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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嫁人

    越往南,春的气息越明显。那盆忍冬含苞待放,不日将绽放出双色鸳鸯。

    高季式心情也大好,收完最后一笔乳香、银器的贸银,安排人补来半船岭南海外的货物,将象牙犀角香木等,交于作坊匠人打磨,他便弃舟登岸,挽我一起备婚。

    “你看,这红色正。”

    “嗯,艳而不妖,喜气。”

    “就要这绛朱绸,先来百匹,不够续支,不过要来人裁喜。”

    “百匹喜绸,百年好合——”

    绸缎铺的老板,破着嗓子应下,别说帮着量裁,要他亲自量裁,肯定也不在话下。

    定下绸彩,接着定家具嫁妆,尝不同搭配的喜宴,继续勾选百戏演艺,咚咚锵锵,翻筋斗爬竹竿正热闹时,管家来报,说吉服已按选的式样裁好,重金聘的绣工已披好最后一重锦,不知这次合不合主子心意。

    闹,吵,人也燥起来。想到还有堆琐事,我皱起了眉头。光这嫁娶之服,来回已换四五款了,比我成亲的次数还多。意欲定下时,一边的他摁住我的手,告诉管家,让绣工对图纸审审彩,等晚上我们回去看了再定夺。

    “一辈子成一次婚,一辈子就那一天穿,哪能嫌麻烦马虎,肯定要选就选最称心的。”

    “给人看的仪式,不必如此铺张。”

    闻言,他不急不躁,极富涵养地请我到茶厅休憩。啜饮一杯清新的茶后,我慢慢放下瓷盅,他这才缓缓挨坐,和风细雨道,

    “姐姐不喜奢华,季式看在眼懂在心,哪会还让姐姐作难。姐姐,能否听我说完再恼?”

    什么说辞?我侧着头,静静听他说。

    “人生大事,季式既是为私,也不全为私。荒年人力也贱,但除了灾人,富户贵人也多。私以为,坐等菩萨施舍,不然自食其力,如活水去来,好做自己的菩萨。”

    没听错吧,我立时危坐,年轻人,一如墙外的满树繁花,依着风浅笑颔首。

    **

    ……昔龙树菩萨发愿往生极乐世界,梦感阿弥陀佛传《往生咒》。今在兹净土,善男子善女子,因缘和此。故弟子清净三业,昼夜长跪,百诵此陀罗尼,度往生、祈和合。南无阿弥多婆夜……

    在不绝的香火缭绕,昼夜诵经的超度后,我们一起跪在佛殿,双掌合十,敬拜着西天佛和诸天菩萨。

    “信女何氏道千,信男高氏季式,小字子通,今伏惟殿下,乞我佛慈悲,赐得——”

    默念完祈愿,我和他纷纷起来。出来后,他迈门槛时一个不慎,险些趔趄之中栽倒。

    小心。我提醒着,他抓手似地挽住我手臂,脸色比纸还白,“何姐姐,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刚刚你和我一起拜了佛,求着姻缘圆满?”

    我点头,是的,我是求的姻缘。

    不论富贵贫苦残疾,还是健康多病无虞,不论平步青云,还是身陷囹圄,不论前面是玫瑰荆棘,还是明天有坦途血雨,我都愿和你一起面对,余生的三五十载,或者最后的一刹那。

    “如果是梦,我愿一直不醒。”他顺势拥住了我。

    “阿弥陀佛!佛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贫僧代表诸师兄,恭喜两位施主。”

    为首的白眉高僧,拄着九环锡杖,掐佛珠来至门首,诵声如晨钟洪亮。

    至此他如梦方醒,忙抽身恭敬礼拜致歉。“佛门净地,愚男之过,还望恕罪。”

    金光闪闪的袈裟,睁开慈目,笑而不语,躬身合掌而去。众高僧跟着他,垂首静默无语,依次徐徐地也远去。

    良久,他起身,望着空空的寺门,和声道,“姐姐,我们还剩首饰没看。”

    **

    佩戴来去,珠宝商的赞誉都快词穷了,我仍旧没选好哪套更适宜。

    “不试了,就它了。”

    我指着抽匣里的项链,仅试就一天了,这样精益求精,必然惠及大批匠工,就是他到明年可能也成不了亲。

    “这红玛瑙确实衬得你肤白,但同是珠玉,你不是对水色更透的翠玉更欣赏吗。”

    陪了一天的他,从容让人收好,颇有耐心地问道。

    嗯,那串和田翠玉珠帘,确实通透喜人,还隐隐散发着暖香,同样色泽喜人,红玛瑙和它相比就相形见绌,但是盛在它的盒子:松香自然,纹路简洁,抽盒正中簪的小玛瑙珠鎏金流苏,巧妙地和珠链金扣呼应——这流苏还是抽盒的引子。

    “盒子太方,不似抽匣灵巧。那个买椟还珠的人,是不是傻傻的不分轻重?”

