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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周六的午后时光闲暇而慢,慕昭穿着深紫针织长裙,外搭一件流苏披肩,拿着一袋鱼饵到院中石桥上喂鱼。
    傅时沉出来寻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无比岁月静好的场景。
    窄河里鱼群翻涌,为争一粒鱼食而活力满满;石桥两端的狮子遥遥相坐而望,是崭新的白色;阳光落在她柔软及腰的长发上,反出一种很润的光泽,也将她的黑发改成深棕色;她就只是站在那里喂鱼而已,偏偏让脚底河沿上的青苔都变得可爱耀眼。
    傅时沉到她身后时,她还没觉察,在低头专注看着那些群鱼相继探出湛清水面,不停张嘴吐着泡泡。
    他也没出声打扰,只双手穿过她的腰侧,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慕昭感受到身后温度,是他熟悉的体温,便没有回头,只浅声问:“你忙完了?”
    “还没,出来看看你。”他把下巴放在她肩窝里,“顺便透口气。”
    “……”
    慕昭较真,边抛洒鱼饵边故意问:“那你到底是出来透气的,还是来看我的?”
    怎么放在今天来看,那些旗袍变得条条顺眼,横看竖看都很喜欢,仿佛为她量身定做似的。
    “那你能给我看看你的那些设计手稿吗?”
    这个回答倒让慕昭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当时是遇到什么事情,受了刺激,才会收山退圈。”
    慕昭以为,她理应能做到宽容理解,不会往心上。
    他败下阵,脸埋在她颈窝里低低笑了,嗓音沉闷传出:“愿意。”
    “你在三年前突然宣布收山退圈,并说此生不再设计旗袍。”慕昭一双春水眼里写满好奇,“为什么?”
    同一件事蒊物,原本看不上,但要有别的异性染指,那不仅会变得看得上,甚至会耿耿于怀。
    “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她转过脸,与他的脸只有咫尺之距。
    “……”
    等她翻看完他的设计稿册,他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尤其慕昭这种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女人,所以她问:“那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女人在爱情里就是不讲道理的生物。
    傅时沉脸上浮出薄笑,目光里带着细究,“创作本就是一瞬间灵感爆发的事情,灵感来源没了,自然就创造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以前Destiny的那阵风吹满时尚界,大受追捧时,她从不跟风,没穿过他的作品,也并不觉得多么惊为天人。
    “好啊。”
    他垂着长长睫毛看她,“什么事情。”
    慕昭想也没想:“我都喜欢。”
    得到肯定的回答,慕昭心里那股别扭的嫉妒劲才过去。
    傅时沉非但没走开到旁边去,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他低笑着来到她耳边,在她耳廓上亲了下,然后没离开,就那么很近地贴在她耳边,用气音低低地说:
    “看你。”
    “可以。”他把脸抬起来,“在书房,我去给你拿?”
    被他温热气息这么一拂,慕昭只觉得耳朵好热,像是有一阵热风吹到她耳朵里,一路吹到心口,让她和这四周金灿灿的空气一样,人都变得轻盈发光。
    傅时沉却没告诉她缪斯女神是谁,只浅笑着说:“都过去了。”
    就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你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刚说完,就被男人轻轻弹了下脑门,他玩味地问:“是少你钱花还是亏待你了?这也能想着拿去拍卖。”
    慕昭眼神变得敏锐,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谁是你的缪思女神?”
    “……”
    没有女人不会对另一半的过去好奇,只是得知后的对待态度不同罢了。
    慕昭觉得他说的对,但又难免在心里嫉妒,她不表现出来,而是问:“那我现在要是让你重新拿笔设计,你愿意吗?”
    那天午后,慕昭坐在院中藤椅上,得以见到鼎鼎大名的国内旗袍设计大师的设计原稿,她曾在许多女人身上见过他的那些作品——山河梦,酒红梅,和蓝鸳,绿绮藤,不胜枚举。
    男人眉梢一挑,一缕阳光斜切在他脸上,他笑了下:“你不是挺看不上我那些不过尔尔的设计,怎么又要我重新开始设计?”
    慕昭神色不改,平静地说:“可能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哪怕你现在画个麻袋套在我身上,我都觉得好看。”
    男人薄唇上的一颗深情痣在阳光下变得很显眼,他和她对视,沉默良久,最后缓缓开口:
    “灵感枯竭。”
    “嗯?”
