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第72章
◎疼疼,道长松手(完)◎
燕安谨身上的旧伤虽伤及经脉,但是有了菩提子,根本不算什么。
江采霜握住菩提子,催动灵力,穿过像桃核一样的外壳,慢慢抵达里面的“果仁”。
菩提子与寻常佛珠差不多大小,都是浑圆的外形,只不过上面刻满了繁复古朴的纹路,隐隐透着玄妙的感觉。
江采霜闭上眼,沉敛心神,灵力凝成细丝,顺着菩提子外壳上的纹路蜿蜒前行。
很快,便感觉到了磅礴而澎湃的生机,宛如春风吹过,大地生机焕然,万物复苏……
她闭着眼睛说:“伸手。”
燕安谨伸出手来,轻轻搭在她素白的掌心。
两人手掌相贴,中间隔着这枚菩提子。
江采霜牵引着这股庞大而纯正的生机,指引它们灌入燕安谨的身体,在他的经脉中循环往复,不断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筋骨。昨夜遭到法器反噬的地方,也被菩提子一道滋养。
江采霜一偏头,就看到他精瘦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一直蔓延到被宽大的袍袖遮盖住,看不见的地方。
只是这个过程难免煎熬痛苦。
江采霜眼睛眨得飞快,笨拙地模仿着他之前的动作,顶开他的唇齿,轻柔如羽毛般扫过他的上颚。
江采霜心尖莫名一悸,反应慢半拍地应声,“啊?”
扣着她的下巴,两人微微分开。
“感觉怎么样?”江采霜擦去额头的汗,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在菩提子的滋养下,他可以将两种力量彻底分开,从此互不影响。
燕安谨身体里力量纷乱,比平日里妖乱还要痛苦百倍,可他居然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像是从前积压在身体里的,所有滞涩的沉疴痼疾都被彻底去除,留下的是焕然一新的躯体,轻盈空灵。
感受到他此刻所遭受的剧烈痛楚,江采霜胸口仿佛压了块石头,闷窒得透不过气来。
他身体里既有灵力,又有妖力,两种力量彼此拉扯,互相对抗,所以每个月都会爆发妖乱。
甚至……白净的脸庞都浮现出一道道绯红的妖纹。
她不忍地按住他轻颤的手,慢慢抬起下巴,轻轻印在他的唇上。
渐渐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墨发刹那间褪成银白的雪色,头顶冒出两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蓬松的尾巴也突然出现在身后。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幻境之外亲吻。
燕安谨全身心地放松,任由她的灵力在自己身体里游走。
燕安谨青丝微乱,眼眸迷离,连密长的乌睫都染上了一层水光,整个人看上去脆弱而苍白,充满了破碎的美感。
燕安谨用力抱着她,仿佛要将她糅进自己的骨血,嗓音低沉喑哑,“我疼。”
“轻就对了,”江采霜眉眼弯弯,放下心来,“修道之人气清体轻,本该如此。”
燕安谨摇了摇头,脸庞早已失了血色,强撑着低声道:“没事,只是菩提子在调和我身体里的力量。”
江采霜坐在燕安谨怀里,任由他将自己作为支撑,紧紧抱住。
他掀起眼,狭长的眼中仿佛蒙上一层水雾,琥珀色的瞳仁倒映出她的身影,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纷乱炙热的气息声很明显,将她整个人都裹在其中。
“你怎么了?”江采霜惊诧不已,连忙扶住他。
江采霜本想说自己也没办法,可看到他绷紧了下颌,清隽眉眼间尽是隐忍,剩下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江采霜正无聊地把玩这个小桃核,燕安谨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莹润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脸颊微红,别扭地往前躲了躲。
虽说幻境中的一切感受都那么真实,但与外界……到底是不一样的。
妖纹如同蜿蜒的藤蔓,对称地爬上他的脸颊,边缘呈现灿金色,妖冶又狐媚。
他的手臂交叉,搭在她左右肩头,将她娇小的身影罩进自己怀里。
江采霜指尖搭着他的腕骨,胸腔里的心跳得飞快。
燕安谨睁开眼,如实说道:“很轻,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
