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顾夕雪又一次倒霉地被廖云启撞在地上。
顾夕雪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次，她那一巴掌终于呼啸而至，狠狠地落在了廖云启的脸上。
“你这个混蛋！！”
廖云启被扇了一巴掌，总算清醒了，他手忙脚乱地起身，又将顾夕雪扶了起来。
“抱歉，你没摔着吧？”
顾夕雪身上全是泥和灰，但她顾不上这些，而是死死盯着廖云启。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个地方？那些东西怎么会在这？你刚才还、还……”
顾夕雪很聪明，刚才廖云启那惊人一扑，再结合着廖云启从山体缝隙里拿出来的东西，种种细节结合起来，让顾夕雪不由得生出一个非常恐怖可怕的推测。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黝黑的眸子里因愤怒而显得泛红，甚至隐隐有泪光闪过。
“廖云启，回答我，你到底、到底是……”
廖云启见状，心中种种想法飞速闪过，最终决定破釜沉舟！
他二话不说直接张开双手抱住了顾夕雪。
“抱歉，一直隐瞒到现在，主要是这种事我说了也没人信吧？我之前睡了十几年，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小雪，你看着我在野地里被蛇欺负，是你将我带回家的，是你找了破布给我做猫窝，是你偷家里老母牛的牛奶给我喝，虽然我没法喝牛奶，可我都记得……”
“我们春天在野地里找野菜，夏天在树上抓知了吃，秋天去玉米地里捡玉米，冬天咱们一起挖番薯……你学习好，去了县城，我就跟着客运车，一路跑到县城找你，又一路跑到你的学校……”
说到这里，廖云启想到那些年辛酸岁月，也不禁感慨万千，“那一路上我差点被猫贩子抓走，差点走错路，差点被别的猫打死，差点被城管抓住，差点被人诱拐绑架回家……”
顾夕雪本来满心愤怒和拒绝，廖云启=老猫？
在一人一猫之间画上等式过于不可思议，也让顾夕雪接受无能。
可是被廖云启抱在怀里，感受着滚烫温热的身躯，听着廖云启诉说着当年老猫追着她到学校的事，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
在乡下和县城时，有顾夕雪照看着，老猫能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甚至可以吃点剩饭，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但顾夕雪要去外地上大学，老猫明显是不可能再跟着的。
顾夕雪对于留在县城的老猫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可她无法负担运送一只猫的钱，更别说大学宿舍是不允许养猫的。
当时顾夕雪难受极了，为此哭了好几宿。
后来在校园里看到熟悉的老猫，看着猫猫蹲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对着她喵喵叫时，顾夕雪当时喜极而泣。
她的猫追过来了！！
那是她和老猫分别时间最久的一次，后来不管她毕业还是工作，到哪里都带着老猫，直到老猫去世……
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顾夕雪终于有了些实感，她猛地想起了什么。
“等等，你夏天总是钻床底……”
廖云启的眼神有些飘。
“我早就想说你了，空调房也要多穿点，别光顾着冰凉就什么都不穿呀！”
“你还曾经打破我的水杯！”
“谁让你和你前男友聊上头，忘记给我换清水了！”
“你还偷吃我的外卖！”
“那次你换的鱼罐头难吃！我不喜欢！”
顾夕雪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廖云启，许久，她小声道：“老猫？”
廖云启懒洋洋地哼唧了一声：“喵~”
顾夕雪有些茫然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张了张嘴，想问些问题，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
“是不是觉得很奇妙？”廖云启低低地笑了，他伸手拍了拍顾夕雪身上沾着的泥土和草屑，“说实话，当年我变成一只小奶猫，我也很崩溃，但我压根没有懵逼的时间，因为再不想办法，我就得饿死了。”
他握着顾夕雪的手环视四周，“天黑了，咱们先下山吧。”
廖云启走在前面，顾夕雪下意识地跟着，她的手被前面的人抓着，四周昏暗无光，看不清路，冬夜的山林很冷，可两人交握着的手很暖和。
“我还记得那个雪夜，你将我捡回了家，要不是你，我就死了。”
顾夕雪茫然脸，下意识地回答：“我和外婆吵架了，所以……”
是了，她想起来了，遇到老猫那一晚也如现在这样寒冷，风直直往领子里灌，四周漆黑无光，仿佛天地之间没有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
当时她和外婆吵架了，因为她又一次考了班级第一，她拿着作业本想得到外婆的表扬，可由于表哥从来没得过第一，所以外婆也不欲说什么。
她当时期待地找外婆：“李翠花考一百分时，她妈妈总会给她做好吃的，外婆，你能给我做肉吃吗？”
外婆：“小丫头吃那么多肉做什么，长得五大三粗，都没人要了。”
顾夕雪：“那为什么表哥就能吃……”
外婆：“那是男娃！”
顾夕雪：“为什么男娃可以吃，我不能吃？”
“你是顾家的丫头，不是刘家的。”外婆如此说：“你妈嫁出去了，就不是这家人了，等将来你嫁出去了，也一样。”
顾夕雪太小了，不明白嫁人了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如果是这样，那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她这么尖叫起来，结果又被外婆骂了一顿，说她没个女孩样云云。
顾夕雪又委屈又难过，在那个雪夜，顾不上外面寒冷、脚下湿滑，只一个劲朝着外面跑。
她没有家，外婆家也不是她的家，她被妈妈抛弃了，她爸爸从没养过她，天地之大，没有她的家。
然后她的哭声和一个小猫咪的叫声重叠了。
在漫天大雪中，在村子边缘土路旁的凹槽缝隙里，一只小猫似乎听到了女孩的声音，正用尽最后力气大声叫着。
顾夕雪一边哭一边找，最终抱起了那只浑身冰凉快要冻死的小猫咪。
那一次，是她温暖了他。
如今正好反过来，是他将温暖传递给了她。
顾夕雪恍惚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老猫的情景，一时间，荒谬和不可思议的感觉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复杂和激动。
陪伴了她十几年的老猫又回来了！
是了，明明是她的猫变成了人！又一次来到她身边！
想到这一点的瞬间，顾夕雪猛地上前一步，从后面抱住了廖云启。
廖云启怔了怔，他看不到背后顾夕雪的表情，只能下意识地握住环绕在他腰间的手：“小雪？”
“……你这个坏蛋。”
她的声音里透着哭腔、悲伤和喜悦，“你太坏了！老猫你这个大坏蛋！怎么就能丢下我一个人啊啊啊啊……”
泪水又一次汹涌而出，顾夕雪想到老猫走后心底的孤单、悲伤和寂寞，顿时委屈极了，哭得稀里哗啦。
“你就一直看我的笑话！你太过分了！都不告诉我！”
“额，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人信……”
“反正就是你的错！你这个坏猫！居然抛弃铲屎官！”
“好吧是我的错，你看我这不是又来找你了吗？”
廖云启感受着抵在后背的头，感受着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心底那点忐忑瞬间烟消云散。
他刚才坦白时心里也有很大不确定性啊！生怕顾夕雪觉得他脑子有病或者是跟踪狂什么的，吓死他了。
“小雪，我的铲屎官，我的主人啊，这一次又是你抓住了我，所以我不会放手的。”
他握住腰间的手，稍微用力拉开，然后转身抱住了顾夕雪。
廖云启亲吻着顾夕雪的额头，虔诚而真挚。
“这一次，哪怕是死亡也无法让我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