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溪兰烬想起来,为什么明明被杀死的是自己,对谢拾檀满怀愧疚的也是自己了。
    是他逼迫谢拾檀杀了他。
    久远的回忆如穿堂而过的冷风,倏然灌满了心口,仿佛也将临死前的剧痛携带归来。
    恍恍惚惚睁眼时,溪兰烬对上了一双发红的眼睛,和记忆里的那双极为相似。
    溪兰烬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谢拾檀不知何时现了身,死死攥着他的手腕,望着他的眼神又深又冷,脸色差得可怕。
    溪兰烬愣了一下,还没有从旧梦里彻底抽出神来,嗓音含糊:“谢卿卿?”
    手腕上的力道陡然加重。
    谢拾檀的脸色更差了。
    溪兰烬被捏得有点疼,但是没吱声,也没生气,眨了两下眼,还是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嘛?”
    溪兰烬这才想起场合有点不太对。
    凡人的神魂无比脆弱,见到魔祖便会毙命,就连修士也抵抗不住它的污染,除了溪兰烬和谢拾檀外,没有人能与魔祖交手。
    虽然是同样一张阴柔的脸,但溪兰烬和谢拾檀都知道,此刻控制着这具身体的人,绝不是卓异慢。
    谢拾檀死死盯着他不说话,眼底像是染着一团冰冷的焰火。
    解明沉在几人之间修为最高,其余几人默契地围攻解明沉,意图先把最大的威胁之一解决,斗得底下的山岳都仿佛在震颤。
    四个魔君眼底弥漫出恐惧之色,谨慎地开始后退。
    解明沉猝然握紧了手中的大刀,脸色阴沉无比,吐出两个字:“魔祖。”
    溪兰烬心慌不已,又迷惑不解,看起来很无辜,落到谢拾檀眼底,却只让他胸口的怒火越来越盛。
    解明沉还在跟那四个魔君打着呢。
    他心思掠过丝阴影,几乎是条件反射,陡然反手一拽谢拾檀,将他拉离了方才的位置。
    卓异慢失去了玄水尊者和渡水剑的助力,狐假虎威的合体期威压消失,如此一来,他变成了在场修为最低的人,在谢拾檀眼皮子底下,卓异慢不可能脱逃。
    当年为了诛杀魔祖,溪兰烬以引魂之术,将魔祖拽入识海,以同归于尽的方式解决了祸患。
    一柄魔气化成的小刀凭空出现在方才谢拾檀待的地方,抱怨的声音随即响起:“哎呀,哥哥的直觉还是那么敏锐。”
    这次他又故技重施,冒险把玄水尊者的残魂引入识海困住。
    “谢拾檀为何会和溪少主站在一起?”
    俩人僵持了片刻,边上忽然传来解明沉的怒吼:“他娘的谢贼,你放开我家少主的手!”
    涵养太好的人,哪怕是发怒都不会大吼大叫。
    就像当年给他下咒一样。
    溪兰烬迟钝地察觉到,谢拾檀在生气。
    他顿时有点慌,谢拾檀看起来冷漠,但在他面前其实脾气可好了,哪怕变回原形被他扎小揪揪都不会生气,这是怎么了?
    他没敢缩回自己的手,倒是谢拾檀先察觉到他的力道太大,闭了下眼,稍微松了松,终于出了声,声音很轻很低:“……第二次了。”
    “那是卓异慢?不对,那不是桌椅,这股气息是……”
    当年玄水尊者连屠数座凡人城池,以数十万人为祭品,唤醒了秽气恶念化身的魔祖。
    面对凡人的时候,魔祖甚至不需要动手。
    但就是这么轻轻的声音,落入耳中,却惊雷似的,轰隆隆劈在溪兰烬心头上。
    方才还与他兵戎相见的四人在听到这俩字后,同时打了个寒颤。
    只要一眼没看住,溪兰烬就会做出这些事来。
    这边的异变突起,另一边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几人也慢一步发现了卓异慢的异常,五人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望向这边。
    溪兰烬转头一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片天空已经风云变幻,一半是燎烧的火海,一半是黑沉沉的阴云,倒映在他眼底,此消彼长,纠缠不休。
    没人料到这股恐怖的力量是完全不可控的。
    溪兰烬其实是没太把卓异慢放在心上的,但发觉到他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后,立刻感到了不对。
    他们都是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
    出现在那里的是之前突然消失的卓异慢。
    溪兰烬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将它抹除了,又有人贪心不足,将它重新复活唤醒。
    与此同时,谢拾檀意识到了危险,略吸了口气,压下怒火,准备回头再跟溪兰烬算账,随即拔出照夜剑,望向了方才的地方。
    它初生之时搅起的血雨腥风,导致苍鹭洲一角十几万人埋身无妄海,在它眼里,也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他与玄水尊者的对峙,其实只过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因神魂复归恢复记忆更是瞬息之间的事。
    但是卓异慢呢?
