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白浮雪被屈打成招,委屈脆弱地蜷缩在萧时之的怀里。
白浮雪气儿都喘不匀了,腿脚还在发颤着。
“是臣妾嫉妒皇后娘娘,是臣妾在寝室中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后娘娘身体衰弱。”
萧时之用食指轻轻挑起了小美人的下巴,满意极了。
白浮雪咬牙切齿:“陛下明明就是在屈打成招!”
这个狗东西。
萧时之手指夹起一章薄薄的宣纸,上面按了白浮雪的手指印,小美人的另外一只手上拿着巫蛊之术用的黑色稻草人。
萧时之笑意满满,“爱妃亲口承认,怎能说是屈打成招?”
萧时之忘不掉白浮雪刚刚眉眼带着泪水,眸子里全是破碎的光,明明已经难受到了极致,却也不把她推开。
何采女颤颤巍巍地说:“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望娘娘明察秋毫!”
当今圣上如今继位一年有余,迅速坐稳的位置,给哥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不管是出现在王府面前的断肢残骸,还是消失不见得巫蛊稻草人。
皇后气的眼珠子都发红,那么大一个稻草人呢?!
总不该是飞了不成?!
李德全暗示:“娘娘,陛下今日刚忙完,就来看您了,陛下近日公务繁忙,连奴才看着都忧心的很。”
本该在白浮雪床褥里的稻草人,怎么会到她床上?!
相比于皇后那边的惊心动魄,白浮雪这边就悠闲很多了。
赫然是手指大小的黑色稻草人,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她看着周遭低着头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是眼熟的面孔,可一个个的面孔似乎都在阴影下变得诡异扭曲。
现在连个问话的人都找不到。
皇后一脸想到哥哥的处境,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连李德全都要赞叹:宫外的纨绔子弟都没这样潇洒。
都在说明同一件事——肃亲王的一举一动,皆在那人的眼皮底下。
可爱极了。
巫蛊之物的证据究竟在哪里……
好像看一眼萧时之就会被抓去继续折磨。
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抬手就给何采女一巴掌。
皇后一行冷汗从眉角躺到脖子里。
白浮雪抬了抬下巴,“陛下陪臣妾躺一会儿?”
暖风吹着房间里点的荔枝壳香,不似人间景象。
那宫女吓得突然跪在地上,不知自个做错了什么。
宫女们很有眼力见地,又搬来了一贵妃榻。
白浮雪被萧时之折磨的腿脚酸软,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和条死鱼没什么区别。
正当宫女要靠近,皇后猛然后退了一步,用警惕的目光瞪着眼前人。
皇后回到行宫中的院子,抬眼就看到何采女跪在花厅中间。
皇后则像见了鬼似的不停往后退,视线完全不敢落在床铺上。
皇后脑瓜子嗡嗡的疼,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白浮雪在外面披了一件衣服,小跑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正常妃子早就从贵妃榻上爬起来,软软靠在女皇陛下`身边嘘寒问暖。
萧时之一推开门,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皇后疲惫地闭了一会儿眼睛,靠在床榻上。
松萝苦着脸说:“娘娘!陛下上回对您养着歌女舞女颇有微词,娘娘怎么还不听劝!”
皇后手脚发麻,几乎稳定不了一国之母的端庄。
“娘娘……?”
忽然感觉床上鼓出来一块,皇后手指翻开被褥。
为了保密,那个往白浮雪床榻中放稻草人的太监已经被处死了。
“啊啊啊啊——!!”
究竟谁是白浮雪身边的人!
宫女:“奴婢服侍娘娘午休。”
像极了一只被娇生惯养的小猫咪,比外头那只狮子般的大猫猫要可爱多了。
何采女脸被打的偏了过去,嘴角淌下一行血液。
白浮雪靠在贵妃榻上,边上有宫女温柔摇着扇子。
皇后的瞳孔猛然收缩,整个人跌倒在地上,耳边阴风阵阵,宫女太监立刻进来,一个个跪在地上听候命令。
萧时之看的额头上青筋直跳。
萧时之:“你——”
萧时之坐在贵妃榻上,喝了一口泡了荔枝的茶水,清凉解暑,丝丝甘甜,沁人心脾。
萧时之从太监手中拿来一沉重的木匣子,推到白浮雪面前。
萧时之:“京城里的铺子赚了些钱,加上缩减后宫开销,这是你应得的。”
白浮雪单手打开木匣子,里面是层层叠叠的银票,最下面铺了满满一层黄金。
白浮雪往贵妃榻上一摊,“臣妾不要这些钱。”
萧时之饶有趣味看着懒散的小美人。
白家为武将世家这些年,把所有家当都投入到了边关防守上。
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穷的很。
白浮雪平日里拿的那点月钱,打点宫人怕是早就不够用了。
萧时之心中有趣的笑了笑,明明缺钱的很,非得装出一副清高样子,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就好这口。
白浮雪:“金银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臣妾现在吃穿不愁,还有人伺候,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白浮雪的话说的过于情真意切,让萧时之都快信了。
这世界上哪有人会嫌钱少?
