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心道難求

    黑暗中,一缕微光轻盈的落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到身躯有些暖和,睁开眼,听了几声远方金铃般悦耳的呼唤,脑中浮现了一名女子的身影。

    「嘿,醒了?」女子的声音逐渐清晰,我回过神,空白的脑海终于多了变化,眼前女子双手交叉,深邃的褐色眼珠直勾勾的看着我。她是阿铃,每回我九死一生之际,停留在这片没有尽头的黑夜世界时,她总会在此地等我,此回她比上次见面时模糊不清的样子更加清晰了。

    「我不会又……。」我苦笑两声,倒也不害怕,毕竟来这片漆黑到熟悉得空间,可不是头一次了。

    「又又又又……又他妈的犯傻了!」阿铃有些生气,不知是因为纮墙的虫子,还是因为我单独对抗赵高等人的原因,不管如何,如今整个世界,又只剩我与她二人。

    「唉,算了算了,我告诉你……。」阿铃迅速的将我昏厥后在咸阳宫发生的种种说与我听。起初,星魂借着碧玉玲珑的特性以及她的配合,让罗网也成了影密卫怀疑的对象,原先三方互相牵制,却不想月神突然赶到,还带来了赢政的命令,要星魂等人立刻返回九天曦和,听闻来龙去脉后,我下意识的揉揉眉心,心想事情是越发复杂了。

    「珑月。」阿铃语调一转,严肃道:「我们逃吧。」

    「甚么……?」我愣了楞,她定是见我今日之难,又开始操心起我来了。我故作疲惫,打笑道:「至少让我回九天曦和歇歇。」

    「没时间了!」阿铃的语调冷了几分,我有些意外,她此回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认真,连她本来悦耳柔顺的金铃声都变得有些沉重。

    「这是何意?」我不解问,阿铃伸出手,紧紧抓着我的臂膀,我感觉两臂上传来她掌上的热度,她的模样与触感可比其他时候都要来的更加清晰,好似她有了一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在千言闾时,我就与桃么商量过了,她有办法藏的住我们。」阿铃认真道。

    「回九天曦和再提也不迟。」我拉着阿铃的手,隐约感觉到她的颤抖与不安。

    「你顾虑星魂?」阿铃直言道,阿铃说的没错,我的确顾虑他的立场,但如今的阴阳家还有石兰及小梨等人,我也不可能无消无息地放下他们,远走高飞。

    「你知道阴阳家以至于整个大秦于星魂而言……。」话未落,阿铃厉声打断了我:「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要走一起走!」阿铃怒吼道,扯着我的胳膊又说:「以前的甘罗句句都是国与家,他为了国家舍身赔命也甘愿,甘愿到赔了家,赔了父母,赔了他的氏族,到了现在成为星魂,嘴上毫不在乎,却又会为大秦这般尽责尽力?」

    「你知道甘栎留给他的遗书上头都写了些甚么吗?」

    「王朝更迭百世轮,未闻黔首作苦声,一家大成,万户散!」

    「甘栎追随吕布伟多年,富贵荣华,贫贱凄苦早看明白了,像吕不伟那样呼风唤雨的人物都会跌落神坛,尽管他们有着多么崇高的目标与抱负,倒台一人,就又牵扯上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不只这些,你知道他最后还说……。」

    我听得忍不住想为星魂辩解,阿铃正激动说,我便冷冷地打断了她:「王命难违,身为国师的他再清楚不过。」

    「我非常清楚他明白这些风险与结果。」

    「哈!」阿铃干笑一声说:「像他这样聪明,危及生死的任务怎可能不知道如何规避,就算有军功爵位制,做后面的哪用得着亲自上前线送死!」阿铃越说嗓门越发大了起来。

    「那个不怕死的,叛逆叛党哪个时代都有,就他厉害,每次都亲自上前剿灭敌军,好,即便阴阳术法在怎么高强,阴阳家少数几位菁英,对上几千名叛逆,几百名精兵与江湖高手,他扛着会送命的风险,还是选择支持大秦!」