    “……”
    “你要是出来透气的可以去旁边,这里有我一个人呼吸就够了。”
    傅时沉无言看她半晌,然后开口:“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所以——”
    傅时沉:“……”
    她掂掂手上的原稿册,突发奇想:“这放出去拍卖,得值不少钱?”
    慕昭看他一眼,“我就说说而已。”
    傅时沉也没真的和她计较,摇头失笑了下,正好他来了电话,便两步踱到旁边接电话去了。
    接完电话,傅时沉走回她身边,“晚上沈蕴过生日,让我去喝酒,你一块么?”
    慕昭早上亲戚造访,不想去酒吧那种嘈杂场所,便说:“我不去,你去吧。”
    “那我也不去了。”他说。
    “人家沈蕴过生日,你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慕昭笑道,“哪有你这样做朋友的。”
    傅时沉云淡风轻地说:“他回国的洗尘宴我愿意去,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慕昭可不想背上重色亲友的骂名,“就算只是坐一会,你也得去。”
    傅时沉沉吟片刻,说:“那我晚上早点回家。”
    慕昭嗯一声,说好。
    晚上七点半,傅时沉陪她吃过晚饭后出门,去参加沈蕴的生日宴。
    八点一刻,慕昭同时收到两个人的微信消息。
    傅时沉:【图片】
    泰诗琳:【图片】
    都是两张图片。
    慕昭先点开傅时沉发来的那张图片,是酒吧内酒桌的近照,上面摆着一盅骰子,半杯加冰的威士忌,半盒天之叶,一个银色的火机。
    下一秒,他发来新的消息,【到了。】
    这是专程给她汇报行程?
    慕昭窝靠在客厅沙发上,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唇角忍不住微微翘着,【你好好玩吧。】
    家里的一朵娇花:【没你在,没意思。】
    慕昭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语:【别一直看手机了,我要是沈蕴,我能被你气死。】
    他回过来一个句号。
    不过,慕昭很欣慰,他没有再发额外的消息来。
    希望他能专心地和沈蕴喝几口酒。
    慕昭退出当前聊天框,点进泰诗琳的那一栏,点开泰诗琳发来的照片。
    一张清晰度很高的偷拍照。
    偷拍的对象傅时沉,男人交叠着长腿,懒散地坐在角落里,黑色领带有些松泛,浑身散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清冷感。四周没有人也不在意,只低着头,眼神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手机。
    屏幕的冷光映射在他脸上,更显英俊清沉。
    泰诗琳:【你老公像是被人绑架到这里来的,所以你为什么没来啊?】
    慕昭真觉得今晚还不如忍着生理痛去一趟,她在家都能被烦死,【来姨妈了,不想动。】
    泰诗琳无语:【怪不得,我说呢。】
    慕昭:【……】
    崔姨不知何时到跟前来,神色着急地说:“太太,我小孙女发高烧,爹妈都抽不出身,我得回一趟家,明早会赶过来的。”
    慕昭立即同意了,“你快去吧。”
    崔姨感激地点头道谢,然后快步离开了。
    家中就只剩下慕昭一个。
    在客厅玩手机到九点半,慕昭揉揉有些发酸的腰,起身回房间。
    在游廊里走到一半,慕昭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身后隐隐似有脚步声,她正要回头,锋利的刀刃已经抵在她后腰上,粗嘎的声音在脑后传来,发着寒,一字一句地问她:“你想活还是想死?”
    家里这是进了贼。
    慕昭保持着镇定,淡淡问:“你想要什么?”
    劫财的话,姑且先把财物给他,脱身后再报警。
    劫色的话,那也有应对之法。
    匪贼用刀尖戳了戳她的腰,恶狠狠地笑着说:“财色我都要!”
    慕昭腰间一凉,让她头脑更加清晰,平静道:“我劝你还是劫财,要多钱我都会给你,并且我不会报警。劫色的话……我有艾滋病,你确定吗?”
    “……”
    身后静了。
    然后,响起匪贼被激怒的声音,他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你个臭娘们!骗我是不是?还你妈的艾滋病!”
    慕昭挺着脖子,不让自己的脑袋低下去,声音放凉:“不信的话,那你可以试试。”
    还没等那贼说话,慕昭主动邀请,“来,试试吧。””
    “……”
    匪贼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像是恍然大悟般,粗笑着说:“你他妈的就是想激我上你是吧?想让老子也染上艾滋病,要拉老子下水,你他妈的做梦吧你!”