最终萧时之强硬地要求白浮雪把钱收下,担心极了小美人在后宫中缺钱用。
也不晓得是谁主动提出减少开支的。
就在萧时之准备询问今晚吃啥,窗外忽然发出一声极为惨烈的猫叫声。
白浮雪突然坐起来,“松萝,去看看外面什么动静。”
松萝:“是,娘娘。”
猫叫声惨不忍睹,听得让人耳朵发麻。
白浮雪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汤圆时的惨烈景象,被人折磨着,踢了一脚却不敢反抗,丝毫没有现在上房揭瓦的霸气。
松萝小跑着回来,“回禀陛下娘娘,外头人正在捕杀黑猫,说是带来了灾厄,把江南水患的霉运传到了行宫里面。”
李德全一听“江南水患”四个字立刻看向了女皇陛下。
萧时之仅紧皱着眉头,手指不悦地敲在桌面上。
萧时之:“愚昧不堪,鸡飞狗跳成何体统,叫人停了。”
李德全立刻弯腰领命,带着几个小太监立刻出去了。
白浮雪跑出院子,远远一看到一只瘸了腿的黑猫挣扎地往这边来。
圆溜溜的眼睛被吓成了一条竖线,叫声极为凄惨。
汤圆站在高高的房顶上瞧着,纵身一跃跳到地面。
小黑猫:“喵呜喵呜。”
委屈地往汤圆身上蹭。
汤圆一身银白色的毛发,尽显威风,温柔地用舌尖舔着小猫咪的头顶。
随即缱绻,咬着小黑猫的脖子,把整只猫都拖到白浮雪怀里。
汤圆大猫猫:“喵。”
硕大的猫猫在白浮雪脚下来回走着,似乎在催促赶紧把小黑猫给救活。
白浮雪用手仔细摸着小黑猫的盆骨,两条后腿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松萝恶狠狠道:“那群作死的奴才,好大的胆子,半点善心都没有。”
白浮雪摸索着,大约是盆骨骨裂,伤到了后腿的神经。
静养一段时间便能好。
白浮雪把猫咪交给随行的太医,奖励了汤圆一小段肉干。
白浮雪忧心地抱着汤圆,把汤圆的爪爪放在唇间,轻轻了好几遍才放下心。
“这几日你少往外面跑,听到了没?”
汤圆喵呜一声表示听懂了。
白浮雪肆无忌惮地亲亲大猫猫的嘴,然后是脖子,最后将头埋在了大猫猫的肚子上。
萧时之:“。”
谁曾想,稻草娃娃事件只是一个开头。
整个行宫的黑猫,虽然保住了性命,却起了很多风言风语。
“你听说了没有?住在南边的那位娘娘,是武将世家身上满是煞气,把地下的的冤魂jsg都给打扰了。”
“怎会如此?那位娘娘煞气那么重,如何能够好好服侍陛下?”
“我听说啊,黑猫都爱往那位娘娘的院子里跑,那黑猫可不是个吉利东西。”
“上回皇后娘娘下令捕杀黑猫,居然被那位娘娘给叫停了,听说还是陛下出手呢。”
“我就说最近窗边都有白色影子浮动,哎呀,吓死个人了!”
“白家作为武将世家,手上沾的人命肯定不少,那位娘娘长期生活在宫中后宫,那是个什么地方,人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肯定不清白。”
“我听说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大半夜被鬼影吓醒,哭了好一会儿。”
类似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白浮雪每回到荷花池边上散步,都能听到人小声议论。
白浮雪:唯物主义不可撼动。
次日一早,白浮雪就被皇后给叫去了。
整个屋子里所有来行宫的妃子们都挨个坐好,一看到白浮雪事先立刻撇开。
好像多看一眼都是晦气。
白浮雪慢悠悠坐到了左边第一个位置。
比贵妃的位置还要高上一等。
皇后慈眉善目的坐在最上首,手中抚摸着一柄玉如意。
皇后看向白浮雪的目光愈加深邃,“白妹妹,近日睡得可好?”