    一瞬间,谢拾檀脑中掠过了无数可怕的想法。
    溪兰烬总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理智摧毁。
    “那是妄生仙尊谢拾檀?谢拾檀为何会在此处?!”
    在魔祖的眼中,世上的凡人和修士并无差别,都是渺小的蚂蚁,它时而捣毁蚂蚁的巢穴,随意碾死一群蚂蚁,看蚂蚁慌乱的逃窜或者无力的抵抗,都会让他觉得有趣。
    作为漩涡中心的魔祖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望向溪兰烬,仿佛很诚挚一般,带着丝惋惜:“看来哥哥还是想起来了。”
    和上次在牵丝门所见,魔祖似乎又恢复了不少。
    溪兰烬握紧了渡水,侧身挡住谢拾檀,没什么表情道:“谁是你哥,别乱攀亲戚。”
    魔祖的恶没有道理,它天性便是如此,充满了侵略的恶意,暴虐、嗜血而又残忍,只是不知为何,在溪兰烬面前,它很喜欢伪装出一副天真的面孔,仿佛溪兰烬幼时所见的那样一般。
    但它喜欢这样做,不代表溪兰烬也跟幼时一般容易被迷惑。
    听到溪兰烬的回应,魔祖顿时不高兴了,像个小孩儿一般瘪起嘴,视线落到谢拾檀身上,眼底是浓浓的厌恶:“又是你。”
    它不高兴极了,大声控诉:“只要你在哥哥身边,他就一直看着你,不陪我玩了,还想杀我。”
    溪兰烬感觉魔祖真是莫名其妙的喜欢发疯。
    这都什么跟什么,哪怕谢拾檀不在他身边,他也想杀了它好吧。
    谢拾檀上前一步,反将溪兰烬挡到身后,望着魔祖的淡色的瞳孔中金芒隐现,透出惊人的杀意。
    但哪怕谢拾檀浑身杀气,依旧雪衣如云,干净得不染尘埃,与世俗的一切格格不入。
    与天生充满污秽的魔祖全然是两个极端。
    魔祖歪歪脑袋,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嫌恶地皱眉道:“哥哥一定是因为你这样子才喜欢你吧。”
    溪兰烬猝不及防被这句“喜欢”烫了一下,眼睫抖了抖,不敢看谢拾檀的脸,握剑的手更坚定了:“小谢,它还没完全恢复,趁现在宰了它这道分身也能削弱它,我们上。”
    等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再跟谢拾檀说那些事。
    得对谢拾檀道歉。
    还得好好哄哄他。
    看到溪兰烬的态度,魔祖更生气了。
    以它的思维,它完全不能理解溪兰烬为什么要排斥自己,亲近其他人,语气愤愤的,宣告道:“我生气了,我要杀了你们。”
    话音落下,众人陡然发现,天空变红了。
    或者说不是天空变红了,而是魔祖用卓异慢的身体,使出了卓异慢最拿手的点星宫秘法“血漫弥天”。
    霎时之间,天上地下席卷而来一片魔气滔滔的血海,天空中靠近了不少想要观察情况的魔修,见状来不及逃走,甚至惨叫声都没有叫出来,便被卷入其中,瞬间化为虚无,成为血海中的一片。
    在吞噬掉周遭没能跑掉的修士之后,血海扩张得越来越快。
    溪兰烬神色一凛。
    虽然他的确不太看得上卓异慢,但卓异慢到底是化身巅峰的修士,在当今世上也是数得出的强者,但在被魔祖上身的瞬间,他的神魂显然就被污染了,否则魔祖不会轻易就能使出点星宫的秘典。
    卓异慢尚且如此,浣辛城附近的万千修士就更难逃了。
    “解明沉!”溪兰烬毫不犹豫传音,“把所有人聚到浣辛城,开启大阵!”
