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比武场。
今日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李彦早早地便到达了场上,他迎风而站,身姿挺拔,如松如柏,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严肃的气息。
李猛腿脚多有不便,是被下人小心翼翼地抬着,特意赶来凑热闹的。
李猛的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张望,眼神中透出一丝急切。
直到望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神色竟有些许激动。
“大哥,她来了!”
李猛兴奋地喊道。
“炸炸呼呼,成何体统!”李彦不屑地冷哼一声,微微偏过头,目光扫向与国师并排而行的女人。
原来是她?
李彦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日宫宴上,国师曾举荐过这个女人。
国师位高权重,在朝廷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国师举荐的女人,李彦与她交手,不免觉得有些为难。
思索再三,李彦微微颌首,站在台上行了一礼。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暗讽:“恕在下多嘴,国师的女人不在府中插花品茶,带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她喜欢啊,”红昭微微抬头,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宠溺。
红昭向来眼高于顶,打从心里就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他初次见到苏桃时,只觉得苏桃心思精巧,是个极有趣的人。
而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渐深,他愈发清晰地感觉到,苏桃的思维独特新奇,性格亦是复杂而充满矛盾。
在武学造诣上,苏桃天赋异禀,远胜常人,以她现在的年岁,能够对一种兵器达到精通的程度,已然极为罕见,而她,却能做到十八般兵器皆能运用自如,样样精通。
如此天才,在情感方面,却宛如一块难以开化的顽石,空白而纯粹。
他甚至能够想象出一幅有趣的画面:苏桃笨拙的向他撒娇,故作娇嗔道:“我的仇,你来替我报。”那该是多么令人忍俊不禁的场景啊。
一个分神的瞬间,苏桃已经身姿轻盈地立于台上,抱拳一礼,声音清脆响亮:“李将军,但请赐教!”
李彦微微一怔。
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女人的行为举止,竟似男儿般干脆豪爽。
他隐去眼里的轻慢,同样抱拳一礼:“姑娘实不该出来抛头露面。”
“将军莫要因为我是女儿身,就轻看于我啊,”话音未落,苏桃的身影已经如闪电般袭来,她重重一拳挥出,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李彦的身量不及李猛强壮,可他胜在反应极其灵活。
只见他身形一闪,堪堪躲过重击,人也瞬间提高了警惕。
“既如此,那就得罪了!”
比试开始,李彦初时采取防守的策略,他目光紧紧锁住苏桃的一举一动,试图寻找她的破绽。
后来,苏桃也故意露出一些破绽,观察李彦作为将军的应变能力。
两人在台上打得有来有往,你来我往之间,招式变幻无穷,明眼人却都看得出,苏桃并未用尽全力。
终于,有人不知死活的敢将话挑明了说:“姑娘昨日并未对我留下半分情面,怎今日却一反常态?”
李猛睨了红昭一眼,哼声道:“难不成姑娘得陇望蜀,还贪慕小将军之名?”
李猛这话,可谓得罪两个人。
苏桃闻言,已无心再恋战。
只见她身形一闪,一记利落的左勾拳,迅猛地击出。
这一拳速度极快,力道极大,李彦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打倒在地。
李彦瘫在台上,半天都没能起身,他眼中透出一丝惊愕与不甘。
红昭远远地看着台上的苏桃,见她没能听话杀了李彦,李猛又说出那样的话,他心中不免有些恼怒。
下一秒,苏桃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揪住李彦的领子,用力一甩,将人直接从台上丢到了台下。
李彦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正落在红昭的脚边,猛地突出一大口鲜血。
苏桃唇角微微勾起:“北狄的将军,也不过如此。”
很快,便有人将李彦抬走。
李猛见状,猛地拍了一下脑门,事已至此,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口无遮拦,惹下了大祸。
李彦若能无碍还则罢了,若身体大损,他这将军的职位怕是保不住了,莫说将军之位,就连父亲留下的基业,恐怕也难以守住。
李猛心里懊悔不已,不敢再使唤人抬他回府,他垂丧着脸,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回走。
按例,苏桃得了二十两银子。她跟着红昭没走几步,便趁着红昭不注意,偷偷溜去了临街。
这条街道十分繁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多的是商贩,他们摆着各种各样的摊位,贩卖着兽皮、瓷器、玉石等各种物件。
北狄的饰品,虽算不上精致华丽,却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简约大方,质朴纯粹的美。
很快,苏桃在一个玉石摊前驻了足。这个小摊看起来十分简陋,东西摆放得也有些杂乱无章。
她在一堆看似杂乱的物件中,一眼就注意到了通体莹白的璧玉。
她拿起璧玉,掂了掂重量,才要问价,却顿觉手上一空……
是红昭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动作敏捷地抢过她手里的璧玉。
红昭微微挑眉,略带嗔怪:“一眼没顾到,你就跑出这么远,看来,你也没把我当个人物啊!”
