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赵婆子只当宋氏是在推脱,不诚心办事,步步紧逼:“越是这种时候,才越能显出奶奶的手段呢。”

    宋氏愈发不耐烦了,只想快点打发走赵婆子:“您老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说得轻松,好叫大姨教教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赵婆子得意道:“这却也好办,奶奶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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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氏好不容易把赵婆子哄走,自觉自己没答应害人就是对陆芷萱有恩,便想来邀功。

    她思来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麓山遴选”上面。

    麓山遴选十年才开一次,上一次遴选是三年前,如果陆璇方不抓住这次机会,那他基本上就与麓山书院无缘了。

    本来若是没有这一出,宋氏也没想过要把儿子送到麓山书院去,可偏偏出现了这么一个机会,给了她一丝希望,宋氏当然要死死抓住。

    听闻宋氏过来找她,陆芷萱还有些纳闷,以大房跟二房的关系,大伯母是极少来这边走动的。宋氏上一次过来就让明氏丢了脸,这次过来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不管宋氏为什么而来,陆芷萱都只能起身相迎,她袅袅行了一个福礼:“大伯母。”

    宋氏忙伸手把人扶了起来,见这位大侄女只不过穿了一身家常的衣服,头发松松地挽个髻,身上也没带首饰,这么清淡的装扮偏衬出她这个人来,乌发柳眉,杏眼桃腮,真真是一等一的好颜色。

    宋氏故作亲厚地拉着陆芷萱的手:“萱姐儿,伯母今日来是有件事情求你。”

    陆芷萱道:“咱们一家人,何来一个‘求’字?大伯母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

    宋氏笑道:“有萱姐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件事别人办起来或许棘手,但是我们大姑娘出手,必定手到擒来。”

    陆芷萱好奇地问:“不知大伯母说的是什么事情?”

    宋氏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便是上次你所说的‘麓山遴选’一事。这几日我也托人去打听了一下,历次遴选考题都要提前呈皇室审阅的。这不是巧了么?咱们家最显贵的一门亲戚便是大长公主殿下。故而我厚着脸皮来求大姑娘,请殿下漏点口风,若是能提前知晓一二考题,你大哥哥参加遴选,也更加稳妥不是?”

    “……”陆芷萱闻言人都傻了,她实在是不明白宋氏是怎么有脸提出这个要求的?

    莫说她现在还没过门,便是日后成了亲,陆芷萱也没法对婆母开这个口——那可是舞弊啊。到时候大长公主殿下怎么看她这个儿媳妇?又怎么看待陆家?

    因为太过震惊,陆芷萱一时无语,支吾道:“……这怕是不好吧。”

    宋氏却抓紧了陆芷萱的手,不许她推脱:“嗨呀,这有什么不好的?左右不过是你那婆母一句话的事情,这事要是办成了,我们大房一定记着大姑娘的恩情。”

    陆璇方只是隔了房的堂哥,又不是陆芷萱的亲哥哥,宋氏的要求属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陆芷萱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态度越是不坚定,便越会给宋氏希望,不如从一开始就斩断了她的念头,免得日后纠缠。于是她把手硬抽了出来:“今日大伯母来找我,想必大哥哥是不知晓的吧?”

    宋氏一愣,立即反应过来,道:“萱姐儿,你不要拿你大哥哥来搪塞我,我如今只问‘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陆芷萱摇了摇头:“大哥哥最是正直之人,就算殿下真的泄了考题,大哥哥也未必会看。退一万步讲,就算大哥哥真的看了,凭借不入流的手段进了麓山书院,我斗胆问一句,书院中卧虎藏龙,若没有些真材实料,又怎么在书院中立足?”

    宋氏不悦冷笑:“萱姐儿,你莫假惺惺做这番样子给我看,你只不过是怕你那婆婆看不起你,不肯开这个口罢了。我素日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宋氏句句似有所指,但是陆芷萱不知道啊,她哪里知道有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这门亲,要出手害她?

    “大哥哥寒窗苦读十几载,学的便是明事理、知廉耻。大哥哥若是知道大伯母今日所为,只怕会羞愧难当!”

    陆芷萱这话就差指着宋氏的鼻子说她给她儿子丢人了。

    宋氏气极反笑:“我只再问你一遍,你应,还是不应?”

    “我今日若应了大伯母,才要后悔!”

    “好好好,大姑娘原来竟是个大义灭亲的端方君子,我算是白开了这次口!陆芷萱,你今日拒我,来日不要后悔!”

    宋氏说罢,便摔门而去。

    陆芷萱却总觉得宋氏态度不对,似是有什么靠山一样,遂吩咐了小丫鬟,让她们去门上打听,今日宋氏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宋氏回屋第一件事,便是叫人去找已经走了的赵婆子,宋氏咬着牙道:“就说她托我的事情,我应了!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今日我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人得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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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光景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花神诞的正日子。

    陆府三房的王氏和四房的许氏两位奶奶,带着陆芷萱、陆茉棠、陆采蓉三姊妹,一同出门,赶往花神会,替陆茉棠相看,主要是要瞅瞅那位在麓山书院读书的赵家公子,但若是有其他能看上眼的人,也未尝不可。