    血海泼洒下来,一下将溪兰烬谢拾檀和其他人挡开了,解明沉正在设法破开血海冲过来,闻声犹豫起来:“可是……”
    溪兰烬一横剑,警惕着消失在血海中的魔祖,冷冷打断:“少废话。”
    解明沉狠狠咬了咬牙。
    五百年前是这样,五百年后也是这样。
    陪在少主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的总是谢拾檀,而不是他。
    可是他只能听令。
    解明沉强行咽下那股不甘心,避开泼洒的血海,黑旋风似的飞向浣辛城,途中还把还在附近观察情况的一个魔君逮住,厉声大喝:“等血海蔓延下来,所有人都得死,赶紧来帮忙撑开大阵!”
    浣辛城的大阵是溪兰烬和几位阵法大师一起布下的,启动阵法之后,支撑大阵的人越多、修为越高,大阵的防御杀伤力就越强。
    今日魔门六宗汇聚在浣辛城,各个魔君都怀揣着小心思,带来了手下最精锐的一队修士,倘若这片飞速漫开的血海将浣辛城吞噬,魔门就相当于精锐尽失,五百年来好不容易喘上了一口气,又得被打断,再次一蹶不振。
    纵使魔门六宗平时松散得似盘沙子,恨不得其他五支早点灭绝,自己好一统魔门,在魔祖面前,也知道此刻不是内讧的时候。
    刚还颤唞在一起试图杀死了解明沉的其他四个魔君闪身出现在浣辛城,望着天幕上泼洒而下的血海,深知其中的恐怖,勃然色变:“解明沉,你搞快点,老子的徒孙都在这儿呢!”
    解明沉没搭理他,结印启动护城大阵,之前还分散在外的人能逃的全部逃进了浣辛城,劫后余生的同时茫然极了。
    “魔祖……复活了?”
    “魔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溪少主身边那是妄生仙尊吗?他们二人为何会在一起?”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自然是因为魔祖重现世间,溪少主回来与妄生仙尊重新合力诛杀魔祖了!”
    惊惶的修士们看着解明沉撑开金光大阵,下一瞬,血海泼洒下来,滋滋侵蚀着大阵的灵光。
    之前所有人都看到了,哪怕是元婴期修士,被这片血海沾到一丝,也会在顷刻之间化为虚无,变成血海中的养料,周围已经遍布血海,除了浣辛城外,他们无处可逃。
    只要大阵被腐蚀了,他们不可能独善其身,都会葬身于此。
    届时别说他们,恐怕整个浣辛城都会消失在世上。
    恐惧之下,没有人再冷眼旁观,所有浣辛城的修士都为大阵注入了灵力,祈祷大阵能多撑一会儿,祈祷天空中那俩位还能如当年一般,力挽狂澜诛杀魔祖。
    底下一片混乱的时候,溪兰烬和谢拾檀也被血海彻底包裹了,眼前尽是血红的颜色。
    魔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嘻嘻笑着:“哥哥,我们好久没有玩捉迷藏了,你来找我呀。”
    它说的是很久之前,那时溪兰烬还不知道黑雾中的存在有多危险,把它当做自己在渊底的朋友。
    魔祖给他带来渊底难见的东西后,就会要求溪兰烬和它玩游戏。
    比如捉迷藏,它躲在黑雾之中,匿去身形,让溪兰烬在茫茫的黑雾之中寻找它,很无聊的小游戏,但魔祖乐此不疲。
    直到溪兰烬亲眼看到它吞噬了断脉老魔的身体,污染了他的神魂。
    待自己那么好的人倒在血泊中,溪兰烬愤怒又伤心,质问魔祖为何要伤害他的亲人。
    黑雾中的存在只是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似的:“我只是想玩一玩而已啊。”
    天真又残忍。
    溪兰烬偏头低声道:“若是魔祖藏在里面不出来就麻烦了,我进去把它引出来。”
    谢拾檀立刻否决:“不行,我进去。”
    溪兰烬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们一起吧?”
