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入学霍格沃茨前,哈利有着还算不错的生活,他有姨妈姨父的关心照顾,有表哥达力的玩耍陪伴。可他依然找不到归属感,寄人篱下的生活过久了,哈利还是时常会在深夜里想念自己那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德丝礼家并没有他们的照片,姨妈也甚少提及自己唯一的妹妹,这让哈利不免感到疑惑和好奇。

    所以当他披着隐形衣站在厄里斯魔镜前,看到那些对着他微笑的家人时,什么路威,什么尼可·勒梅,还有斯内普和棠海的古怪行踪,全部被抛诸脑后,他只想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他真的不愿意离开这个房间了。

    直到他遇到了邓布利多。

    “你又来了,哈利?”

    年迈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哈利感觉一瞬间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冻结成了冰。这是除了晚宴时的遥遥相望之外,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位神秘而睿智的老者,他闪烁着蓝色光辉的眼睛就像一盏灯,一盏将他从梦境中拉回现实的指明灯,让沉浸在所求幻象中的哈利重新踏在了实地上。

    他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在搞清楚路威守护着的东西是魔法石之后,三人组也顺理成章地推断出斯内普正在逼迫着奇洛帮他窃取这样宝物,以献给他所效忠的主人。不过紧接着,他们就被海格带回来的火龙蛋搞得心力交瘁。

    “听着海格,我们必须尽快把它送走,不然以诺伯的生长速度,再过两个星期它就会变得跟你的房子一样长了。”哈利提高了嗓门,他看着满地的空白兰地酒瓶和鸡毛,站在门口无从下脚,“而且马尔福随时都有可能去告诉校长。”

    好不容易获得了海格的同意(即使他泪水模糊地将鼻涕抹在下巴的胡子上),罗恩终于向查理写信询问了意见。一切看起来似乎都还算顺利,查理答应这周六午夜让朋友来带走诺伯,只是还有三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像雨天的阴影一般笼罩上了三人组的心头。

    第一件事是查理在来信中的最后一句提及到,希望罗恩能代他向棠小姐问安;第二件事是罗恩的手被诺伯咬了,肿疼得厉害只能躺在医疗翼里;还有一件事是夹着这封信的书籍被马尔福借走了。

    “所以我们要怎么办?”赫敏问。

    “别担心,我们有隐形衣呢,这是马尔福不知道的。”

    “可是棠小姐……”

    “先不要告诉她,”哈利对赫敏说,“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她到底站在哪一边。”

    这注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午夜,罗恩躺在医疗翼的病床上彻夜难眠,他期许着哈利和赫敏已经顺利将诺伯送走了,他们再也不用因为小火龙的鼻息差点儿将海格的木屋烧掉而担惊受怕。但是第二天早上还是传来了噩耗,哈利和赫敏因为宵禁期间乱跑被抓了,和他们一起面临处分的还有——马尔福。

    山林里的风,灌满了每一个角落的猛烈劲头,在春末夏初时节依旧浸了十足的凉意,拂过沉睡的黑湖水面,泛起看不清轮廓的涟漪。夜色中的禁林像是一只巨大隆起的怪物,森冷阴影直打下来,用沙沙作响的摇曳叶浪发出独属于它的低鸣。

    棠海醒来的时候,钟表上的时针刚好指到4,躺在身侧的斯内普还紧靠着她睡得十分安稳。他昨晚应该是太累了,棠海抬手撩了撩那缕掩住男人脸颊的黑发,有些不忍心将他叫醒。

    穿好衣服的棠海拎着锦布袋独自一人走出城堡,向着禁林出发。雾霭沉沉,浸没于夜色中的山林中出现几点豆大的萤火。待棠海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刚刚跟着海格在禁林中做完劳动惩罚的学生们。

    真是巧,今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的——她心想。

    “噢,棠教授!”海格牵住不断哼哧着向棠海扑过来的牙牙,“您起得真早,又要去晨练了吗?”

    棠海点了点头,目光从那几个看起来面色十分差劲的学生脸上一一扫过,又在哈利颤抖着的身体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告诉您一个不好的消息,又有一只独角兽被杀害了,就在那边的空地里,”海格浓密胡须遮挡下的脸皱了皱,似乎十分难过,“禁林中有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坏家伙。”

    “知道了,我过去看看,”棠海看着一脸委屈的马尔福家的少爷,顿时感觉有些可笑,“带他们回去吧。”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抬脚径直走入那幽暗的茂密丛林之中,仿若刚刚听到的糟糕消息只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哈利艰难地跟着海格继续向城堡走去,时不时狐疑地扭头看向棠海的背影,她穿着一身样式鲜见的墨色衣衫,革带系于腰间衬得身姿挺拔,眨眼间便消失隐匿在了禁林之中。

    棠海走出去没多久便遇到了费伦泽,他的踏蹄声很轻,背上是那把棠海送给他的弓箭。

    “他还在这儿。”他轻声说,目光望向禁林深处的某个方向。

    棠海点了点头,白金色的鬃毛随即一闪而过,消失在薄雾中。虽是日出黎明前,沉睡中的山林依旧裹着暗色轻纱在梦中均匀呼吸。脚步逐渐踏入迷境之地,鼻息间是湿润泥土的芬芳,夹杂着一缕熟悉的古怪味道,自前方的半人高巨石堆后弥漫散发出来。