仿佛没料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燕安谨眼睫颤动,薄唇微张,唇边溢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她手里的菩提子,已经只剩下外面的桃核,里面什么都没有,成了个空壳。
“我……”
他费力地睁开眼,俊颜凑到她脸颊边,语声缱绻地唤她:“道长。”
燕安谨的右手不知何时从肩头,挪到了她的侧脸,最后轻轻掐住她的下巴,指腹温柔地摩挲。
在他的注视下,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贴着他嫣红柔软的唇瓣,缓缓探出舌尖。
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将菩提子彻底炼化。
她紧张得忘记了喘熄,窒息感悄无声息地蔓延,粉润的脸颊逐渐染上红霞。
江采霜感受到背后的体温正在逐渐升高,烫得她后背发热。
江采霜后知后觉地大口喘气,泛着水光的嘴唇略有些红肿,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等她稍微转回视线,却撞进他含笑的眼底。
这个人!
都疼成这样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江采霜气得咬住下唇,刚要开口,却又被拉进他清冽好闻的气息中。
在他的指引下,江采霜慢慢学会了在亲吻时,与他交换炙热的呼吸。
就在她愈发熟练,渐入佳境时……周围的情形忽然一变。
刚才还在床上,眨眼间,就掉进了清澈的溪水中,被凉得一个激灵。
江采霜瞪大眼睛,可高高溅起的水珠迷离了她的视线,看不真切。
一片朦胧中,她正要用手背擦去睫毛上的水珠,却被人握住手腕压下,随即唇瓣落下温软的触感。
微凉的水珠裹挟着炙烫的气息,一点点将她吞没。
燕安谨将她拉入了熟悉的怀抱,可浸在荡漾起伏的水中,没有落点,还是让人心中惴惴。
江采霜本能地用最大的力气抱紧了身前的人,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将他当作自己漂泊在水面的浮木。
沾染了湿/漉的水意,原本只是安抚的亲吻,逐渐变得暧昧,混乱,失控。
两人的衣裳被水打得湿透,紧贴在身上,能毫无阻隔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不知道是不是菩提子的效用,燕安谨胸膛滚烫。
就在江采霜身躯发软,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又毫无征兆地回到了帐中。
躺在厚厚的被褥上,浑身干爽,方才在水中濡湿滚/烫的相拥,仿佛只是一场梦。
可燕安谨的幻境太过厉害,五感真实得如同现实发生的一样。
江采霜平躺在床上,仍有些回不来神,手指都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她一转头,发现燕安谨不见了。
倒是有只干净漂亮的白狐,安安静静地盘卧在她身边。
就像是……料到了她要兴师问罪似的。
等自己恢复了一些气力,江采霜第一件事就是揪它的狐狸耳朵。
燕安谨装睡不成,狭长的狐狸眼掀开一条缝,语气散漫地求饶,“疼疼,道长松手。”
江采霜倒也没太用力,面露凶相地质问道:“你刚才怎么突然拉我入幻境?”
狐狸耳朵不自在地动了动,心虚地没说话。
“你不是怕水吗?还拉我进水里。”
燕安谨犹豫了许久,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是怕水。
可方才那种情形下,危险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
要是再不泡冷水冷静一下,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念在他还在疗伤的份上,江采霜勉为其难地没有追究他。
只是……
她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盘卧?”
从幻境里面出来起,他就一直是这个姿势。
这么盘卧不累吗?为什么不完全放松地躺在床上呢?
这一次,连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也塌了下去,紧贴着脑袋,一副装没听见的样子。
“你没事吧?”江采霜伸出一根手指,轻戳狐狸的尾巴根,狐狸尾巴的毛炸了一瞬,继续装死。
见他好一会儿没反应,江采霜不免有些担心。
不会是伤势没好,贸然开启幻境,对他的身体有所损伤吧?