    这时慕昭不再说话,让贼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这女人真的是有艾滋病,旋即也不再周旋,只想赶紧抢了钱走人。
    “说!钱放在哪里?”匪贼问。
    “在卧室。”慕昭没撒谎,她最值钱的珠宝首饰都在卧室里,“我带你去拿。”
    谁料,匪贼在后面恶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你他妈的骗老子!老子明明看见书房里有个保险柜!”
    “……”
    “跟老子去书房!”
    看来这贼已经在家里踩了一圈点,只是她没发现而已,大概率是崔姨走时匆忙,忘记关大门。
    崔姨时八点出头走的,按照这个时间推算,贼已经在家里一个小时。
    她被贼胁迫着往书房走,那人一面用刀抵着她的腰往前,一面熟练地单手将她的两只手反绑在身后,绑手的绳子很粗糙,硬胶的质感,肋得手腕火辣辣地疼。
    进到书房以后,匪贼一脚踢在门上,待门关上后,在她耳边嘎着嗓威胁:“绑着手就别再想跑,否则老子一刀捅死你,你别他妈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
    匪贼说完话,便越过慕昭,朝保险柜的位置走去,慕昭这才得以看见匪贼的真面目——
    和她差不多的个头,在男人里算矮的,一米七左右。
    头上带着黑色针织帽,耳朵上挂着两条白色的线,穿黑色外套,掉色的牛仔裤,还有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
    匪贼大步跨到那个保险箱前,把保险箱抱出来,转身放在书桌上。
    慕昭紧紧盯着他,看见他脸上果然戴着一副口罩,针织帽拉得很低,遮住眉毛,整张脸就露出一双凶光毕现的眼睛。
    她在观察着匪贼,对方突然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密码多少?”
    慕昭淡淡说:“我不知道。”
    “你妈了个巴子——”匪贼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猛拽着她一边胳膊,把她拉到书桌前,“老子问你密码多少!”
    慕昭还是那句:“我不知道。”
    匪贼又啐了句脏话,然后反拗着她的胳膊,粗暴地将她手指拉过去,往指纹锁上面狠狠一按。
    滴——
    密码错误。
    对方把她的十根手指挨个试了遍,全是提示失败。
    匪贼一把将她推开,慕昭重重摔在地板上,半边脸磕得刺痛,她狼狈地让自己坐起来,看见匪贼相当暴力地将那个保险箱摔在地上后,然后手反伸到背后,掀开衣服后摆,在裤腰里摸出一把铁锤。
    他要砸了那个保险箱。
    慕昭想到傅时沉曾经说过,保险箱里装着属于他的无价之宝,便忍疼开口:“值钱的东西都在我卧室里,随便一条项链都上千万,还有翡翠玛瑙和……”
    没等她说完,匪贼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弓下腰就狠狠甩她一个耳光,“少他娘的给老子废话!”
    慕昭被扇得一瞬失聪,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也在嗡嗡作响,连视线都变得模糊,天旋地转间,感受到嘴角有很重的痛感和暖流。
    看来,她的嘴角应该是被扇裂了。
    耳边炸开一声又一声重击声——
    砰!
    砰砰!
    砰砰砰!
    她看见那个匪贼很聪明,用铁锤敲着边角位置,而不去敲箱体。很快,保险箱的一角就遭受不住重击而裂开。
    匪贼又弯腰,抡圆膀子,卯足力气猛敲数下。
    紧跟着,保险箱直接像是开花般,直接炸开。
    保险箱内的东西暴露在慕昭眼前,如傅时沉所说,里面装的并不是金条。
    匪贼拎着保险箱,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一边倒,一边骂得难听:“都是些什么卵?谁他妈放垃圾在保险箱里锁着?”
    那些保险箱里的东西像是下雨般,当着慕昭的面,纷纷坠落,掉在她的眼前。
    她仔仔细细,看得清清楚楚。
    几张照片。
    一根断掉的黑色头绳。
    和一封有些掉色的信。
    最后一张坠地的,是那条醉玲珑旗袍的设计原稿纸。
    看着这些……
    有什么线索开始串联,如蜘蛛网般在慕昭的大脑里织就,网心开始滋生出猜忌与怀疑。
    “带我去卧室!”匪贼冲她吼,也打断她的思绪。
    “……”
    慕昭把匪贼带到卧室,满脸冷漠地看着对方翻箱倒柜,把无数名贵珠宝首饰通通扫进黑色的布口袋里。
    她浑然不在意,现在她只想赶快回到书房,去查验那些从保险箱里掉落出来的东西。
    于是她对匪贼说:“想拿多少拿多少,拿了赶紧走人。”
    匪贼:“你不报警?”
