还在不断滴水。
瞧他身上的刀口和有些地方被缝好过的痕迹判断,他诈尸前,应该正是仵作剖尸之时。
可已经死了这么久的尸体,诈尸成这样,必然是有邪祟作祟,只是鸢璃四处张望过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
他伸手扯出自己嘴里塞着的白布团,随意扔在地上,嘴里发出低哑的嘶吼:“开门!爹!娘!儿子回来了!”
门后晃动门栓的声音在听到这句话后戛然而止,其余几家已经开了门的,都被吓得在街上拼命逃窜,路过下一家时,又被吓一回,胆子小的,已经晕死在街上了。
鸢璃捡地上的白布团展开,上面用红线潦草的绣着:待到中元鬼门开,还魂索命。
念完这句话后,鸢璃便将白布团丢回了原位。
她对珩槿打趣问道:“怎么样,好玩吗?”
“一般,我觉得并不吓人,不过你的胆子倒是比我觉得的要大许多。”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的真身可是鬼火诶,况且,我在地府见到的那些比这恐怖得多,我都不害怕,区区诈尸,算不得什么的。”
“那你以前还有害怕得睡不着觉,需要有人陪你睡的时候?”
鸢璃有种被人拆穿嘴上吹牛的感觉,她故意找借口掩饰道:“你不懂,那不过是我想钻阿茶被窝占他便宜的理由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