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面带微笑，目送自己好徒儿迈着沉重的脚步去干活。
姜云忍俊不禁，看着自己好徒儿一脸无辜拔出了人家的庄稼，呆在原地愣头愣脑地挨了骂。
姜云整理好衣服，走到徒儿身边。
姜云满脸欣慰，看着自己好徒儿越来越熟练。
……
姜云有些笑不出来，开始觉得大事不妙，这小子越干越起劲是怎么回事？！使不完的蛮力，套上绳索简直能再耕二里地！
……
姜云面带微笑，身姿挺拔，一手抱着怀中青菜，一手按住一旁情绪高昂，满眼放光的叔己，气定神闲地跟农妇挥了挥手，目送人家远去。
见她已经走远，姜云的背影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撤回压制叔己的手，转过身来，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草地上，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血液循环不畅导致四肢都有些僵硬，她活动活动手脚，感叹了一句：“终于干完了！”
叔己站在一边，眼巴巴望着农妇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的土地，颇有些意犹未尽。
一开始叔己满心抵触，入昆仑之前，他在家中，吃喝用度，无一不是有专人伺候，他还未曾仔细瞧过平日里吃的粮食长在地里是什么模样，更别说伸手去在一团黑泥之中掏来摸去。
按叔己以前的想法，这些事情不是他应该做的，或者说，是不配他去做的。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有能力，有资本，他的手，要留着做更重要的事情，就算要在污秽之物之中滚上一遭，也是为了更高尚的目标，是为了济世救民！
叔己还记得当时这样回答掌门的时候，边上奉壹师兄的表情。
奉壹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掌门笑呵呵地看着叔己，没有回头，话却是对着奉壹说的：“奉壹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听听。”
奉壹冲着掌门的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昆仑山上的师兄弟都是这样，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地尊重掌门，想要成为跟掌门一样的人。
“弟子以为，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奉壹一板一眼。
掌门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盯着叔己：“叔己本性良善，然而入世尚浅，天真了些。”
回头又看向奉壹：“奉壹倒是越来越有师兄的样子了。”
“就是少了点天真，不知跟谁学的，成天板着脸，没有小时候好玩了。”映真道长用手比划着一小段距离，脸上有些遗憾。
叔己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不如师兄，本事没有师兄那么高，悟性还比师兄差那么多，他默默掂了踮脚，气愤不已，就连身高都不如师兄！
听了这话以后，叔己一知半解，也不好意思去问师兄掌门，只默默跟师兄较了半个月劲，比以往更加拼命练习剑术，修习心法，精进法术。
然而那日奉壹说的话，叔己却牢记于心。就在方才，撅着屁股辨认杂草的时候，那些话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脑海中，没有表情的师兄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这句话，叔己却不似以往云里雾里，隐约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叔己捏着手里的杂草，有些嫌弃自己脏兮兮的手，看着婶子皱着眉，眼疾手快拔草，还能分出神来指点自己一番，胸中那股莫名的虚无突然消散了些许。他手中捏着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耳边响起的，是近在咫尺的啰嗦，抬眼望去，师父弯着腰，真真切切踩在土地上，行动之间，衣服传来窸窣的动静。
天空中飘着云彩，鼻尖萦绕着草木清香，阳光穿过云层打在背上，叔己动了动耳朵，若有似无传来的，是谁在远处吵架，有点吵，有点烦心，但是又莫名让他平静，很安心。
叔己骂道：“珠珠说的对，都不愿意好好说话！”说完又觉不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姜云看着叔己的表情在一盏茶的时间里变幻莫测，一会皱眉，一会微笑，一会又嘟囔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说完还给了自己一巴掌。不由担心自己唯一的小徒弟精神状态，站起身，出声道：“说什么呢。”
叔己回过神来，见姜云一脸疲态，愣了半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一下自己的胳膊腿，狂喜：“师父！我变强了！”
“我觉得我还能再干两个时辰！”
姜云哭笑不得，这小子宁愿相信干这一会的农活就能提高实力，也没有想过是……姜云笑不出来。
叔己摩拳擦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四处找寻目标，准备大干一场，目光落在一个地方，欣喜若狂，大喊：“大娘我来，我帮你！”
姜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熟悉的老媪挎着个小筐往这边走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叔己已经上前，亲热地半抢过人家的筐：“我帮您拿！您要拔草是吗，我会，我特别熟练！”
老媪板着张脸，毫不留情一巴掌打上叔己拿筐的手：“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叔己正在兴头上，对老媪的防备毫无所觉，还觉得是人家在跟他客气：“您别跟我客气，我特别能干！”
“你看那边，我在那块地拔了半晌的草，干不干净！”叔己还在极力推销自己。
眼看着人家就要发火，姜云在心里感叹叔己感人的情商，想到老媪的脾气，连忙上前解围，生怕再晚上一时半刻叔己被人以当众抢劫的罪名告上衙门：“王大娘。”
“他没有恶意，就是想给您帮忙。”
“师父认识她？”叔己呆头呆脑发问。
姜云无意揭人伤疤，含糊道：“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尽管开口。”
见到姜云，王大娘依旧没有好脸色，不知是不是姜云看错了，甚至比刚刚更糟糕：“你又来做什么？”
姜云有些摸不着头脑，王大娘是忘了自己吗，刚要开口，肩膀一沉，一双手熟悉的手按在肩上，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途径此处，一行人挑嘴，对吃食要求严格，走到哪里都爱找些当地时令蔬菜尝上一尝，那日走到这里，发现这里的菜长势良好，这不一连几日都来挑一挑，想要买上一些回去。”
叶茗伸手拿过姜云手上的菜：“今天的菜也十分新鲜，小花他们一定喜欢。”
姜云这才明白，为何前几日来这里打探消息的时候，叶茗对别人送上的菜来者不拒。
“至于他……”叶茗指着自己的脑袋，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姜云死死咬住牙关，生怕笑出了声，也幸亏叔己没有看见。
“叶大哥也来了！你也来拔草的吗！”
王大娘的脸色还是很臭，叶茗道：“我跟你师父有事情要说，等会来找你。”
叔己挠了挠头，对拔草的渴望压倒了好奇心，不顾王大娘的抗拒，黏在她身边，抢着帮她干活，任由姜云叶茗慢悠悠远去。
走远了些，确定那边听不见自己说话，姜云道：“为什么王大娘好像很不欢迎我们？”
叶茗揪掉姜云衣袖上沾着的草屑：“有些人对别人目标是否单纯是很敏感的。”
“现在看来她是属于直觉敏感型的。我们出现在她面前的时间点特殊，正好是在这边出了事之后，防备心重点也正常。”
“更何况我们本来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不单纯，叔己不一样，他呆头呆脑的，王大娘对他应该不会像对我们这样防备。”
“不过我今日事做错了什么事吗？”叶茗道。
“何出此言？”姜云不解。方才要不是叶茗，指不定王大娘要气成什么样。
“为什么今天来这里不带着我？”姜云从这句话里莫名听出了一丝委屈，良心当真痛了一下。
“给叔己找点事干，免得他胡思乱想。”姜云道，“看样子你也需要找点活干。”
“想锄地还是拔草？”姜云玩笑道。
叶茗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端详着姜云，勉为其难道：“拔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