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第53章
◎辛苦道长先走了◎
惊葵终于开口,它的声音细软,听起来像是十一二岁的凡人女孩。
“我师父他在哪儿?他为什么让你在这里等我?”江采霜心中的疑惑更多,忍不住问了出来。
惊葵歪了歪脑袋,“我也不知道。他让我来南柯镇,找一棵并根生的槐树,说是在这里就能等到你。”
小虎子和银风对视一眼,心中俱是惊诧。
真是神了。
他们只是随便找了个下榻之处,怎么连这都能算到?还提前安排这只兔子在这里等着。
这清风真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师父让我替他传话。”
江采霜立刻问:“什么话?”
虽说悬镜司设立之初,只为大案要案所设,可因着开封府不作为,底下州县官员也糊弄省事,不知生出了多少冤假错案。
走出南柯镇不久,小虎子打马来到师父身边,将上午的所见所闻讲得绘声绘色。
“为什么?”
小虎子一听这事会让自己活不长,立马打消了想学的心思。
“是什么东西?我师父没在青城山吗?”
“小时候来过。”
江采霜听得眼界大开,同时也对他升起了浓浓的好奇之心,“这些地方你都来过?”
说完,惊葵的身影便消失不见,浮萍掩藏的水下,一条胖乎乎的锦鲤游来游去,顺着河流游向远方。
可就算是被万人误会唾骂,燕安谨也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任由自身被传为凶恶残暴的阎罗夜叉……
江采霜将这件事记在心中,“好,我记下了。”
说完,小虎子惊叹道:“师父,这些道士居然能算得这样准?不仅连地方算准了,日子也算得分毫无差。”
这一路上有梁武看着罗方,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你居然走过这么多地方,还办过那么多案子,怪不得什么都知道。”甚至还认识她师父。
“我不知道,这就要等你亲自去看才能知晓。切记,定要半月之内赶到,否则万事休矣。”
念在罗方饱受地痞欺压,被迫与家人分离数年的份上,暂时不将他押回大牢。而是让罗方跟随燕安谨一行人,回青州看望故土,悼念家人,届时再将他关押回去,等候处置。
这是何等恐怖的本事。
江采霜同燕安谨转达了惊葵的话,众人用过午膳,即刻启程南下。
若是事事都能算得这样准,岂不是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人?
林越瞥他一眼,“咱们狐族也不是没有知天命的本事。”
师父定然留了重要的东西给她,她必须按照师父所说的时日,尽快赶回观内。
既然清风真人让那小兔精来传话,恭贺白露道长生辰之喜。那便说明他一早就算到,他们这行人会在白露中秋那夜,正好借宿在槐树下的小院。
江采霜打定主意,要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启程回青州。
“你学不了。”
不管牵涉案中的人多么微不足道,他都会秉持公道,查明真相。
官兵将绑好的强盗押走,罗方的案档也已经查明,与他所说的事情没有出入。
“咱们族里也有会算命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师父,我也想学。”
一路上,不管走到什么地方,燕安谨都能对当地风俗民情和奇闻异事侃侃而谈。
江采霜领着二人回到小院,这边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窥探天机是折损寿命的事,你活腻了?”
“半月之内去青城山,拂尘观,他在观内留了东西给你。”
有个青州籍的渔民,在自家院子里被人用石头重击后脑勺而死,案犯一直没有抓住,直到罗方亲口承认。
她忽然发觉,自己对燕安谨的了解实在太少。
只知道他出身高贵,上过战场,却不知他这一身本事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他所经历过的过往。
京城传言燕世子位高权重,薄凉冷血,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罪恶。可实际上的他却截然相反,身居高位却丝毫没有自傲之心,更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贪慕强权,视平民百姓的性命如草芥。
江采霜想起王府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卷宗,都是燕安谨经手过的案子。
江采霜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你是在哪里长大的?你有师父吗?”