    “于千万珠宝中,觅一志趣相投者,也算值得。”

    明白原委后,他笑道,让人也留那和田玉链,同时访寻那个做匣的巧匠,聘请他给所有的首饰、器物等佩匣。

    侍人捧着挑好的链环,退出厅外送到佛寺去开光祐福。

    首饰的事,终于告一段落。

    晚宴上,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听说高刺史要大婚,司徒和我念着同殿称臣之谊,就是高府不下请帖,我们也要聊备薄礼相贺。更不要说,和风铃夫人,你不会怪贵珍不请自来吧?哈哈哈!”

    没通报,更拦不住,刘贵大摇大摆下马,命侍从放下红绸箱,便趾高气昂地阔步进来。

    他强笑着,“哪里的话,来人,给刘刺史上座,添酒——”

    “不!”匈奴人大手一摆,“我可不贪你家的酒杯,”他径直来至我面前,“风铃夫人,我要跟您确认,您真地要违誓思迁,不惜骂名,也要为人新妇?”

    **

    大老远跑来,只为讥讽我啊。

    我起身,款款一笑,“劳刘刺史牵挂,你情我愿,佛天共鉴,偏我不能嫁人?至于发誓,我记得有人曾指天誓忠,说对大将军生死随之。”

    “你——”他语噎,赤红着脸,指着我。

    我近前,请他坐下,“多日不见,说笑一下勿怪。太原公近况如何?”

    “勿念,”借坡,他也收手,“他好的很,你既新嫁,刘某祝二位长寿。”

    一得眼色,侍人揭开红绸下的箱笼。

    见光,玻璃箱底的东西爬了一下,龟背上的绿绒毛也跟着悠悠浮动。

    高季式的脸,比玻璃还绿得发光。

    “别小看它,它可跟我的宝马一样,价值万贯呢!告辞,哈哈哈!”

    达到目的,刘贵仰天大笑,刚出门就翻身上马,要带侍人嚣张离去。

    “大人,这厮太狂妄了,司徒大人在,绝不会让他站着走!卑职这就前去扣下他——”

    一个都督气不过,提刀就追了出去。

    “回来,都不许杀!”

    他沉着脸,命人喊回属下,其他人更来气,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一个狗腿子,除了卖弄嘴皮子,有什么可忌惮!”

    “前面的账,还没翻过篇呢,我们也先斩后奏,看契胡人怎么收拾!”

    “对,抓住的人,没有再放的道理!”

    “就是,这回放他走了,下回说不定骑我们头上!”

    ……

    “行了,”他离席,来至栏杆处。

    按住佩剑,他望着下面被围的主仆,“刘刺史,来而不往非礼也,喜事哪有送单的道理,既然你的马也值万贯,我便谢过你的一番美意。”

    言毕,下面的都督会意,手起刀落,一声哀鸣,地上多了一具马尸。

    “刺史,一路走好。”

    有人牵来一匹新马,刘贵仰着头,火光中眉头紧锁,但人单势孤,又发作不得,只得上马,狠狠抽鞭。

    **

    红烛下,他摒去侍人,亲自一一抽开匣,帮我佩戴开过光的首饰。我对着镜子,冰凉的珠翠金玉,渐渐染上我的温度,貌似回来一点银饰的感觉。

    他像打量一尊陌生的像,目光上下前后,沉默了大半晌。

    “在你心里,我是缀流苏的收容抽匣,还是那串顺带收下的珠串?”

    年轻人的脸,在明亮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似乎刚才出去着了凉。这只是序曲,后面还有更多风言风语。除非——

    我欠身取来裘衣,想为他披在肩上,“你是我要嫁的人。”

    他不为所动,只是反手抚着肩。

    “对啊,虽千万人,我是你要嫁的人,纵千万语,你是我要娶的妻。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而现在,”他贴近低语,“我只想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过。”

    两颗心,贴近后,灯就成了摆设,再亮着多没意思。

    元月廿二,午后晴暖无风,宜嫁娶。

    一套套叠换上大师分幅绣描的深绿祎衣,足登桂香熏过的凤头云履,戴上垂金丝流苏的嵌宝七树花冠。

    朱衣叠彩的他,帮我簪好两侧博鬓的东珠步摇,我也揭开侍官奉来的银盘,为这个,我亲自选的人,最后一个男人,束好顶上的玉冠。

    对视一笑,他缓缓牵着我步入鼓乐等候已久的青庐高堂。

    司仪高声唱着,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听着听着,我只觉得头重脚轻,双目蜂蛰似的,一时热泪盈眶。

    他第一时间觉察到,忙搀扶住我,礼成后赶紧抱我就走。

    “哎,走了?这般急着洞房?”

    “对啊,刚才还好好的呢,忽然新妇就泪涔涔的,哎呀,这天怎么下起冰雹啦!”

    “唉,不懂了吧,没请佛爷保佑,不是中了邪,就是故司徒发怒了。”

    “未出期年之孝,公然盗嫂……来人,快擦擦我的眼,我见不得脏东西——”

    不理会杂音,他直奔新房,声音哆嗦着,让人快送来没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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