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十月十六日,纪慕云在家里做针线。京城比金陵寒冷的多,昱哥儿的衣裳够了,老虎帽和雪帽是现成的,曹延轩是男子,外出的衣裳也不少,她便打算给自己做一顶卧兔儿。
    皮毛是府里的份例,她自己的是灰鼠皮,曹延轩的是银鼠皮,箱笼里还有他银狐皮和玄狐皮两顶帽子,纪慕云便把他那块新的银鼠皮拿了过来。
    中间的装饰是现成的,在金陵时,曹延轩带回来一些珍珠,纪慕云捡出一颗粉色的,再从箱笼取出米珠彩钻,打算镶在珍珠周围。
    如今菊香针线越发好了,纪慕云有些小东西就交给菊香做,伸着脖子看“姨娘,这样子倒新鲜。”
    “新鲜是新鲜,麻烦也多着了。”纪慕云用一张白纸叠起来,把珍珠和米珠装进去,“得送到外面铺子打孔,才能缝上去,直接粘就太死板了。”
    菊香便接过来,问清珍珠如何打孔,打多大的孔,“奴婢送给周管家去。”
    绿芳什么都好,唯独针线落下了,托着下巴在旁边看:“姨娘,去年您还说,这丫头老大不小了。”
    纪慕云一拍脑门,“过年菊香就十八岁了吧?”菊香不依,去挠绿芳腋下,“你这小蹄子嫁了,我便嫁。”丁兰也来帮忙,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屋里正热闹,外面脚步声响,曹延轩进了正屋,直接往次间来,丫鬟们忙忙退下。纪慕云放下针线,拈起自己选中的珍珠迎上去,就听他笑道:“给我找件衣裳,今日有麻糖和玉露茶--姐姐回来了。”
    他唯一的胞姐,西府大姑奶奶曹延华吗?
    曹慷也高兴,“人丁兴旺,方长盛不衰。”
    片刻之后,曹延华也是这么向伯父、弟弟、六太太说的:“老七中庶吉士的信,八月初才寄到,我和俊哥儿他爹欢喜的不行,就打算来一趟。俊哥儿他爹脱不开身,本想让俊哥儿跟着我来,谁曾想,俊哥儿未来的媳妇家里祖母病重,我一时不得行。老人家拖了半个月过世了。俊哥儿未来媳妇和我们家是世交,我们怎么也要过了五七,九月半才出门来。俊哥儿就留在家里,腾哥儿又小,我就一个人来了。”
    曹延轩由她系着衣带,“可不是,上个月写信,还没说要来,今日就风风火火到了。”
    曹延华彩衣娱亲,亲手给伯父端了杯茶,“还是您心疼我。只想不到,六弟不在家。”
    来之前,纪慕云是叮嘱过的,还给他挂了曹延华送的锁片,昱哥儿想了想,大声道:“姑姑好!”
    孩子结实,就不容易夭折。
    见昱哥儿端坐椅中大口大口吃饭,一点不闹腾,曹延华更加欢喜,告诉曹延轩:“这几日,叫小十五跟着我吧。”
    又对曹慷笑:“来的匆忙,轻车简从的,只给伯父带了些茶叶糖果,伯父莫要嫌弃,明年补上。”曹慷欣然道:“哪里的话!人过来就好,我可有年头没见华儿了。”告诉六太太“去北平楼买菜,调一坛好酒,华儿在家是酒量好的。”
    曹延华拉着宝哥儿,“个子高了,也大了”,又夸奖媛姐儿:“大姑娘了”,最后笑眯眯握住昱哥儿的小手:“我是谁啊?”
    一听这话,曹延轩收敛笑容,朝她使了个眼色,嘴里道:“这还不好办?来来,先用些点心。”
    曹延华丈夫徐奎在湖广,到金陵还好,可以坐船,若到京城来,中间一段路是要坐马车、走官道的,算一算,路上将近一个月。
    曹延轩哎一声,点点她,“你这人,刚来就惦记走。”曹延华不甘示弱地也指指他,再指指自己鼻子:“老七,我这回可是为了你回来的,是件大大的好事——你说,怎么谢我?”