悬镜司看不过眼,便要来卷宗,一桩桩一件件亲力亲办。
“白露,生辰吉乐。”
从南柯镇到青州,众人骑快马,也就三天半的路程。
“还有一句要捎带的——”
算了,他还是稀里糊涂多活几年吧。
江采霜安静听着。
燕安谨坐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此处距离青州城不剩多少距离,天黑前能稳妥赶到,他便放慢了马速,耐心回答她的问题。
“在下`身为狐妖,自然在狐族族地长大。”
“狐族族地在哪里?”
“在……很远的山谷中,禁止外人踏入。除了狐族,谁也找不到。”
江采霜心道,怪不得都说狐族来无影去无踪,连族地都藏得这么深,谁能发现它们的踪迹。
“道长若是好奇,等哪日有空了,我带你去狐谷看看。”
“不是不让外人进去吗?”
燕安谨牵唇轻笑,“道长与在下结为夫妻,自然不算外人。”
夫妻。
这两个字落入江采霜耳中,在她心口滚了一遭,仿佛投石入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她的耳尖因为这两个字微微泛红。
江采霜别扭地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道:“哦,那等忙完了,我便跟你去狐谷。”
燕安谨将身前小姑娘揽入怀中,手臂懒散地横在她胸`前,搭上她肩头,极为强势而亲昵的姿态。
从后面看去,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他的气息下。
江采霜下巴贴着他紧实的小臂,紧张地屏住呼吸,绷直了后背,“你干嘛?”
“前方道路崎岖,在下担心道长掉下去。”
“马儿走得这么慢,怎么可能会掉下去?”
燕安谨低磁含笑的嗓音近在耳畔,气息拂在耳廓,语气慵懒散漫,“毕竟是在下的爱妻,多上心些总是没错的。”
江采霜耳朵发痒,心里也像是被羽毛扫过。
她脸颊腾起红晕,不自在地扭动身子,想躲开他无孔不入的气息。
可她忘了这是在马背上,刚挣扎了下,整个人便失去平衡,上半身朝地面栽去。
燕安谨早有准备,长臂一捞,便将人重新捞回怀里。
“这不是差点就掉下去了?在下可不敢松手了。”燕安谨桃花眼微弯,熠熠灿亮,如玉容颜也因此染上几分鲜活的妖艳昳丽,惊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低沉嗓音里噙着满满的笑意,始终像是漫不经心的逗弄。
江采霜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大字——奸诈狡猾。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只臭狐狸城府深重,全身上下都是心眼。
可这人脸皮厚又会耍无赖,江采霜被他吃得死死的。
她干脆不挣扎了,认命地窝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袖子问:“你还没跟我说呢,你的修为是哪来的,你师父是谁?”
“在下天赋卓然,无师自通。”
江采霜撇撇嘴,“吹牛。”
燕安谨一本正经,“在下从不说大话。”
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强势地将她困在自己怀中。
江采霜一偏头,就看到他狭长的笑眼,浓密纤长的乌睫如同羽扇,半遮着清透潋滟的桃花眸。
她不禁在心里想,这人是怎么长得这么漂亮的。
“你现在这张脸,是你的真容吗?”江采霜喃喃道。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样一张被造物主格外偏爱的俊脸,漂亮得都不像能真实存在的容颜了。
燕安谨轻声呵笑,不答反问:“道长觉得呢?”
江采霜小声嘟囔,“没准是你自己幻化出来的。”
紧接着,江采霜又问:“你是什么时候修炼出丹火的?”
她接触到的人里,除了师父以外,就只有燕安谨一人修出了内丹,炼出丹火。
拥有了丹火,才算得上真正的强者,才能更好地斩妖除魔,护天下太平。
江采霜做梦都想炼出金丹。
燕安谨想了想,“及冠那年。”
江采霜掰着手指一算,自己还有四年就到二十岁了。
她在他怀里斗志昂扬道:“你等着,我修出内丹的时间,一定比你早!”
一定要在二十岁之前修出内丹,把他给比下去!