    「若是我,我装个傻,像月神一样弄个术法吓吓人,装神弄鬼,好好待在咸阳宫内不好吗?」

    「王朝哀败不过早晚的事,这世上哪有万年不变的江山!」阿铃奋力的推了我,我心中想到星魂的坚持,想到罗儿一生万守护之人之物,实在不能承认她的看法。

    「你不明白!」我不甘示弱的喊了回去。

    「我怎会不明白!」阿铃又吼了回来。

    「那是他的家,他的国!」我再也忍不住,抓住阿铃的双臂就是一声大喝。

    「存于斯,活于此,饮其泉,食其粟,呼其风,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要怎样明白?」猛话一出,心头一阵酸楚,气愤之后眼泪滴滴落下,即便我内心里逐渐明白阿铃所想,但出口的话却懦弱的伤人。

    「家……国?」阿铃哼笑两声,我闭起眼,做好被她大骂得准备,突来的一股温暖包覆了我,她拥抱着我,既不气也不恼,而是淡漠说:「没错,国很重要,保家卫国很重要,没有国家我们又要何以立存;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连自己的人民都保护不了,一个家成了水深火热的地狱,一个国成了草菅人命的毒窟,那还能是家,还能是国吗?」

    「阴阳家才不管别人的死活,大秦,秦始皇说的辉煌历史不过也就只是他的名字,他的朝代,那些劳苦的平民百姓,就像我这样平凡度日的人,谁他妈会记着。」

    「我也想……回我自己的家。」阿铃平淡的语气多了一分哽咽,我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抱了回去。

    「可是,我更不想看你出事。」阿铃身躯颤抖着,缓了好一阵子,哀愁道:「其实甚么家呀国的我他妈不在乎,但你跟星魂在一块,你留在九天曦和,所有的危险却是必然回发生的。」

    「对不起……我……。」泪水从眼眶滚落,话还没说完,阿铃便直接打断我说:「你是个呆子。」

    我点点头,笑着哭着不知该说甚么。

    「今天回去是东巴蛋的命令,你必须得知道,在千万个可能中,他动了一次杀心,你跟星魂真的就毫无退路了。」

    「你不回去,其他人只要跟你撇清关系到也还好,你回去,连累了他人,可就甚么都没有了。」

    「星魂不会答应的。」我担忧道,心想若阿铃的猜想成真,我死了,星魂受我牵连一同丧命又如何是好,而九天曦和的其他人又要如何。

    「我有办法。」阿铃说罢,紧紧的抱住了我,我头次感受到这样清晰的拥抱,即使她个头比我娇小上几分,却给我的内心带来无比强大的力量。

    *

    马车上,星魂与月神相视而对坐,星魂双手藏放在袖口,他不安的摩娑着碧玉玲珑,思绪仍停留在不久前咸阳宫发生的种种。

    月神受东皇太一之命亲自出马,而赢政不仅知晓此事,还特意派人回咸阳宫传信,星魂想到这里,心中萌生强烈又不祥的预感。眼见四周群山环绕,九天曦和已在十里之外,他低垂的眉眼忽然往上一瞥,冰冷的目光落在马窗外,与他们并行而走的马车上,马车上是昏厥的珑月。

    不久前,当咸阳宫的危机告一段落,在接回星魂的途中,月神带着东皇太一的命令将珑月安置在另一节马车内头,马车通体被漆上黑漆,无人知晓里头的状况,就连身为阴阳家左护法的星魂,对于这般安排也豪无头绪。

    星魂打量马车,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胁迫:「即便是东皇阁下之命,独自将身负重伤的珑弟子,安置于另一座马车里头,在无人看顾的情况下,一时半会,若她发生意外,你我二人也无从得知。」

    「月神大人认为此举妥当?」星魂瞇起眼问道。

    「短短数月,星魂大人会开始操心起东皇阁下的决策,关心弟子事务,似曾相似的模样,梦回往昔,不知又过去了多少春秋。」月神淡然说,将头微微撇向了窗边,星魂见她若有所思的望着马车,语中深意又如同天边朦胧的月景般,难见面目。

    一番沉默,星魂小心琢磨着分寸试探道:「今夜之变,皆在东皇阁下的预料当中。」

    「不错,莫忘东皇阁下之命。」月神说罢,唇角微勾,视线落在漆黑的马车里头。此时,碧玉玲珑通体发暖,星魂冷眉微蹙,脑海中开始听见陈玲铃金铃似的嚷嚷。

    「星魂,别回九天曦和!」陈玲铃的怒吼声在星魂的脑海中打转,比起陈玲铃无师自通施以传音术,眼下更让他在意的是月神的行动,想到这,他自是没时间去理会一个没有形体的暴躁女子说风凉话。