“还我!”她急忙伸手去夺。
红昭却故意将璧玉高高举起,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轻轻吐出两个字:“不给。”
“快还我!”
苏桃的神情愈发急切,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这是特意买给你的,我还没问清价钱呢!”
她眼疾手快地压住红昭的胳膊,用力一扯,一把夺回了璧玉。
她转身面向摊主,轻声询问:“这个璧玉多少钱?”
摊主微微欠身,伸手比划了一下,笑着道:“八两银子。”
苏桃心中暗暗盘算着北狄的行价如何?这块璧玉值不值八两银子。
可碍于红昭在身侧,她也不好意思与摊主讨价还价。
她从怀中掏出银两,轻轻放在摊位上,转而离开。
红昭这才后知后觉,待他反应过来时,苏桃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他连忙加快脚步,跟上苏桃,他神色难得认真,目光紧紧盯着苏桃:“你为何会想着送东西给我?”
难不成顽石突然开窍了?
“还你的礼。”
苏桃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她记得,红昭此前曾以罗帕为礼,礼尚往来,她自然要还回去的。
话落,她郑重地将璧玉递到红昭面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真诚,继续说道:“你瞧,这块玉质地非凡,触手便能感受到它微微升温,若是配上一条红穗子,挂在你的腰间,定然与你相得益彰,十分好看。”
“这算讨好吗?”
红昭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探究,继续追问。
“随你怎么想。”
苏桃一甩衣袖,不再多做解释,脚步却愈发匆忙。
——
李彦药石罔效,不治身亡。
此事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大街小巷,苏桃这个名字,也重新被被推到了朝堂之上。
朝堂上,众臣议论纷纷,有臣子义正言辞地说道:“杀害朝廷命官,依照律法,理应斩首!”
也有臣子提出不同看法:“比武场上生死难测,她纵有过失,也应看在国师的面子上,饶过她的性命。”
国师是什么人哪,他在北狄可是媲美于神的存在,打狗况且看主,何况是他府上的女人……
一时间,朝堂上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众臣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直到红昭不请自来,他的出现,仿佛自带一股无形的威慑力量。
所有臣子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般,纷纷三缄其口,不再言语。
“国师来得正好。”
皇上微微撩起冕旒,目光投向立在朝堂之上妖颜若玉,红绮如花的人,道:“孤听闻你带进轩极殿的女子,杀害了李彦李将军?”
红昭听后,大笑三声:“被女子打败的将军,还算得上将军吗?”
“李彦之死,缘在于他心中过不去的坎。他输不起,输不起男子败给女子的体面。李彦此人,既无本事傍身,又无气度受教,他这样的货色,死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红昭一番话,犹如一阵犀利的狂风,将李彦贬低得一无是处,满朝文武大臣,竟无一人敢反驳。
“国师所言极是。”
皇上听出他话里话外对苏桃的袒护之意,于是顺应着他的话道:“此事暂且搁置,谁都不许再提了!”
“皇上,臣还有话要说。”
红昭再次开了口。
“国师但说无妨。”
红昭轻轻一笑:“既然无用的将军死了,皇上也应重新挑选贤臣来填补这个空缺。”
此话一出,皇上脑海中将诸位臣子逐一过了一遍,言语间有些无奈:“唉……李彦死得太过突然,朕一时间还挑不出合适的人选。”
“怎么没有?”红昭嘴角微微上扬,看似漫不经心地提议道:“苏桃不正是合适的人选吗?”
闻言,翟加泽当即反驳:“国师自己的女人,自己宠着便罢,北狄朝堂,还轮不到女子指点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