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旁人在侧,楚吟欢还能欺骗自己秦恣是跟着旁人到此地来,而非自身有意。
可眼下,他这分明就是自己独身前来,想为他辩驳都寻不到路子。
也好在今日只是场戏班子的演出,而不是哪里的花魁,否则秦太傅那清正君子的名声怕是要去个彻底。
“莫急,”楚吟欢情绪再度低下去,楚衡轻声安抚她一句,“今日有不少的人到此处来,秦行敛或许只是来寻人的——且先瞧瞧。”
“他秦行敛一个太子太傅,能来寻什么人?”楚吟欢蹙着眉,“若是来寻太子皇兄,在宫中的时候皇兄也不会当着秦恣的面将我给喊出来了。”
“即使是伪装,秦行敛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也不会轻易坏了自己的名声,”楚衡轻叹,“稍后等你太子皇兄来了,问一问便知晓。”
楚吟欢颔首,倒是没想到,秦恣来得比楚振要更早。
因着他的事情,楚吟欢也没了继续看风景的兴致,坐回桌前跟白榆溪一边用点心,一边漫无目的地聊。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几人齐齐抬眼,楚吟欢想起方才的秦恣,福至心灵一般,主动前去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果不其然是秦恣。
欣喜只晃了一瞬,很快被楚吟欢压下去,她眸子一弯,盈盈露出个笑来,好不乖顺:“太傅今夜怎么也到此处来了?”
“殿下今日不在宫中,臣无需讲学,得了闲暇,索性便出来走上一走。”秦恣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虽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楚吟欢也无可发作,颔首应下之后,问他:“太傅来雅间又是为了何事——寻人?”
楚吟欢靠在门边,已经在等着秦恣说出来寻太子之类的话,却没想到他开口说的却是:“方才在外瞧见了殿下,便想着来打声招呼。”
果然是看见她了。
楚吟欢脸上笑意不变:“难为太傅还记着我,我还担心今日我离宫太早,惹了太傅不快。”
“臣不敢。”秦恣躬身,行下一礼。
楚吟欢轻垂下眸子,又笑:“太傅今夜可还有别的约?”
楚衡听见门口的动静,也恰好走过来,落在楚吟欢身后,顺着她的话往上补充一句:“若秦太傅今夜有空,不若就与我们一同赏戏,人多也热闹不是?”
楚吟欢心中略有诧异,但没转头去管,依旧笑盈盈地瞧着秦恣,等他回话。
若秦行敛答应下来,她也恰好能看着人,倒不用担心其他。
但对此楚吟欢的心里半点底都没有。
“臣不便叨扰几位殿下。”秦恣还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就直接开口拒绝。
“不算叨扰,”楚衡帮着楚吟欢说话,“太傅能到这里来,我们合该起身相迎才是。”
“既然太傅无心留在此处,我也不便强逼,”楚吟欢没再第一时间说话,等瞧着楚衡开口后秦恣也没起身,这才道,“今日酉时我去太傅府上送了些物什,奈何太傅未在,便只好拖家丁带进府中去,太傅今夜回府的时候,千万莫要忘了瞧上一瞧。”
“臣谢过殿下,”秦恣听完她的话这才直起身来,神色淡淡,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在临走之前,甚至还没忘提醒楚吟欢一句,“殿下莫要忘了今日答应过臣什么,等到明日早课,臣是要查验的。”
楚吟欢的脸一下子垮下去,站在那里,一直瞧着秦恣走到转角,离开她的视线。
“回神了,”楚衡喊她一声,“你若是当真想要他陪着你,将人留下不就是了?至于这般把人放走了还如此失魂落魄的?”
安抚完人,想着秦恣方才的话,楚衡又好奇地问了一句:“秦行敛是同你下了什么约定,明天查验?是功课?”
“无事,”楚吟欢不想跟他去谈这个糟心事,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将话题转到前一个问题去,“将他强留在此处,你们也玩得不舒坦,我原先是想自己亲自去跟着他的,眼下来看,我倒不如派人去瞧。”
身为皇室弟子,他们身侧多少都有些暗卫一样的人物存在着,眼下这楼中也同样守着几个,打定主意之后楚吟欢便直接吩咐了跟上秦恣,转身回到房间中,泄气一样重重地砸上房门。
房间中两个女子,蔺苡芸还是一贯的温婉模样,只是瞧向她的时候带着几分无奈,白榆溪情绪倒是外放许多,已经在那里唉声叹气起来。
“这是做什么?”楚吟欢坐到她旁边去。
“方才是我们几人商议着要将秦恣给留下来,好替你探探他今日来此究竟是为了做什么,你倒是心软,直接将人给放走了。”白榆溪惋惜道。
“为了探他口风,影响这一夜玩乐,得不偿失,”楚吟欢笑着摇头,“我已经派了人去,今夜他究竟是要做些什么,等之后听人汇报便知晓了。”
“也好,”白榆溪挑眉,“早便说让你寻个人跟着,你向来舍不得,如今怎得这般干脆?”