白浮雪一日睡到大中午,就算去书房陪萧时之也是倒头就睡。
“尚可。”
皇后:“本宫与几位妹妹晚上夜不能寐,白日里担惊受怕,真羡慕白妹妹的好睡眠,瞧着妹妹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白浮雪听到这蜿蜒曲折的话,头疼的很。
“皇后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容贵妃瞪了一眼白浮雪,语气挑衅,“陛下日日去姐姐那里,姐姐自然能睡得好。”
白浮雪点头:“妹妹言之有理,只有陛下陪着,臣妾才安心。”
容贵妃:“!”
死不要脸!
容贵妃:“姐姐的日子好过了,妹妹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谁不知道姐姐武将出身,身上煞气重的很,惊扰了行宫早已安眠的冤魂,此刻全出来祸害咱们了。”
白浮雪揉捏着太阳穴,忽然之间意识到了科学教育的必要性。
皇后坐在上面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叫叫嚷嚷,适当开口:
“这也不怨白妹妹,白妹妹也是受害者,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白浮雪头上,好像只要白浮雪点头,就变得让人更加厌恶。
白浮雪摇头:“本宫大约不是……”
你们被“鬼”吓得担惊受怕,和她这个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有什么关系?
就算有鬼,哪有穷鬼可怕。
白浮雪再次露出了空空如也的咸鱼眼神。
皇后嘴角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抄佛经能安鬼魂之心,各位妹妹们需得静心抄写,每日誊抄十遍,方可静心安魂。”
皇后给出的一本佛经,少说上千字,抄写十遍,怕是要不吃不喝,手都要给抄断了。
夜半三更,白浮雪坐在窗前,手边是摊开的佛经册子。
旁边的小太监正在奋笔疾书,几个宫女替自家娘娘揉捏着肩膀。
夜深人静,萧时之所在的院子已经熄了灯,白浮雪白天睡过了,此刻并不困倦。
窗外立刻有一抹白影飘过。
白浮雪眼前一花,烛光颤动了几下。
白浮雪顿时觉得耳边一凉,突然回过头,只见小太监依旧在奋笔疾书。
白浮雪:“不必字迹规整,把最上面的几张纸和最下面的几张纸给抄了,中间的纸张空着不必管。”
小太监被这通操作给惊呆了,“这样可以吗?”
白浮雪:“可以。”
上学时期谁又会认真罚写?
窗外再次有白色影子飘过,汤圆突然睁开眼睛,大声叫了一声。
小太监被吓得笔一抖,纸上落下了一个墨点子。
白浮雪“啧”了一声,把厚重的窗帘拉上。
什么鬼影都看不到了。
小太监的脸已经吓得惨白,“娘娘,外面好像真的有东西……”
白浮雪:“没有东西。”
小太监稳定心神,心里还在发着抖,一见到自家娘娘安然去睡觉,心思也跟着安了下去。
白浮雪心虚地躺在被褥里,小声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萧时之院落中,她熄灭多余的烛火,坐在床前瞧着暗卫送来的报告。
她小声默念着:“……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暗卫:“陛下您说什么?”
萧时之默默转移话题“把背后的人查清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算做足准备,江南水患依旧死了不少人,紧接着的大疫,死亡人数必然会攀升。
萧时之把报告放在桌面上,捏了捏眉心。
李德全:“陛下,奴才在外头添了几道符咒,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侵扰圣架。”
萧时之:“把符咒都给撕了,朕不需要。”
暗卫:“回禀陛下,淑妃娘娘正在屋里罚抄佛经,深更半夜依旧未能休息。”
暗卫补充一句:“是皇后娘娘下的命令。”
又是皇后,现在不是动手解决肃亲王的好时候。
若非如此,她必然不会留着这个屁股已经歪了的皇后。
萧时之挥挥手,让这些人全部退出去。
她踩着夜色,离开院子。
她不担心会撞到鬼,她只想见白浮雪。
那软弱可欺,又如同天上明月那般皎洁的姑娘。
是她在这世界中唯一的牵挂。
年轻的女皇站在窗口,隐隐绰绰在缝隙中见到一个拿着毛笔的人影。
似乎害怕极了,又强撑着胆量。
真可爱呀,这几日一定害怕极了。
萧时之眯起眼睛,把窗子往外拉开,眉眼柔和如水。
安慰的话到了嗓子眼。
定睛一看,是个拿着毛笔的小太监,背后是早已熄灯的寝室。
小太监惊恐大叫一声,“啊啊啊啊啊————鬼啊!!!”
萧时之:“。”
草。
朕在担心你害怕,你却在睡觉?
白浮雪,你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