    「如果这全都是东皇太一的局,那回去只有两种选择。」

    「被他利用,不然就等死!」陈玲铃气愤道。星魂听着烦躁,他心想月神在此怕被看出个甚么端倪,于是内心默想传音术法诀,冷怒叱声:「够了,若是东皇阁下出手,天崖海角,尽在他的掌控当中。」

    「星魂大人,面色凝重,可是还有疑虑?」月神优雅的将头微撇向星魂,星魂听闻剑眉松缓,故作淡然的从容应答道:「今夜变故实乃烦心的很,方才我一时急燥快言快语,月神大人不须放在心上,东皇阁下本是料事如神,自有主意,方才的确是我多心了。」

    此时,陈玲铃听了整个人恼得很,星魂这是回答月神,也同时在暗示自己要违背东皇太一压根不可能,她不甘心,破口大骂道:「听你在放屁,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当初还用得着带高月回九天曦和,还用得着让珑月去找高月吗?」

    「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苍龙七宿的力量他自己一人去解开就好了,何必傻呼呼的让人知道。」

    星魂听闻,剑眉微抽,他攥紧了碧玉玲珑,看着月神瞧着他好似发现了他的异状。惊险时分,陈玲铃知晓在这样拖拉下去,迟早都将到达九天曦和,她心一狠,冷言道:「你会犹豫没关系。」

    「我帮你!」陈玲铃奋力喊。

    剎那,碧玉玲珑奇光大放,整座马车遭奇光包覆,月神察觉碧玉玲珑之力从星魂的手中迸发而出,那股强大的力量在下一眼往她冲刺而来。星魂见状连发怒的时间都没有,果断的便以阴阳术定住了碧玉玲珑,此时他放出在千言闾时,未用上的最后一只尸神咒蛊的大蠊,陈玲铃见之一颗心凉了过去,惊吓半刻,心里又恨又气,只想当下找个附体解决这两个阴阳家护法。

    此时月神翻手一挥,碧玉玲珑落到了她的手中,陈玲铃受月神所制立刻失去了意识,她最后一眼看见了星魂冰冷的眼眸,脑海回荡着甘栎遗书上的语重心长,她不禁想:「真真正正是应证了甘栎的话。」

    「人心变化无可度,一世过,心自伤,道难求。」

    *

    黑暗中,我等着阿铃,不知过去多久,忽然一阵神魂剧痛将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再次睁眼,眼前一片浩瀚星河,熟悉的人站在了熟悉的位置,我愣了愣,感觉脑袋昏沉,低头一看漆黑的琉璃地在我的脚下发出微微星茫。

    这里是太一殿,月神,星魂,更甚至五大长老都在。

    「珑月,你的使命结束了。」东皇太一的声音向是隔了一层冰墙般,模糊又冰冷的刺耳。

    「你说甚么?」我不敢置信的想要看清,立于高台正中那位黑袍人的身影,他称呼我真正的名字,就好似我曾经在阴阳家的胆颤心惊都白费了一般,就如同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东皇太一伸出手指着我,忽地,七道奇光如同殒星从天而落,各种模样不同的玉石,一字排开在我面前的百尺之外,虽说模样不同,但它们都具备着相同的气息与力量。

    我的目光扫过玉石,直到停留在位于正中间的碧玉玲珑之上。

    「阿铃!」我想喊,却死死的咬住了牙,这些玉石上头都上发着与碧玉玲珑相同的力量,那些力量也是我在心海深处感受到的亘古又久远的气息。

    「星魂,你可要亲自动手?」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利针刺穿我的心,我看着高台旁的俊美少年,回忆掠过脑海,此刻,他温柔似水的蓝眸,竟如同初见一般清冷却又令人发寒。

    「动手?」我心想,竟然下意识的明白东皇的意思。

    「他要杀我……?」一头雾水的我在惊恐思绪中重复梳理着任何细节,顷刻间,我自问自答的怀疑逐渐在他的默认中成了肯定。

    「他会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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