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看半天了，现在很尴尬，贺凉恨不得化身土行孙原地消失。

    两个人并排走，贺凉脑子疯狂思考说点什么以此化解再一次窥视到傅久思生活的尴尬。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傅久思忽然指着她胳膊突然说：“这个好看。”

    贺凉脑子还在构思小剧场，没能及时脱离，愣了一下恍然他说的是色号。胳膊上一排口红，色号齐全姹紫嫣红，如果没看错……贺凉指着那条紫到中毒的颜色，十分震惊，“你觉得这个好看？！”

    傅久思一脸我疯了吗，怎么可能的表情，手指上挑，“是那个。”

    “这个？”

    颜色密集，贺凉一直找不准，傅久思突然伸出手指在她胳膊上点过，把沾了一点颜色的指尖伸到贺凉眼前。

    贺凉后仰脑袋避开过于近的手，眯着眼睛端详。

    乌龙桃色的唇彩，粘在男生修长的指端闪烁着细碎的珠光。

    是好看，粉色系果然要配傅久思这样的白皮。

    冷淡的氛围就这样破冰，她试图继续用言语找补缓和气氛，她学着郑程程和王子斗嘴的神情做出调皮的样子：“你喜欢？那等到圣诞节送你一个。”

    这本来就是一句玩笑，按照贺凉设定的剧本傅久思要么夸张，要么较真的对她说，我是个男人！男人绝不用口红！

    最好在搬出一些大道理，贺凉据理力争和他真真假假的掐上两个回合。吵吵闹闹今天的事算圆过去。

    偏偏傅久思又在她手臂上抹了一下，极其自然的在他的嘴上擦过，将沾了唇彩的嘴唇给贺凉看，煞有其事的问：“真的吗？”

    这一点，扰的贺凉脑子直接短路。

    男生的体温偏高，像一点星火落在皮肤上，将那一条蜜桃乌龙的唇釉烤干一样，令那块皮肤缩紧。

    贺凉下意识捂住胳膊上那点异样感，没留心蹭了半手口红。

    没带纸巾，贺凉扎着手尽量避开衣服，傅久思从双肩包翻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又细心的展开，“给你。”

    口红蹭花容易，想卸掉却不是一张纸巾能做到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较劲，还是无意识逃避和傅久思聊天，贺凉摆出“不要打扰我”的姿态，全神贯注和口红较劲。她越擦越花，原本只有手掌，现在整只手活脱脱像一个调色盘，混合油彩蔓延到指尖。

    她把纸巾翻到干净的内面试图继续做无用功，手臂微松夹在胸前的雪碧顺着身体垂直落到地面，砸在地下街白色的地砖上蹦了一下，滚出两米。

    贺凉去抓，傅久思先一步长腿迈出去俯身捞回来。贺凉伸手接，傅久思没给，只眼神递过来投到调色盘一样的手上，轻笑着说，“我拿着。你继续。”说完不需要贺凉回应，顺便把她怀里的矿泉水也抽走了。

    走到美妆店门口，贺凉把彻底糊成一团的纸捏成一个实心球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短短一程路，脑子想了很多。

    初中她班里有一个女同学，穿着一身耐克阿迪，用着最新款的手机，出手阔绰的让所有人以为他是一个娇小姐。但是贺凉在商场见她和他的母亲一起逛街。因为一双700块的鞋对着一身尘土的母亲撒泼打滚，诅咒发怒。

    贺凉那时候还小，不知道回避。初二那个女生装有钱的事暴露，她把怀疑的苗条对准贺凉。从那以后对着贺凉的种种针对层出不穷。

    贺凉以前不能理解她，但是现在懂她。软肋这东西就要藏着，暴露的下场只有你死我活。贺凉见过那个女生强撑的自尊心，疑邻偷斧，她怪上贺凉不足为奇。

    如今又见到傅久思，尽管不能确定穷到卖十字绣这件事算不算他的软肋，但是贺凉觉得人就是要成长，吃一堑长一智。为了避免重蹈初中的覆辙，有的话最好当面说清楚。

    真诚是必杀技，贺凉想自己说不出那些花言巧语，干脆就来点实诚的东西叫傅久思安心。

    她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她赌咒发誓一样，神情坚定郑重，仿佛身后飘扬着党旗国徽，等着她庄严宣誓。

    傅久思没能接上她的话头，微微怔愣，“什么？”

    贺凉指了下傅久思的双肩包，收回手两指掐在一起，仿佛捏住一个隐形的拉锁，沿着紧抿的唇线划过，“所有。全部！”

    说完憋在心里沉甸甸的东西顿时都随着保守秘密的承诺一块抛了出去，她轻松的吁出一口气，潇洒的从傅久思手里抽出水瓶，甩头走掉。

    傅久思看着女生游入人群，最后到最后一排口红架字前把水分给另外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对她说了什么，换来贺凉一个爆栗，女生讨好拿起卸妆巾，乖乖给她擦手。

    傅久思下意识握紧书包，那里装着十字绣来，带着160块钱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叫贺凉误会了他，自顾自的决定保守秘密。然而这个总是苦大仇深，眉头总是锁着仿佛一直被某些烦心事困扰的女生大概不知道，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无法隐藏，其一是贫穷。

    他很快就要辜负贺凉决意要替他隐瞒困窘到摆摊卖菜和出卖廉价劳动力的的事实。

    就在刚才老师在班级群艾特全体，下周一上交贫困生申请材料。傅久思在脑海里想着那些隔山差五就要拿出来复印的证件。

    爷爷的残疾证。

    父母和哥哥的死亡证。

    社区开的无房证明……

    希望林西不会像初中一样将他勤工俭学的事情拿出来，谱写成歌颂苦难里成长的赞歌，再一次发在新闻报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