    慕昭:“我不会报警。”
    “……”
    匪贼装满东西,飞快地离开。
    慕昭到厨房找了把水果刀,反绑着双手很难操作,又怕割伤自己,废了一会功夫才把绳子隔开。
    她飞快地跑到游廊上,找掉在那里的手机,找到后直奔书房。
    她冲进书房,扑向那些照片。
    总共有三张照片。
    三张照片都很旧,四个边角略有卷边,磨损得起了虚虚毛,严重泛黄。
    第一张照片,是她看见他原来用来做手机屏保的照片,是他初恋的雨夜撑伞图。
    她再一次看见这照片——
    暗夜时分,蓝白色油漆斑驳的路灯旁,细雨斜飞,姑娘撑着伞的影子清瘦而斜长,站在那盏昏黄路灯下。
    别有一番意境,也自然会让他无比怀恋吧?
    第二张照片,是他第二次换的手机屏保。
    那张黑色板书照。
    她死死盯着照片上的黑板粉笔字,张继的那首枫桥夜泊,也是他第一次见面时写书法时所写的诗。
    她只看了第一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没耐心再往下看,颤着手抽出第三张照片。
    第三张照片,只是拍了一张没有人坐的课桌,课桌上空荡荡,抽屉里也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慕昭能认出,这是桃城一中的课桌。
    单从这张照片上看,瞧不出什么端倪,但结合前面两张照片来看,课桌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慕昭看完三张照片,眼里的光在消失,情绪开始被淡化。
    然后她捡起地上那根断掉的黑色头绳。
    她手腕一转,让黑色头绳落在她的掌心。
    慕昭就那么摊着掌心看了很久,然后发现就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头绳,还是断掉的,外面一层织线磨得有些起球,断端露出里面皮筋,可能放得太久,露出的皮筋已经变成干黄色。
    直觉告诉慕昭,这是他初恋的头绳。
    而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知为何,傅时沉那张清冷的脸孔自动浮现在脑子里,他看她时眼神深情,抱她时怀抱滚烫,和她□□时全身心投入。
    那这些又算什么?
    想到这些,慕昭没办法再去看那最后一封信,好像只要她看了那封信,事情就会落到无法转圜的地步。
    她看见自己拿起信的手指在颤唞,她想控制,手指却不听她的话,依旧颤个不停。
    手指上拿的那封信也在不停颤唞。
    信纸的触感很薄脆,脆得像是一碰就要碎,颜色和照片一样,都在泛黄。
    由此可见,这封信和那些照片一样旧。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慕昭反复进行着深呼吸,好多个吐纳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拆开那封信。
    她从来不是个懦弱者。
    怎样的局面她都选择面对,怎样的结果她都选择接受。
    随着她指间的轻颤,和纸张的窸窣轻响,那封信被她展开——
    “见字如晤,展信佳。
    转眼已至各奔东西的毕业季。我想对你说的话好像很多,好像又很少,只是不论多少,我都没这个机会,我也没勇气把这封信给你。
    懦弱如我。
    我拍你的影子,拍你的座位,拍你写过的字。
    却始终不敢拍一张你。
    默默喜欢你的这三年时光,是我人生最美好可贵的时光。
    我也将永远记得你第一次和我说话的那天——2012.10.07,你不仅和我说了话,你还对我笑了一下。
    此后了了无期,我祝你如蔷薇般永远盛开,前程似锦。
    ——傅时沉2015.6.06.”