    谢拾檀的伤不是还没好吗?
    他跟卓异慢交过手,了解点星宫的血海邪法,但被魔祖施展出来的血漫弥天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要更可怕得多。
    谢拾檀坚持道:“我来。”
    话毕,也不等溪兰烬同意,直接就钻进了血海之中。
    溪兰烬顿时又气又急,但谢拾檀已经进去了,他只能压下心绪,强迫自己待在原地等谢拾檀。
    不过五百年,谢拾檀怎么还学坏了?明明从前都是跟他有商有量的。
    难不成是跟他学坏的?
    血海中并非外面看起来那样只有滔滔不尽的血水,里面充斥着无数的阴魂,有的是早已存在的,有的是方才被吞入,还在茫然之中的。
    从谢拾檀进入血海的瞬间,阴魂便试图缠上来,将谢拾檀拽入无间地狱,将他吞没,只是还没靠近谢拾檀,就被他身上的天狼气息吓退。
    魔祖不悦地“啧”了声,声音飘飘忽忽的:“真没用,连一只小天狼都害怕。”
    溪兰烬能够听到魔祖的声音,当即扭头望向某一处:“谢卿卿!”
    进入血海中后,魔祖的气息就比之前要清晰多了,谢拾檀比溪兰烬捕捉的速度更快,照夜剑随心而动,眨眼便出现在那边。
    魔祖没想到谢拾檀进入了自己的领域,竟然还几乎不受影响,措手不及地被当胸刺了一剑,恼怒不已:“我在和哥哥玩捉迷藏,不是和你!”
    谢拾檀不言不语,认真听声辩位,这回不仅是照夜剑,渡水剑也一同没入血海,一同攻向暴露方向的魔祖。
    两柄剑并非寻常的凡剑,被照夜和渡水刺伤之后,伤的不仅是身体,还有里面寄存的神魂,寻常修士吃一剑都会受不住,更何况一连受了这么多剑。
    看到渡水剑,魔祖简直恼羞成怒,声音又大了一分:“凭什么!明明是他杀了你!”
    魔祖越生气,叫得越大声,这个“捉迷藏”就越简单,溪兰烬没有分毫动容,两指一并,渡水剑再次与照夜剑飞向魔祖。
    魔祖似乎也意识到了,他不断开口说话,只会暴露自己的具体方向,怒不可遏地闭上嘴,随意抹了把嘴唇上的血,阴沉沉地望向谢拾檀。
    即使身处污秽之中,谢拾檀依旧与周遭格格不入,永远是天上的明月,山尖的新雪,高洁而无暇。
    溪兰烬就是喜欢他这样吧。
    魔祖盯着谢拾檀,忽然发现了什么,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玩一个新的游戏。
    方才不断飞速扩张出去的血海仿若有生命一般,以更快的速度收缩起来。
    凝聚起来的血海比分开时又要可怖得多,溪兰烬意识到不妙:“小谢,快回来!”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无数的血水也扭曲成各种形状,拉扯着谢拾檀,阻止他脱离血海。
    下一瞬,谢拾檀周遭的血水化为无数尖刺,猛然刺向谢拾檀,只是还没沾到他身上,就被尽数弹开,血海无穷无尽,依旧疯狂攻击着谢拾檀。
    溪兰烬见势不对,想一头扎进去,哪知道还没靠近,谢拾檀便察觉到了,偏头看了他一眼,弹指一挥。
    溪兰烬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挡住的去路,任凭他怎么突破,都无法突破过去,那力道柔柔的,像一道轻柔的风,却也因为柔软,而难以破开。
    溪兰烬往哪个方向都无法破开这道屏障,简直气急败坏:“谢拾檀,放我进去!”