到时候她就可以打败这只臭狐狸,任他心眼再多,打不过她也是白搭。
燕安谨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声道:“道长修行勤勉,距离凝出金丹,只差一步心境而已。过了这道磨炼,凝丹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道长天赋远胜于我,在下可不敢跟道长比。”
“哼,你知道就好。”
想到将来自己实力更上一层楼,捉更强的妖也不在话下,江采霜不由得心生雀跃,春风满面地哼起了渔歌。
她腰间挂着的流苏剑坠,剔透的昆山玉珠中,灿烂的金光若隐若现。
只是稍纵间,金色光芒便被灵雾掩藏。
夕阳斜晖下,二人同乘一骑,慢悠悠地走向前方古朴巍峨的青州城。
一行人入城的时候,夜幕刚刚落下。
才刚入夜,街上行人寥寥,只有几家铺子还亮着灯火。
走在凋敝的街道上,江采霜感叹道:“从前一到白露,青州城便会办香会,祭禹王,七天七夜不停歇,可热闹了呢。”
若是放在往常,今夜也会是一片繁华盛景。
可因着南方战事不停歇,百姓如履薄冰,人人自危,哪里还有兴致办什么香会。
“咦,前面是我从前最喜欢的那家糖水铺,好像快要收摊关门了,我们快些过去。”
前方街角处,一家香饮糖水铺还开着,莹莹烛火从屋中倾泻而出。
铺子里不止卖糖水,还卖解渴的香饮,香甜软糯的浮圆子,还有蜜饯干果……
这家糖水铺是一对夫妻开的店,他们的儿子有时候也会来帮忙。江采霜一走进去,二人便认出了她,“白露道长?你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呢。”
“我爹娘接我回京城了,我今日才回来。”
“南方不太平,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老板娘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我们世代住在这里,在外地没有亲故,没办法离开。可你既然家在京城,办完了事,还是尽快些走吧。”
江采霜笑着接受了老板娘的好意,“这么晚了,店怎么还开着?我看路上其他店铺都关门了呢。”
“没办法,做好的香饮糖水不卖完,明日便不新鲜了。原本比平时少做了一半,没成想还是没卖完。”老板娘唉声叹气。
“我们一路走来正干渴,剩下的这些香饮糖水,我们都要了。”
江采霜一口气买了十多碗香饮,老板和老板娘千恩万谢,给他们让了五成价。
众人不好意思受这么大的恩惠,老板夫妻俩笑着道:“多亏了白露道长护佑我们,这点实惠算什么。”
平日里江采霜自己过来喝糖水,他们连银子都不收。
一行人拿竹筒喝着香饮子,牵马敲开客栈门,店内跑堂的伙计一看这么多人,原本不打算让他们进来。
可林越一掏出白花花的银锭,伙计看得眼热,关上门去后院问掌柜的,没多久就回来,开门请他们进去。
这么晚了,客栈不愿生火做饭,他们只得吃自己带的干粮。
几人住二楼的上房,剩下的人住在后院。
一夜寂静。
第二日一早,江采霜起来的时候,燕安谨已不在房中。
她穿衣梳洗罢,拉开门扇下了楼。
一楼大堂空荡荡的,只零星坐着两三桌食客,还都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不敢像往常那般高声议论,唯恐惊动了什么似的。
江采霜下了楼,一个熟悉的人都没瞧见。
她心觉奇怪,便叫来店伙计一问:“昨夜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呢?”
毕竟昨夜就他们一拨人前来留宿,而且人数多,出手大方,店伙计自然该有印象。
店伙计挠了挠头,“没见到啊,从早上起来就没见着。小的还以为,几位客官还在休息呢。”
江采霜闻言,不禁生出疑惑。
燕安谨若是出门办事,应该会提前知会她一声才对。
她怀着疑虑,掀开门帘走向后院。梁武要看着罗方,所以跟其他几个兄弟住在后院的厢房。
江采霜穿过竹林,来到门前挨个敲门。
敲了半天,毫无反应。
“梁武?银风?”