    读完这封尘封多年的告白信,慕昭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缓缓将信重新叠起,把三张照片从地上捡起来合在一起。
    再去捡遗落在地的那张醉玲珑旗袍手稿。
    手稿背面还有字——
    无主的醉玲珑,等待它的是被永远封存。
    亦或是被她赏识。
    只要不是她穿,那给谁穿,已无所谓。——
    慕昭心如止水地看完那些字,觉得自己内心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为什么挨过耳光的脸颊会这么疼,火辣辣的感觉从脸颊开始往里烧,血液成为助燃剂,然后她的身体里开始爆发一场大火。
    那场大火烧得疼得她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痛,烧得她没办法思考。
    她捂住胸口,低着头,任由长发弥散在脸颊边,遮住她带着红痕指印的脸,也遮住她眼睛里的所有情绪。
    再下一秒,泪水连珠般坠在她苍白的手指上。
    他口中的无价之宝,原来就是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恋恋不忘。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在感情上又栽一次跟头……
    她以为他不一样,她以为他不会伤她,也舍不得伤她。
    纵然他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可他依旧对那个高中时期爱而不得的姑娘念念不忘,以至于他即便现在和她在一起,生活中还处处保留那个姑娘的痕迹——
    手机壁纸是她。
    微信的个性签名是关于她。
    甚至,那个姑娘不穿他设计的旗袍,所以就无所谓,可以随意给任何穿。
    而好巧不巧的是,她就是那个任何人。
    她不过是他的退而求其次。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了。
    慕昭回过神,拿起手机一看,是傅时沉打来的。她稳住呼吸,用手擦干脸上的泪水,把电话接起。
    那边背景音嘈杂,男人低沉清润的嗓音传来:“我坐不住了,准备回来了。”
    “你先别回来。”
    慕昭控制着哽咽,也把自己的声线控制到平稳的程度,“你在那等着。”
    傅时沉:“怎么?”
    慕昭低眼,看见满地的狼藉,看见那些承载他浓烈爱意的旧物,她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些,便说:“我在家闲得无聊,准备过来坐坐,你等我。”
    男人笑了下,像是拿她没办法,“好。”
    “……”
    挂掉电话,慕昭给五分钟让自己完全平静,让大脑重新开始清晰,然后眉眼骤冷,她起身去查看保险箱的型号,看见后拍了张型号的照片。
    她把照片发给秘书刘胜,要刘胜以最快的速度,买一个一模一样的保险箱过来,顺便再带一个懂锁的师傅。
    她缓缓起身,双腿发麻,眼前微微发黑,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就那么站了很久。
    慕昭垂眼看着地上那些东西,她要把这些东西全部放进保险箱里归位,再把保险箱归位,然后把所有的一切归位。
    如鸟归林,似鹿回森。
    她要让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回到本来该在的位置上。
    也包括她和他。
    刘胜来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带着同款的保险箱和锁师傅,见到慕昭时吓了一大跳,“慕总,您的脸?您……”
    慕昭清楚自己现在模样一定很难看,但她无暇顾及,她垂眼:“跟我过来。”
    “……”
    她把刘胜和锁师傅带到书房,问锁师傅:“你能把这个坏保险箱的指纹锁换到这个新的保险箱上吗?”
    “我看看哈。”锁师傅说,“得先看看指纹锁坏没坏,要是坏的换了也没用。”
    锁师傅低头查看,检查了会,抬头说:“锁没坏,能换!”
    慕昭点点头:“嗯,你换吧。”
    十五分钟后。
    锁师傅换好了锁,慕昭便给了钱让刘胜带着人离开。
    等两人离开后,慕昭掏出手机报警,语气非常冷静:“你好,我家里进了贼,这里是东佛区……”
    她报完地址后挂掉电话。
    慕昭把手机放在书桌上,然后依次把那三张照片,一封信,一根断掉的头绳,一张醉玲珑的设计手稿,依次按照她看见时的原本位置放进保险箱里。
    滴——
    保险箱闭合时响了一声。
    慕昭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响了一下,如出一辙的闭合声,仿佛在说,关好了,这里谁也别想进了。
    她重新拿起手机,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保险柜,拨出傅时沉的电话:“我来不了了。”
    “嗯?”
    “家里进贼了。”她淡淡说。
    男人声线陡然下沉,严肃地问:“受伤没有?”
    慕昭下意识地抬手,摸到嘴角的血迹,却没什么情绪地回答:“没有。”
    “等我,我马上回来。”他的语气听着很着急。
    “……”
    慕昭没应他,直接把电话挂断。
    只要她摆正自己的立场,就不会再觉得感动,他要是能娶到那个高中时期暗恋的姑娘,一开始也不会随便选个女人协议结婚,也轮不到她在这里做着有关爱的美梦。
    归根结底——
    错在她。
    这就是一场戏,没必要把它从戏台子上搬到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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