    谢拾檀眼皮也没抬一下:“不放。”
    溪兰烬气得够呛。
    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些理解当年谢拾檀的心情了。
    眼睁睁看着对方涉险,自己却无法伸手。
    魔祖虽然看不懂俩人互相保护的动作,但莫名其妙的就是更生气了。
    无尽的血海陡然再次收缩。
    蔓延出去的血海已经将浣辛城的护城大阵侵蚀得坑坑洼洼了,见到血海陡然缩了回去,天空在瞬息之间又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还在努力维持大阵的魔修们疑惑地仰起头。
    “怎么了?”
    “是不是溪少主和妄生仙尊将魔祖解决了?”
    “不对,血海好像只是缩回去了……”
    纷纷乱乱的讨论声不断,解明沉就算再忧心上面的情况,也不能离开大阵的中心,焦虑不已。
    若是这次谢拾檀让少主又出事了,他真的会杀了谢拾檀的。
    方才扩散出去十几里的血海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把红色的长枪,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侵占着卓异慢身体的魔祖显出身形,溪兰烬顿时松了口气,身边的屏障也消失了,赶紧奔去谢拾檀身边。
    但还没靠近谢拾檀,便见残影一闪,魔祖握着那把以血海凝聚的长枪,攻向了谢拾檀。
    没有了血海的束缚,谢拾檀的动作快了几倍不止,几息之间便与魔祖过了数百招。
    溪兰烬立刻召回渡水,加入混战,和谢拾檀一起对战魔祖。
    魔祖还未彻底复苏,卓异慢的身体又被刺了数剑,动作慢了许多,即使如此,大部分魔修还是看不清他们的动作,紧张不已屏息静气地望着。
    下一刻,众人忽然听到“噗”地轻轻一声禸体被破开的声音。
    交缠的几道残影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溪兰烬和谢拾檀稳稳地握着剑,一前一后,一同刺入了魔祖的心口。
    被渡水和照夜同时击伤要害处,魔祖的这缕意识很快就会破碎。
    下方的浣辛城中陡然爆发出欢呼声:“溪少主!”
    “妄生仙尊!”
    溪兰烬却没被下方的欢呼声感染到。
    因为魔祖朝着他笑了。
    一丝不安感陡然窜上心头。
    “哥哥不是喜欢他那副模样吗,”魔祖笑得十分烂漫,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总是阴沉沉的卓异慢脸上极为怪异,“那我就把他变得低贱肮脏,让你像不喜欢我一样,也不喜欢他。”
    他开口的同时,那些因为被照夜剑捅入后心,顺着剑身滴滴答答淌出去的血液走向忽然变了,猝然化为利刃,攻向他身后近在咫尺的谢拾檀。
    这么近的距离,谢拾檀无处可避,护体灵气与无华法衣只略微阻隔了一下,便被那道血箭破开了。
    “那就把他变成最低贱的血魔吧。”
    魔祖的算计得逞,笑吟吟地道:“哥哥,我们下次再见啦。”
    卓异慢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在魔祖的这缕意识粉碎的同时,晃了一下,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溪兰烬完全没心思去管卓异慢的身体,慌忙收剑冲到谢拾檀身边,见他胸口的衣服破开了一个洞,心跳都停滞了一瞬:“谢卿卿,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谢拾檀的身体只是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低声道:“我无碍。”
    溪兰烬心慌得不行,哪儿会管他的话,不管不顾地伸手就扒他的衣服,谢拾檀阻挡不及,还真给他粗暴地扯开了外袍和里衣。
    溪兰烬没看到那道血箭造成的伤,但看到了另一道伤口。
    那是道处在心口正中间的,似乎因为被不断撕开,所以难以愈合的伤。
    溪兰烬的手突然有点发抖,直勾勾地盯着那道伤看了良久。
    他低着头,谢拾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一边考虑着借口,一边将衣袍掩回来,刚拉到一半,又被溪兰烬猛地一把扯开。
    溪兰烬依旧盯着那道伤,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好半晌,谢拾檀才听到溪兰烬听不出感情色彩的声音:“这道伤是怎么回事?”
    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落到那道难以弥合的伤上,指尖微微发着抖。
    溪兰烬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咬着牙磨出去的声音轻忽得像阵风:“……为了复生凤凰木,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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