    耳朵微动,帽兜划过地面的细微簌簌声转瞬即逝,隐藏在石头后面的怪物察觉到陌生来人,警惕地弓起腰。

    “是我。”

    棠海举起右手,提前出声表明身份。她绕过巨石,以一副毫无敌意地姿态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石堆阻挡住寒厉的风,为受伤的生物提供着休息处所,也为密谋起事制造了幽闭环境。两个黑色的身影以一个不近不远的适当距离斜对着坐在石头上。

    “给。”

    棠海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过去,示意对方擦拭掉嘴角残留的银色血迹。

    “谢谢。”奇洛伸手接过去,指缝间也满是斑驳的银蓝色荧光。

    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竟然还留有一些人性的礼貌,棠海不禁在心底吐槽道。

    “Lord,”她看着使劲擦拭血迹的奇洛,镇定地开口,“我想和您谈谈。”

    他的身体一滞,似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征求意见。许久过后,帽兜终于被缓缓摘下,露出奇洛那张苍白而瘦削的面容,巨大的紫色围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光滑圆润没有半根毛发的秃头脑壳。他转过身,用另一张长在后脑勺上的、狰狞恐怖的脸面向棠海。红色的眼睛放出光来,其下是两道细长的鼻孔。

    确实很像一条蛇,棠海心想。

    那条薄薄窄窄的一字型嘴巴裂开了缝隙,“你想和我谈什么?”或许是因为刚刚吸取完独角兽的血液,他的声音较之前变得稍微气足了一些。

    “一个交易。”棠海停止了手中把玩革带的动作,郑重其事地说。她的目光没有犹豫闪躲,只是静静地直迎上对方带着侵略性的打量。

    “交易——”一阵锐利刺耳的笑声响彻山林,“从来没有人敢和我谈交易。”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看我有没有带给您足够的诚意,”棠海依旧保持着冷静,“或许您愿意听听看?”

    “可以,”那张脸停止了狞笑,“但如果我不满意,或者说——我没有感受到你足够的诚意,那么从今天起,西弗勒斯就再也见不到他心爱的妻子了。”

    他加重了“心爱”两个字,仿佛是在恐吓对方。

    “当然,”棠海恭敬地垂下眼眸,“能够与您攀谈,是我的荣幸。”

    “你似乎并不怕我?”

    “世人皆有所求,在慾望面前,恐惧也变得渺小。”

    “很好,”男人嘶哑的嗓音中带了虚与委蛇的客套礼节,“那就请美丽聪明的斯内普夫人说来听听。”

    “抱歉,虽然我是他的妻子,但我并没有改姓,请叫我海·棠,”棠海礼貌客气地纠正道,“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我和您的目的是一致的。”

    “敌人的敌人……”他的声音像沾染了粘腻浓稠的液体,“你的敌人是谁?”

    “不是我的敌人,而是侵略中国的罪人,”目光忽地暗了下来,棠海用沉重缓慢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半世纪以前,英国麻瓜政府故意放任纵容商人向我国肆意倾销鸦片,在遭到抵制后公然挑起战争,占我疆土,屠我族人,掠我财富,以昭然天下之恶意逼迫我们签下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这是国仇,亦是家恨,是亿万中华儿女所不能放下、更无法忘掉的血海深仇。”

    “我来到英国数十年,仔细观察了巫师世界的各方势力,魔法部内部腐朽残败、邓布利多是亲麻瓜派、纯血家族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普通巫师更是没有自己的头脑和思想,而唯有您,能够在这物欲纷杂横流中找到并坚持自我,以崇高之信仰,欲使世界重获新生。只有与您联手,才能推翻魔法部现行的种种对麻瓜的保护制度,让那些没有任何存活必要的蛆虫陷入到无尽的黑暗、混乱与失序之中。”

    寒声里愈发携带了肃穆和愤怒,让人听得脊背发凉。奇洛背对着她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像是激动、又似惊恐。

    “很好,非常好,”那张邪恶的脸狰狞狂笑着,“不过你要拿什么来和我做交易呢?”

    “我可以帮您重塑躯体,以及——”她停顿了一下,那双瞪得猩红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闪烁了一瞬,“杀死阻碍您回归得势的一切障碍,包括哈利波特。”

    “你想要什么?”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迫切而振奋。

    东方拂晓,澄澈熹微洒落山林,穿过巨石乱阵的间隙映照在棠海坚毅的侧颜上。

    “我所求之物与您而言,不过尔尔,”冰凉的恳切之声逐渐悲缓,“待您统治英国后,请允许我,带着那些流失在外的文物回家。”

    虽然都是各自领域实力最强的巫师,邓布利多了解人性、精通人性,所以他知道对付拿捏不定的人,可以用爱做镣铐。但伏地魔不是,他不懂得爱,更不相信爱。只是以斯内普妻子的身份,以所谓的爱情为纽带,在伏地魔最虚弱多疑的时候,是无法获取他毫无保留的最大信任的。只有顺其认知,在特定语境下,用他最能理解的逻辑编织一套顺畅缜密的理由,才最有说服对方的可能。

    所以棠海笃定他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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