    陆茉棠为了今日,在打扮上可是耗尽了心思,今日因是要去踏青,特地舍了她素日爱穿的绿色,而是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小袄,配了一条水红色的裙子,娥眉淡扫,粉面朱唇,想来在绿荫之中,必定是人比花娇,花似人怯,相映成趣。

    陆芷萱两姐妹今日都是作陪,便也没心思在穿戴上跟陆茉棠争锋,两人便捡了家常的衣服穿戴,只是临出门的时候,陆芷萱想了又想,还是把小爵爷送来的那对儿镯子翻出来戴上了。

    几人出门的时候,恰好在大门口撞上了宋氏。

    许氏脸薄,本来她们就没打算带上宋氏,现在撞上了正主,更显心虚,还没说话,脸先红了三分,问好道:“大、大嫂好。”

    宋氏就是故意等在这里堵人的,不依不饶:“好?我可好不起来,嫁过来十几年,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还被人当贼一样地防着,就连出门都偷偷摸摸地不带上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许氏刚才还是脸红,等宋氏说完,她的一张小脸已经没有血色了。

    王氏看不下去,把许氏拉到了自己身后,笑道:“大嫂好大威风,欺负四弟妹算什么本事?我们出门是秉过了母亲的,大嫂要是觉得委屈,大可以去跟母亲说,让她老人家也允了你出来玩。都是一家人,还能缺了大嫂的马车不成?”

    宋氏眼珠一转:“不是说一家人么?我看也不用另配马车了,我跟两位弟妹挤一挤,也就是了。”说着,就已经搭着嬷嬷的手,要往马车里进。

    王氏一噎,到底没有宋氏那么厚的脸皮,做不出赶人的举动,也只能任由宋氏上了马车。

    三个妯娌共用一驾车。

    陆府今日一共动用了两驾马车,王氏、许氏坐一驾,陆芷萱三姐妹坐另外一驾。

    陆采蓉还记恨着前几天陆茉棠拿她当枪使的这件事,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有意孤立陆茉棠,便只拉着陆芷萱说话,还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生怕有人听不到似的:“大姐姐,你手上的镯子可真好看,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大姐夫真是有心,寻了这样的宝贝来送给姐姐。日后姐姐的私库,岂不是要像祖母的一样,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今日姐妹几个都知道陆茉棠要相看的那位公子乃是寒门,陆采蓉拼命地显摆大长公主府的财力,就是一句句往陆茉棠的心窝子上捅。

    陆茉棠只合眼装睡,那越来越白的脸色却暴露了她的心情。

    陆芷萱无意招人怨恨,她把镯子往袖里掖了掖,略微遮住了些,才对妹妹笑道:“你才几岁,又见过多少好东西了?你若眼馋,待咱们回去,我禀了祖母,让你这个小财迷住在她老人家的私库里面,好好关上几天!你才知道厉害!”

    陆采蓉只是不依,滚刀肉一般地在陆芷萱身上扭来扭去,姐妹俩闹成一团。

    陆采蓉不小心乐过了些,一不留神摔到了陆茉棠那边,搡了她一把。

    陆茉棠心里本就有火,直接炸了锅,当下就把眼睛睁开,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推我!”

    陆采蓉本来是个无事都要搅三分的人,眼下被“仇家”劈头痛骂,也直接火了,“腾”地站了起来:“张开你的狗眼看看!是姑奶奶!”

    可惜这车厢不够高,平日大家都是要哈着腰在里面行走的,陆采蓉气忘了,往上一冲,脑袋“碰”地一声磕在了车顶,发出好大一声。疼得陆采蓉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也把陆芷萱吓得够呛,连忙扒开妹妹的头发,看她伤到没有。

    陆茉棠也吓了一跳,有心去看看陆采蓉有没有事,又抹不开这个面子,只坐直了身子,往那边张望。

    外面跟着的丫鬟们也听到了这一声,忙问是怎么了。

    陆采蓉好面子,明明都哭得打了嗝,还抻住了姐姐的袖子,不许她往外说。

    陆芷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却也顺了妹妹的意,扬声道:“没什么,不妨事,我们几个乐过了些,踢到了板子。”

    外面这才没有声响了。

    陆采蓉松了一口气,顿觉脑袋上更疼了,眼泪直流。

    这时候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手上还托着一个玉盒,陆茉棠别别扭扭地不看陆采蓉,硬邦邦道:“上次我用过的膏子,我觉着还行,爱用不用!”

    陆采蓉头疼极了,哪还有心思嫌弃是陆茉棠用过的东西,又没脸自己伸手去接,扭了一下身子,捅了捅陆芷萱。

    陆芷萱忍住笑,把东西接过来,还故意吓唬陆采蓉:“有头发挡着,不好上药,棠姐儿你那还有剪子吗?得把这块头发铰了才行。”

    吓得陆采蓉魂飞魄散,连忙捂住了头,嘴里连连道:“不铰头!不铰头!”

    正叫着呢,陆采蓉只觉头皮上一阵清凉,原来是上好了药,这才反应过来姐姐是唬她的。

    陆采蓉失了面子,瘪了嘴要哭,想生陆茉棠的气,又刚承了人家的情,气不起来,脸上还沾着眼泪,滑稽极了。

    陆芷萱再也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她一笑,陆茉棠也跟着笑了,她们俩都笑了,陆采蓉也气不起来了,就也笑了。

    三个人笑做一团,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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