想到这里,江采霜有些着急地抓住狐狸前爪,想把它翻过来检查丹田。
燕安谨忍得额头青筋直跳,终于忍不住出声,“霜儿。”
江采霜暂时停下动作。
燕安谨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可奈何般说道:“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沉沙哑,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江采霜疑惑地坐起身,起先还不明白他怎么了。
等她仔细思考一番,再瞥见他的动作,一下子福至心灵,恍然明白过来。
从耳朵根到脸颊,唰一下红了个透。
江采霜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眼神慌乱地四处飘。
在幻境中,其实她隐约有所察觉,只是当时没往深处想。
这会儿才彻底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江采霜登时又羞又恼,瞪圆了眼睛,气呼呼握起拳,想往它身上捶一下。
手臂抬到半空,挤眉犹豫了半天,怕刺激到他,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江采霜气鼓鼓地小声骂了一句:“哼,色狐狸。”
狐狸蓬松的大尾巴盖在脑袋上,装作没听见。
过了三日,燕安谨将菩提子的力量吸收了个七七八八,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
城中诸多事宜解决得差不多了,一行人便踏上了返程。
山林间休息的时候,江采霜无聊地折了根枯草,甩来甩去地玩,“李家兄弟的确是裴玄乌的徒弟吗?”
“哥哥李均不是,弟弟李桂是裴玄乌门下的亲传弟子。”
“之前有个法器,是我从一个邪修那里得到的,忘记拿给你看了。”江采霜掏出玉莲法器,以灵力催动,让它变成了正常大小。
“那夜攻城的时候,圣天教中也有人拿出这样的法器。”
因着江采霜及时的提醒,他们特意留心了血气的波动,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发现邪修的存在。
燕安谨将玉莲法器放在空地上,挥出一道纯正的丹火。
丹火熊熊燃烧,法器发出一声声嗡鸣。
随即燕安谨又加入了更具破坏力的妖力,一击之下,法器轰然破裂。里面吸取的邪佞力量,刚好被外面包裹的丹火净化。
妖力蛮横霸道,爆发力强,毁掉这样一个法器自然不在话下。
“其他法器,你都已经毁掉了吗?”
燕安谨颔首,“嗯,已经全部销毁。”
“那就好,”江采霜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裴玄乌令门下弟子挑拨战争,就为了用法器吸收血气化作力量。他是想组建一支邪修军队,还是想给他自己提升实力?”
燕安谨答:“梁武对几个邪修用了真言咒。他们一致回答,用法器搜集来的力量,只有一小部分用于他们自身,大部分都被李桂收走,应该是送到了裴玄乌身边。”
这下江采霜更加不解了,“可是裴玄乌实力不弱,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于提升修为?”
先有杀戮妖类,取它们的妖丹来修炼。
后有挑拨战争,以无数普通人的鲜血和生命来滋养法器,化为力量。
他如今势力庞大,修为也不低,为什么还如此渴慕力量。
难不成……
“他还真想羽化登仙?”
这只是江采霜天马行空的猜测,却没想到,燕安谨竟真的点了点头。
“他想成仙?”江采霜大惊之下,语调不自觉地拔高。
“目前看来,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以裴玄乌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势力,再加上官家对他的过分宠信,就算他想把持朝纲,将大晋的江山据为己有,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既没有大肆拉拢朝中官员,也没有组建自己的邪修军队。
反而是拉着官家大费周章地建了个临仙阁,号称要和官家在临仙阁中闭关修炼,以助早日登临仙门。
江采霜喃喃道:“用这种残害人命的方式,就算修为提升上去了,最终真的能成仙吗?”