    曹延华惊喜地哎一声,把昱哥儿抱到自己膝盖上,对曹慷说:“上回见小十五,才三天大,就知道睡。来的路上我还想,不知多高了,想不到,这么大个子了。”
    很快,六太太安排了饭食,带着孩子们过来,宝哥儿一见姑姑就奔过来,亲热地拉着不放,媛姐儿端端正正行个福礼,昱哥儿歪着头,打量面前的陌生人。
    吃饭的时候,曹延华是回娘家的姑奶奶,夫婿争气,便没什么避讳,和曹慷、曹延轩、涟哥儿一桌,六太太带着大太太、涟哥儿媳妇和媛姐儿琳姐儿另开一桌。
    曹延轩笑着接道:“你多待两日,六哥便回来了。”曹延华悻悻地,“我倒想住下不走,可惜,俊哥儿他爹那边离不开人,我算了算,最迟这个月底便得动身了。”
    曹延轩笑道,“只要你不嫌吵。”曹延华摸摸昱哥儿扎着小辫子的头绳,“我们乖得很,是不是?”
    “这是自然。”延轩亲手给姐姐续了茶,“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
    纪慕云放下珍珠,找出一件竹叶青镶翠蓝襕边长袍,帮他重新梳头、挂香囊,笑道:“大冷天的,这一路过来,可劳累得很。”
    若是十一月再走,回到湖广就进了腊月,耽误过年了。
    曹延华便知有事,不再说“好事”,拈起一块稻香村的乌梅饼,笑道:“这可是京城的味道,我得带些回去,还有富华斋饽饽,桂香春。老七,这几日,你陪我在京城走一走,有年头没过来了。”
    昱哥儿咧着嘴笑,含着的米漏出来,桌上的人都笑。
    宝哥儿眼馋,“姑姑,我也想去。”
    他原本住在博哥儿的院子,博哥儿齐哥儿跟着曹延吉走了,便想搬回竹苑。因宝哥儿身边的人太多,又想着曹延吉父子很快就回来了,涟哥儿便自告奋勇搬到博哥儿的院子,陪着宝哥儿住。
    曹延华笑道:“好啊,也放你大哥哥回去和大嫂嫂团聚几日。”众人哈哈大笑。
    吃过饭,曹慷自去歇了,六太太去忙碌,孩子们帮着曹延华搬家:距离竹苑最近的梅苑,分给曹延华住了。
    因来的匆忙,路途遥远,曹延华一行只三辆马车,两个丫鬟四个粗使婆子,十余名护卫,箱笼只带了四只。
    丫鬟把曹延华日常用的东西摆出来,按照她的习惯布置起屋子,一时间,梅苑乱糟糟的,曹延华便带姐姐回自己的院子小歇。
    一行人进了竹苑,纪慕云隔窗见一位华服中年女子牵着昱哥儿,和曹延轩并肩上了台阶,不用问,便是西府大姑奶奶曹延华了,迎到屋檐下福了福:“给大姑奶奶请安。”
    曹延华便知,是弟弟的宠妾,昱哥儿的生母,笑着点点头,打量两眼:只见那纪氏二十余岁,鹅蛋脸水杏眼,肤色白腻,高挑窈窕,穿豆绿色衣裳和淡黄色百褶裙,戴一根赤金海棠花簪,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令人眼前一亮。
    是个难得的美人,曹延华微微笑,难怪弟弟宠爱。
    众人在西次间落座,曹延华说起来时的见闻,“驿站不干净,房梁上跑老鼠,把我吓得在屋里坐了一夜。可惜赶了些,来不及去金陵”,宝哥儿几个听得津津有味,把京城好玩的事情讲出来。
    纪慕云带着丫鬟奉上热茶,鲜果盛在水晶盘里,六角攒盒盛着各式蜜饯,用红漆海棠花托盘送了甜羹和八宝油炒面。
    曹延华出身富贵,什么好吃的都见过,见到油炒面便笑起来:“这个可有年头没见了。”
    昱哥儿张着手要,在曹延华怀里吃了两调羹,又侧脸不吃了--小家伙儿已经吃饱了饭。
    宝哥儿问起最关心的:“姑姑姑姑,两位表哥怎么不来。”曹延华也没办法,抱怨道“你大表哥要成亲了,二表哥被你姑父盯着功课,我是带不出来的。等明年,你大表哥成亲,叫.叫你六伯六婶带着你,到姑姑姑父那里喝喜酒去。”
    琳姐儿幼年见过这位姑奶奶一面,多年未见,不知性情如何,便没怎么说话,娴静地坐在媛姐儿身边。媛姐儿陪着说些闲话,告诉姑母“七妹妹待我十分亲近。”