无人应答。
江采霜直接推门而入,屋中空无一人。床铺上有人睡过的痕迹,可他们人却不见踪影。
人都去哪儿了?
江采霜推开其余两间厢房的门,这次倒是看到一个人。
罗方揉揉眼睛,从床榻上起身,“江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梁武呢?”
罗方“欸”了一声,看了看四周,“梁大哥应当是起得早,出去了吧。”说罢,他小声咕哝了句:“怎么没叫我起来?”
江采霜同样觉得奇怪。
他是戴罪之身,梁武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才对。
“你先起来,待会儿再与你细说。”
江采霜往他身上施了一个追踪法术,之后便转身出了房间,去后院的马厩。
马厩里,几匹高头大马正悠哉悠哉地吃草。
马匹还在,说明他们不是去远地方办事,顶多就是在青州城里做些什么。
可……他们若是真的有事出去,燕安谨为何不叫她一起?
即便情况特殊,也该托人给她留个口信才对。
怎么会一夜醒来,人全都不见了?
江采霜心下不免担忧,草草用过早食,便出门寻人去了。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大,长相俊美的男人?”
“敢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瘦白男人,和一个粗犷大胡子的男人?”
江采霜沿街打问了半天,问得口干舌燥,却没有半点收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正打算回客栈喝一口水。
刚扶着门框喘气,一抬头,却见大堂里齐刷刷坐着几个男人。
其中一个身姿挺拔俊逸,侧颜清晰分明,不是燕安谨是谁?
江采霜握起拳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没声没息地就走了,让我一通好找,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你们到底去哪儿了,就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几个人如木雕般坐在堂内,一动不动。
江采霜一拍燕安谨的肩膀,后者却毫无反应。
她正在气头上,狐疑地问:“怎么了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下一瞬,面前人忽然转身。
江采霜胸口一痛。
低头看去,燕安谨手中的玉扇刺穿了她的胸膛,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他骨节分明的手。
剧烈的疼痛和背叛感席卷全身。
江采霜嘴唇失了血色,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你、你……”
她忍痛握住玉扇,艰难地张口,却只能发出残破的气息声,“为什么……”
江采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猝然从梦中惊醒。
她猛地坐起身,额头沁满了汗。
“道长这是怎么了?做了噩梦?”燕安谨关切的话语响起。
江采霜迟钝地转过头,瞧见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狭长眸中噙着关心。
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环视四周,发现这里还是青州城的客栈,正是他们昨夜的下榻之处。
方才……那么真实那么漫长的一段经历,居然只是她的一场梦么。
燕安谨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道:“别怕。道长梦到什么了?”
江采霜回忆起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我梦见早上醒来,你和其他人就不见了,我在外面找了你们一天,结果一回来,发现你们就在大堂里坐着。”
燕安谨眉梢微扬,等着后续。
“我自然生气,正要上前与你理论,结果、结果你就……”
燕安谨语调微扬,“嗯?”
“结果你忽然掏出玉扇,插/进我胸口。”江采霜满头热汗,仍对方才的经历心有余悸。
玉扇寸寸扎进胸膛的痛楚,盘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她胸口又抵上冰凉的硬|物。
“是这样吗?”身前传来男子愉悦的轻笑。
江采霜低头,正是梦中出现的玉扇。
一瞬间,她吓得头皮都要炸开,短促惊叫,“啊!”
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冷得厉害。
燕安谨面上笑弧扩大,不以为意道:“在下怎会如此对待道长?只是一场梦而已,道长无需放在心上。”
江采霜疲惫地闭了闭眼,呼吸急促,心跳砰砰。
从楼上下来,林越梁武和其他人都在楼下用膳。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们坐的位置,居然和江采霜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忐忑地咬了咬唇,不自觉地牵住燕安谨的衣袖。
燕安谨径直走到一张空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侧首看向她,“怎么不坐下?”