这样邪恶的修炼手法,他要成的到底是仙,还是魔。
可不管是神仙还是魔物,都是传奇话本里的东西,她还从未在这世上见到过。
江采霜不能理解裴玄乌对成仙的执着。
不过,等他们回到京城,早晚要和裴玄乌对上,到时候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了。
因着青州城内还有没处理好的事情,他们便先回了一趟青州城。
江采霜由杜春之死入手,无意间揭开了青州官府和青龙会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的真相。
朝堂上的事她不懂,后续都交给了燕安谨处理。
先前离开圣天城的时候,燕安谨设计,将青州城那支小队引到了偏僻之处。一声令下,暗中埋伏的其他人齐齐现身,将众人包围,弓弩齐刷刷对准他们。
副将在暗处喝道:“青龙会所有人听着,愿意回青州作人证的,放下武器,饶你们一命。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近五十人,最后只留下了四个人。
不是其他人宁死不屈,而是他们心中很清楚,以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行来看,就算回到青州城,也难逃一死。
有了这四个人证,把证据交给之前派来严查青州官员的朝廷大员,剩下的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这日,燕安谨一身官袍,从外面回来,“道长,苏恩阳已认罪入狱,你可要去看看?”
江采霜正拿着底下挖了洞的葫芦瓢,给花圃里的花浇水,闻言将瓢放回水桶。
“好!我还有事情要确认一下,我跟你去。”
来到牢里,曾经叱咤青州的师爷苏恩阳,如今成了披头散发的阶下囚。
他盘腿坐在稻草堆里,暗沉沉的牢房里,唯有天窗漏进来一缕阳光,打在他背上。
江采霜站在栏杆外面两步,“是你杀了杜春吧。”
苏恩阳端坐着,闭上眼,一言不发。
“因为杜春偶然听到了你们和青龙会的秘密,所以你就下令杀了他。先让人将他支走,再在路上率人埋伏,逼他慌不择路之下,逃向青城山后山。杜春在山顶见到了你,本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到,你竟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将他推向山崖。
“杀死杜春后,你心中愧疚,所以对杜春的妻儿多加照拂,还花钱雇了个婆婆帮她照看孩子。”
只不过,那个刘婆婆一边帮杜家娘子操持家务,另一边也是苏恩阳留在杜家的眼线。
当时她和银风他们找上杜家,那刘婆婆假装带孩子,实则在暗中盯着他们,好向苏恩阳报告。
苏恩阳仍旧一动不动,只是这次他开口问了句:“你怎知一定是我?”
“因为我见到了杜春的亡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说明他死得突然,一定是死于信任之人之手。”
要是杜春真是被追杀而死,那他死之前肯定记得自己的张皇和恐惧,就不会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了。
听了这句,苏恩阳终于睁开眼睛,眼神中迸发出激动的情绪,“你见到了阿春的亡魂?”
江采霜回答:“没错,正是得益于你那件新衣的庇护,让他的亡魂得以暂时存活。”
“可我私下里去找过多次,怎么从没见到过?”