    曹延华听了,随手从发髻间拔下两根镶猫眼石赤金掐丝簪子,递给两位甥女,“琳姐儿我还是多年之前见过一回,如今认不出了。”
    那猫眼石绿莹莹的,在光线下闪动幽幽光芒,颇为贵重。琳姐儿不敢收,媛姐儿去看父亲,见后者点点头,便一起接了过来,拉着琳姐儿道谢。
    曹延华笑道:“这才好,我来一会不容易,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意思便是,两人成亲也不一定过得来,两人都是明白的。
    又过一时,曹延华连日奔波,脸上难免露出倦色,曹延轩看一眼媛姐儿,媛姐儿便问道:“爹爹,女儿带着弟妹摘些花,送到姑母院里,顺便看看收拾好了没有。”
    曹延轩点头,曹延华也露出笑容,亲亲手舞足蹈的昱哥儿,交给媛姐儿。立在屋角的纪慕云见了,轻轻打个手势,带着丫鬟们退出去,阖上屋门。
    屋里清静下来,曹延华伸个懒腰,整个人松懈不少,把两个大迎枕拿到身后靠着,“真是女大十八变,六姐儿以前话都说不利索,如今能顶个人使了。”
    曹延轩自然是得意的,给她看媛姐儿给自己缝的扇套,“书画亦有长进。”曹延华接过来把玩,见针线精巧,颜色鲜亮,又听他说的,不由颇为惊讶,“哦?改日倒要瞧瞧,可有合适的人家?”
    曹延轩已在每月给姐姐的信里,把鲁家的事说了,信寄出去,曹延华已经离了家,一来一去没有收到,现下再把鲁常宁的事说一遍,“上回让六丫头见了那鲁惠中一面,等翻过年出了孝,去鲁家一趟,若成了,便把事情定下来。”
    “家底薄了些。”曹延华咂咂评价,倒也没反对:“孩子是个争气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成了,鲁家能把六姐儿供起来。我月底才走,你找个机会,把那鲁惠中叫来给我瞧瞧。”
    待曹延轩应了,她又直截了当地问:“珍姐儿那边,可有好消息?”
    如果宝哥儿在,就会发现父亲告诉自己“你四姐姐一切安好”只是美好的愿望:曹延轩脸色沉重下来,拨弄着手里的扇子,半日才说:“范大夫说,只能徐徐调理,急不来的。”
    今年八月,曹延华收到弟弟的信,除了高中庶吉士的消息,还有范大夫对珍姐儿的诊断:用了催产汤药,施了针,落红过多,得调理个几年。
    曹延华用帕子按按眼眶,唏嘘道“老七,珍姐儿那边,你可得盯着点,实在不行,便接回家里住一阵,家里什么都有。”
    两人都明白,花家是指望不上了。
    曹延轩打心底叹气,“我也是这个意思,等天暖和了,让她搬到京城来,换一换心情。花锦明那边,跟着我打打下手,做个文书,再不然,管着家里的铺子--左右宝哥儿还小。”
    曹延华却点点他,“谁说这些,我是说,珍丫头一时半刻,怕是转不过弯来--老七,眼瞧着你给六丫头找个举人,七丫头(琳姐儿)最不济也嫁个秀才,五丫头(玉姐儿)几个就不用说了,花家却不中用了。她那个脾气,非得钻牛角尖不可。”
    这句话说到曹延轩心坎里,一时间既头疼,有心疼:“若没喜哥儿,我有时真怕,她和花锦明过不下去。”
    “如今有喜哥儿,就好好过日子吧,人这辈子,又不是只有一种活法。”曹延华由衷劝道,“回头我给珍丫头写信,或者你当面告诉她,让她在京城好好过日子,若你日后外放,天高地远的她不乐意去,便叫她带着喜哥儿找我,找她表哥去。”
    曹延轩面色稍缓,望着纱窗上的大红喜鹊登枝窗花,“我本想,赶回金陵去”
    这件事,他做父亲的,对长女是有歉疚的。
    知弟莫若姐,曹延华心里不忍,给弟弟续了杯茶,好言劝道“谁是孙大圣不成,拔一根汗毛就变出七八只猴子。风口浪尖的时候,你姐夫也劝你留在京城,不要东奔西走,惹了上面的眼就糟了。”
    话是这么说,曹延轩到底心情不佳,端起茶盅呷了一口,“你这回来,可是给我找了亲事?”