从他朝这个方向走开始,江采霜的脸色便逐渐变得苍白。
她用力摇了摇头,“我们换一个位置坐吧。”
昨夜,就是在大堂的此处,她被燕安谨的玉扇刺穿胸膛。
她对这个地方,实在是害怕得紧。
燕安谨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带到身边坐下,“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做,道长莫要被一场梦境迷惑了心神。”
江采霜嘴唇嗫嚅,半天才道:“好吧。”
所幸这顿早食吃下来,并未发生什么意外。
随从去后院马厩牵了马来,一行人走在街上。
江采霜对去道观的路再熟悉不过,发现此行的方向并非拂尘观,忍不住问道:“我们、我们不去青城山吗?”
燕安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长,我们先送罗方回家可好?”
江采霜心想,距离师父所说的半月之期还有好几日,倒是不用着急。
“那就先送他回家吧。”
罗方走在前面领路,脚步轻快,既期盼又紧张。
等他们走到一处巷子后面荒僻的小院,正是中午。前方低矮的院落包围起三间土房,白雾炊烟袅袅,饭香飘出来老远。
江采霜闻到香气,便被勾起了食欲,脚步不由得加快。
罗方比她还着急,率先推开木门,跑进院子,“娘!我回来了!”
农妇正在厨房汗流浃背地忙碌着,菜案上笃笃地切着菜,锅里滋啦作响。
听见罗方的声音,农妇慢慢回过身,一看见果然是他,眼里渐渐漫上溼潤。
“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妇人鬓角早已生出白发,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她拿抹布擦了擦手,赶紧从锅里盛出一碗金黄香脆的油氽糯米团子,“娘刚炸的油团,你在外面这么多年肯定没吃过,快尝尝。”
“谢谢娘!油团真好吃。”罗方拿起一个油氽团子,顾不得烫便咬了一大口,露出里面油亮亮的菜肉馅,肉香满溢。
“你在外面受苦了吧,这一回来就别走了,跟娘留在家里,弟弟妹妹都很想你……”
江采霜欣慰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游子背井离乡,在外闯荡多年,终于有机会回家一趟。母子俩许多年未见,感慨万分地叙说着家常,自然是温馨感人的一幕。
可江采霜心中却隐隐升起了怪异感。
“不对,罗方不是说,他家里人都被鲁吉明放火给烧死了吗?怎么还……”
这院墙也是好好的,没有火烧过的痕迹。
燕安谨站在她身后,语气幽幽:“是啊,怎么回事呢。”
“罗方还说过,他家里有一棵大槐树。可这个院子只有枣树石榴树,哪来的什么槐树?”
不对劲!
想到这里,江采霜连忙跑进小院,拉住罗方的袖子,“快跟我走,这里有蹊跷,这不是你的家!”
可罗方只顾低头吃油氽团子,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失神般喃喃道:“这就是我家,我娘还活着,我弟弟妹妹都还好好的,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好日子,过好日子。”
他娘抹着泪,语重心长地留他,“儿啊,这次回来就别走了,留在家里吧,娘不舍得你去远处……”
江采霜直觉这里有难以言喻的危险,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这方破旧的小院忽然狂风大作,漫天风沙迷了人眼。
矗立在院子中央的枣树张牙舞爪,树枝迅速生长,化成一根根尖锐的乌黑木刺,仿佛一根根长矛,朝着她攻来。
江采霜跳入院中,正要取出腰间桃木剑来对抗,可两只手臂忽然被人大力按住,动弹不得。
她惊恐地回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燕安谨,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你做什么?”
燕安谨眼神渐渐变得冰冷,一字一句道:“辛苦道长先走了。”
江采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直到腹部的剧痛拉回她的注意力。
一根根木刺扎进她腹部,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体里搅动,贪婪吞食她的血肉。
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将她淹没。
失去意识前,江采霜感觉自己像无用的破布一般,被人随手抛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