“你没有法力,自然见不到他。”
除非杜春怨念缠身,化作了厉鬼恶魂,不然寻常人是看不到亡灵的。
苏恩阳露出苦涩的笑意,“阿春他……肯定怨透了我吧。”
毕竟他那么信任自己。
每年重阳节,杜春都会拎上两坛菊花酒,带上平日不舍得吃的醉蟹,到他府上找他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两人虽地位悬殊,但他们记得患难与共的从前,兄弟之谊从未变过。
江采霜只得如实告诉他,“杜春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恩阳愣住,低下头,叹了声道:“不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
不管是从前他们一起过过的苦日子,还是后来被兄弟背叛杀害,对于阿春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忘了就忘了吧。
苏恩阳望着自己残缺的右手,语气沧桑而平静,“我这只手,是阿春保下来的。我后来的荣华富贵,也全仰仗阿春的功劳。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他,到了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他右手残缺的两指上,缠着黑色的布条,刚好剩下可以用来握笔的三指。
若是连这三根手指都没能保住,被老鼠偷啃了去,他怎么会有今日的财势地位。
苏恩阳对于杜春的愧疚,江采霜觉得应该是真心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为了
前途,杀兄弟灭口的行为可以被原谅。
再者说来,就算没有杜春之死,苏恩阳在青州官府作恶多年,犯下的错也足以让他丢掉性命。
离开牢狱之后,江采霜放飞了机关鸟,将这桩案子的始末来由,细细地说给师姐傅成兰。
倒是很快就收到了回信,不过不是师姐回的消息,而是她弟弟傅成松替她回的。
“姐姐去西南边陲捉妖了,我已将你所说的话照抄下来,等我姐姐回来,会给她看的。”
傅成兰不在青州,师姐妹二人自然无法得见。
江采霜心中难免遗憾。
她没打算在青州多待,临行前,去了青城山后山,准备施法将杜春的亡魂炼度。
“我已经查明了你的死因,你想知道你的来历吗?”
杜春犹豫了很久,点点头,“跟我说说吧。”
江采霜便将自己这段时日打探到的一切,条理清晰地讲给他听。
杜春脑海中也随之浮现出,一幕幕熟悉的过往。
“后面的不用说了,我都回忆起来了。”
杜春沉默良久都没出声,最后长叹了口气,“我的家人过得还好吗?”
“苏恩阳入狱之前,把他的所有家财都托付给你娘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杜春这下就没有什么可以挂念的了。
“请动手吧。”
江采霜布下法坛,施法炼度,让杜春的魂魄彻底了消散在天地间。
江采霜“看”到了他的一部分记忆碎片。
很多年前的冬日,两个外乡来的乞儿躲在破庙里,冻得瑟瑟发抖。靠着从刚死去的老乞丐身上扒下来的旧衣,披在身上遮寒,才免于被冻死的厄运。
两人沿街乞讨,讨到吃食就分给对方一半,相互扶持着,艰难地维持生活。
直到某一天夜里,饥寒交迫的杜春发起了高热,迷迷糊糊间,抱着苏恩阳的手指啃了起来。
而苏恩阳早已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昏睡过去,竟毫无察觉。
杜春猛然从梦里惊醒,看到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错,选择了用谎言来遮掩……
江采霜这才知道,原来那段“救命之恩”,只是一段谎言。
寒冬腊月,又闹了许久的饥荒,哪还有什么老鼠。
就算有蛇虫鼠蚁,也早已被饿疯的饥民抢着分食了。
怪不得杜春得知真相后,居然半点没有被背叛的愤怒和感伤,反倒露出了深深的复杂和惭愧之色。
下山路上,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茱萸林,江采霜心中思绪万千。
终于解决了青州的所有事情,她和燕安谨在第二日便离开了青州。
一行人来到了热闹的码头。
“你不是怕水吗?这次回京,当真要走水路?”江采霜扶着栏杆,发丝被江上清风吹得飘起来。她看着下方波涛汹涌的水面,笑盈盈地问道。
昨日她才知道,燕安谨打算和她乘船回京,其他人则是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燕安谨站在三步开外,视线柔和而专注,始终落在少女身上,“水路便捷,能早日回家。”
江采霜杏眸晶亮地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期待地道:“那我们赶紧上船走吧。”
前方的大船甲板上,船夫穿一身粗布短打,正高声吆喝着喊人上船。
江采霜兴致勃勃地拽着燕安谨,跑向回京的客船。
燕安谨长眸含笑,无奈道:“道长慢点儿,来得及。”
“你是不是怕了?”江采霜迎着风回头,莹润的脸颊红扑扑的,清亮的声音里夹杂着笑意,“你要是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燕安谨眉梢微扬,弯了弯唇,反手坚定地握住她的手,用行动表明自己分毫不惧。
“道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