    提起这话,曹延华眉飞色舞地,双掌一拍:“要不然呢?大老远的,我过来这一趟?跟家里待着不好吗?”
    “你的事,我时时刻刻惦记,这几年看了又看,可算找到个合适的:你姐夫有个同僚许江,和你姐夫晚一科的进士,又比你姐夫晚一科考中庶吉士,和我们家是通家之好。许江有个妻妹,姓段,今年二十三岁,嫁给蒋知府嫡长子,怀孕两次小产了,妾室生了儿子。那蒋知府的儿子前年坠马没了,许江岳丈不忍心女儿守寡,左右蒋家有儿子,便把段小姐接回家里。”
    说到这里,曹延华笑道:“段小姐我是见过的,斯斯文文一个人,擅合香,通音律.”
    她本来想夸奖段小姐容貌美丽,再一想,再美丽也不如方才见过的纪氏,便换了个说法:“是个娴静大度的性子,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段家也是世代读书,儿子在山东任通判。老七,我的眼光,你还信不过?”
    曹延轩点点头,“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曹延华一听,便以为伯父已给弟弟找到了合适的亲事,不但没恼,反倒高兴起来:“当着孩子们的面,我没好问,这么说来,是有眉目了?什么人家?”
    又笑道:“你放心,你姐姐我办事还能有漏子?我呀,跟许家只透了个口风,既你这边订了,回去就说,路上太远,一来一回的耽搁了,家里已经给你看好了人家,也就罢了。待段小姐嫁出去了,送一份厚厚的礼物。”
    既不得罪人,也不耽误女方青春,有里有面。
    姐姐做事向来是妥当的,曹延轩称赞一句,放下茶盅,把自己对伯父、曹延吉所说“鸡鸣寺遇高僧”之事讲了。
    还有这种事?曹延华越听越心惊,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都变了“这么大的事,你,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又不是什么好事。”曹延轩露出无奈的神色,“我这不是,怕你跟着着急。”
    曹延华气得一甩帕子,一面想,一面悚然心惊:弟弟命硬,父母早逝,发妻病逝,嫡子大病一场,又在外面落了水
    “你你,你可有什么不妥?”她是妇道人家,平日求神拜佛的,对这种玄幻命理之事,天生比男子多信两成,扒拉着弟弟肩膀,上下打量:“可着了凉?可有阴寒发热?没事别往水边去了,把园子里的池子溪流,统统给我堵上,院里里的平安缸也给我搬出去。”
    哪里跟哪里!曹延轩一边哭笑不得,一边有些感动:父母去世之后,这世上,便是自己与姐姐相依为命了。“我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莫要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曹延华这才想起来,此处是京城,不是金陵自家西府。“你们这些男人,该当回事的不当回事,不该认真的比什么都认真。像你姐夫,平日张口闭口孔孟之道,对僧道之流嗤之以鼻,到了到了,还不是要翻黄历,选黄道吉日,宜什么忌什么比我心还细。”
    念叨半日,她定下神,转念一想便明白:“这么说,六郎回老家,也是为了这件事?”