“自然是今夜分外好奇,”楚吟欢随手又拾起一块酥饼,细嚼慢咽过后,这才慢悠悠地道,“平日我有那个闲情雅致慢慢地去探,今夜要跟你们在一处,我又放心不下秦恣,定然要留个方式盯着他的。”
“也好,”白榆溪顺手给她递过茶去,“说起来,今夜的戏班当中有从外域来得人,此事你可知晓?”
“我哪里知晓,连今夜出来寻欢作乐都是跟着你们。”楚吟欢接过茶抿了口,不知是吃了太多甜食犯困还是如何,一下子便觉出几分疲乏,单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把玩那茶盏。
“似乎是外邦要来通商,便提前来探京城情况的,”白榆溪继续道,又转头去瞧蔺苡芸,“蔺姐姐整日跟在太子殿下身侧,应当对这些了解些。”
两人还没有成婚,依照礼制蔺苡芸不该这般在外抛头露面,但这一代皇室子弟当中就寻不出来个循规蹈矩的,即使是楚振这个皇太子。
从两人定亲,楚振便毫不避讳地将蔺苡芸给带到了身边来,甚至监国的时候也不曾避开过她,更别说平日,换谁都能称他们一句“伉俪情深”。
因而对于这样的事,楚振不在,他们几个自然是选择去询问蔺苡芸。
两个少女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蔺苡芸眸子当中的无可奈何便更明显,却还是如实告知:“的确如此,陛下准允的开放边关的时候要晚些,便有近一些的邦国率先派了几人到京城当中。只不过具体如何,殿下并不知晓,还要等过段时日陛下回京亲自处理。”
“蔺姐姐不说,我都差点忘记父皇回京的事了,”楚吟欢叹口气,变得更加萎蔫,整个人都快要趴到桌子上,“等他回京来,说不定我会直接被圈在宫中。”
“不好么?跟着你秦太傅一起做学问。”楚衡听出她话里意思,明知故问,明晃晃地幸灾乐祸。
楚吟欢忿忿地掀眸瞪他一眼。
她到时候真被关在宫里,那极大的可能是秦恣告的御状。楚吟欢喜欢黏着他秦太傅不假,但也是在自己可以随时随地抽身的前提下,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她宁可弃了秦恣跟白榆溪他们快活。
楚吟欢越想越气,刚想要开口回敬楚衡几句,门忽然便打开了。
抬头看过去,门口站着的是已经处理过事情的楚振。
蔺苡芸一瞧见他,直接起身迎上去。
毕竟是一国储君,其他几人也没僵坐在那里,起身等到楚振落座。
“皇兄的事都处理过了,今夜总算能好好瞧一瞧戏了?”在座几人最不怵楚振的自然是楚吟欢,托腮换成双手,楚吟欢问他。
“并未,”楚振温声开口,十分耐心地跟她解释了一番,又道,“只不过余下的事情,陪你们瞧完戏之后再去处理便可,戏散之前,孤会在此地陪着你们。”
“那便好,”楚吟欢笑开,一顿,又问:“皇兄方才在外,可瞧见了太傅?”
“秦太傅?并未,”楚振轻蹙下眉,“你们瞧见他了?”
“是,”楚衡抢先应下,“方才还直接跑来寻欢儿了,只不过他似乎还有旁的事情要做,便没多逗留,同欢儿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楚振眸色一动:“说了什么?”
“无非是敦促我功课的事,至于他为何闯过来看我这一眼,我也看不明白,”楚吟欢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总不能是被我瞧见之后特地过来露个面,以彰显他的光明正大。”
这话说得滑稽,连楚振脸上都添了笑意:“行端坐正,便不畏谗言,依着太傅的性子,应当不会做出如此的事来。”
楚振顿了下:“合该另有原因,只是太傅的事情,孤知晓的也不多。”
“管他,”外面已经搭好戏台,鼓锣的声音响起,楚吟欢懒懒地抻了下胳膊,“最多不过是到父皇面前告我一状,大不了等到父皇回京的时候,我乖些就是了。”
“秦恣这一个孤臣,还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