    曹延轩有些不自在,“我让他不要去,大老远的折腾什么,他非去不可。这个人,执拗得很。”
    “你这人!”曹延华用手指戳戳弟弟额头,满脸恨铁不成钢地“你才执拗得很!解铃还须系铃人,六郎还不是为了你!”
    见曹延轩沉默,她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抱怨起来:“你啊,当时就应该问那高僧,可有破解的法子,你可倒好,甩手就走了。这倒也罢了,毕竟当时你心里没底,待你考完庶吉士,便该放在心上,早点办起来。既是六郎替你去了,你就该告诉我一声,再去城里-京城是首善之地,寺庙众多,灵验者甚多,你可去过了?老七,我问你话呢!”
    曹延轩嗯嗯连声,听到这里安抚道:“去过了去过了,六哥动身之前,带着我去的。”
    曹延华忙问:“人家怎么说?可有破解的法子?你倒是说啊!”他便把各个寺庙的方丈、高僧的话讲了,“该拜的拜了,该布施的布施了,该请回来的请回来了,放心吧。”
    这还差不多,曹延华松了口气,坐回椅中细细思索一番,“老七,既是旁的无碍,你便当没这件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待六郎回来,听听六郎怎么说,能行最好,若不行,杭州灵隐寺最是灵验不过,我替你去一趟,五台山我也去一回。你把心放在肚子里。”
    曹延轩摆摆手,“不必了,命数如此,人力岂能左右?徒增伤感罢了。你听我的,这件事,不必折腾了。”曹延华瞪他一眼,放缓了口气“老七,这件事啊,你得听我的。明日我和大伯说,你的婚事放一放,待有了法子,过两年再”
    “我已和伯父说得清楚,亲事就算了吧。”曹延轩继续摆手,神情十分坚定:“姐姐,我这辈子,和王丽蓉闹成那个样子,本以为性格使然,没想到,是我命数不佳。”
    曹延轩气道“怎么能怪你,是她心思狠毒,不孝不.”曹延轩打断姐姐的话,“不提她了。我对伯父说,对六哥也说,我如今这个年纪这个心境,谁家的姑娘嫁进来,我都没心情、没耐性更没精力好好待人家了,何况还有克妻之事。我是不想、不愿也不能再娶妻了。”
    有生以来,曹延华从未见过这样的弟弟,不由伤心起来:上次回金陵,人还好好的,如今就成了颓废、自暴自弃之人。
    “老七,你别这样。”她伤心地抹起眼泪,抽噎着道“你这样子,让我如何向爹爹、娘亲交代?老七,你娶了王丽蓉是遇人不淑,却不能因噎废食,更不能打一辈子光棍。有伯父和我给你把关,你放心,定给你找个贤良淑德的.”
    曹延轩坐的端端正正,提一提袍角,“不必,过几年宝哥儿娶了媳妇,家里的事交给宝哥儿媳妇,我当老太爷就是。”
    这句话把曹延华逗笑了。“宝哥儿才八岁,娶媳妇最少也要七年,这期间呢?”
    “还当老太爷,你啊,在金陵有三嫂五嫂,在这边有六弟妹,外面的应酬交际从没发过愁,等你自己开府过日子,就知道难了:平日同僚相聚,别人是太太夫人,你叫宝哥儿媳妇去?上峰三节两寿,你叫宝哥儿媳妇去?”
    “公事上有什么不便利的,女眷们私下走动,可比公事公办管用多了。老七,我告诉你,你姐夫在外面的事情,向来不瞒我,也离不开我,你姐夫上峰下属家的太太,个个与我交好,有什么事情都来告诉我。”
    说到这里,她怎么想“叫宝哥儿媳妇管家”怎么觉得滑稽,“这先放一边,老七,你日后无论留在京里还是外放,只要你不娶妻,少不了有人给你保媒拉纤,上峰说,把女儿妹妹嫁给你,你娶不娶?下属送个扬州瘦马给你,你收不收?”
    曹延轩站起身,理一理衣袖,“不说这事了。你来,可给伯父六哥带了礼物?若没来得及,这几日跟我在城里转一转。”
    说着,他自顾自去了隔壁净房,剩下曹延华,甩着帕子念叨“这个老七,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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