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松吟上前,手腕被一把握住。景祁渊似乎是太过虚弱,所以搭着她的手松松垮垮,像是下一秒就要垂落。
“无碍,扶我回房。”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额角细密的汗滴到了唐松吟手背上,唐松吟手上使劲,将他扶了起来。
虽说景祁渊平日里身材颀长,可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唐松吟一路扶着他,只感觉脚下踉跄,难以踱步。
好不容易到了房内,她将景祁渊扶上床,见他双目微阖呼吸平稳,似是入睡。
唐松吟微微喘了口气,刚想离开,转身之际瞥见景祁渊薄如蚕丝的锦被,微润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惊讶。
此时已近年关,天气大寒,更何况是更深露重的夜里,景祁渊本就身体虚弱,若是这半夜着了风寒,那便难办了!
唐松吟微抿双唇,跑回自己屋子里将那厚重的被子叠在了景祁渊身上。
如此一来便看的顺心多了!唐松吟满意得拍了拍手,拿了个杌子坐在景祁渊床边,枕着手臂看他。
她一直都觉得景祁渊生了副好样貌,只是平日太过尊贵疏离。如今他闭上了眼,倒显得亲近可人多了!
唐松吟浅浅勾唇,枕着手臂渐渐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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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松吟是被微微吹进来的寒风冷醒的,今夜的被子格外厚,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只是还是不抵寒风透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起身去关窗户。
待关了窗户返回,她虚浮上前的脚步一顿,脑袋清明了一瞬。
等等!
她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窗户边上的那件披风呢?
唐松吟一个激灵,瞌睡顿时去了大半,她转头,才瞧见这屋内的构造和她房内大相径庭!
她眨了眨眼,在原地停滞半晌,方才想起自己是枕着手臂在景祁渊床边睡着了。
可是……唐松吟指尖微颤,为何她醒来是在床上?
唐松吟小心翼翼回头,入目便是被挤到床榻里侧的景祁渊和那凌乱似乎被挤压过的锦被。
像是有株烟火在脑袋里炸开,唐松吟杏眸瞪大,眼里是惊讶的不可置信,她指尖难耐的捻着,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记忆一股脑的涌上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嫌屋子里太冷,所以凭借身体本能,拉开景祁渊的锦被上了榻。
如此还不够,进了锦被的她还是手脚冰凉,于是本能的靠近了身侧温暖如同火炉的景祁渊。
唐松吟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环过景祁渊腰间的手,小脸一瞬爆红。
完蛋了完蛋了!这还没成亲便和未婚夫同榻而卧,若是被他知道,自己以后还如何面对他!
唐松吟来回踱步于屋内,耳垂红的像在滴血,她想离开,又怕景祁渊后半夜没人照顾,于是又转身回了屋内。
榻上是不能再去了,唐松吟红着脸坐在书桌旁,面色凝重的盯着床榻上面容安静的景祁渊。
书桌上放着墨水未干的毛笔,唐松吟心下乱极,随意拿过一张写满了龙飞凤舞字迹似是废弃的纸,在它背面画起了白兔。
她指尖躁动,笔下的白兔形态各异,但脸蛋两侧无一例外都有个红红的粉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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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皇上仁德而重才干,继位后听取太傅的谏言,特于每年岁旦前举办书考,武技,上元后举行行策,三项加总,旨在考察皇子们的能力。
太子景桓乃皇后唯一子嗣,背靠皇后母家荣国公府,尊贵异常。出生并不显赫甚至低微的平西王景祁渊有经世之才,深得民心,又得皇上器重,也是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两人各有优劣,如今皇上龙体江河日下,朝堂上的大臣们也打起小算盘,左右权衡着该加入哪个阵营。
这一年来,太子和平西王正面对上的次数少之又少,而已然到来的三大考试,便成了大臣选阵营的重要依据。
今年的书考题为,“如何看待士农工商四大阶级?”。
身着明黄龙袍的德顺帝大腹便便,略显混浊的眼睛透着精明的目光,他仔细看着手中景祁渊交上来的书考答案,听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解释他的理念。
景祁渊的书考,以“不应以士农工商作为划定阶级的标准开始”,以“士农工商均有其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应平等相待”为终,中间过程引经据典有理有据,引得太傅频频点头。
德顺帝捋着他的长黑胡须,眼底赞赏不已,他反复浏览着景祁渊这与众不同的答案,无意瞥见最后那张白麻纸的背面时,眉头微蹙,
“只是为何这书考纸上,画有如此多的野猫,这野猫面颊上,还涂有……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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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松吟已整整一日未出房门了,窗外日头渐浅,她透过窗缝瞧着外边,心尖仍然有些躁动。
过不了半个时辰,景祁渊便该回来了。
他若是问起昨晚那等令人害羞的事,那该如何回答,才能滴水不漏?
紫衣听到前院的动静,透过房门和唐松吟说话,
“姑娘,想必是王爷回来了,姑娘可要去前院寻王爷?”
唐松吟一愣,心尖愈发难耐,她脑袋转的飞快,良久后才答,“不去不去,他回来了关我何事!”
紫衣愣愣的看着已走到面前的景祁渊,再听听屋子里娇俏却无法粉饰的话语,默默替自家姑娘捏了把汗。
“姑娘,王爷来了。”
唐松吟随处乱走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的看向门的地方。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下一秒,雕花木门从里被打开,唐松吟梨涡深陷,嘴角的笑像盛了蜜糖,愈发甜腻。
“王爷,你回来啦!”
景祁渊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因着有更重要的事情问,便暂时忽略了她方才说的话。
唐松吟垂着眸,甜笑的表情下是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昨晚,你是不是在一张写满字的白麻纸上画了若干野猫?”
嗯?
野猫?
唐松吟微微松了口气,见景祁渊丝毫不提及那事,久悬已久的心放松下来。
她随意摇头,“没有啊,野猫难描,我……”
她忽的顿住,脑海中闪过昨日自己趴在书桌上画粉腮的样子,眉间不满的蹙起,话锋一转道,
“那是白兔!不是野猫!”
景祁渊不解的皱起眉。
唐松吟很生气,觉得景祁渊不能欣赏她的画作,她双手叉腰,决定和他好好掰扯清楚。
“王爷见过哪只猫有如此长的耳朵?”
“还有那么短的尾巴!”
“最重要的是!哪只野猫会长粉腮啊!”
景祁渊实在不理解她话中的长耳朵和短尾巴体现在何处,更别说他也未曾见过哪只白兔有粉腮,只是眼下显然不是争论这是白兔还是野猫的时候。
他凝视着唐松吟不满的小脸,“你可知晓,那是我书考的答案,要呈给皇上看的?”
唐松吟眉间一滞,杏眸瞪大。
她在王府住了月余,自是知晓此次书考的重要性,而如今,她居然在给皇上的书考答案上画了如此多的白兔?
唐松吟急忙拉住景祁渊的衣袖,小脸崩的紧紧的,“那可如何是好?”
和她相比,景祁渊就显得淡定极了,他仍是那副清风霁月的样子,甚至还说了声“无碍”。
唐松吟觉得景祁渊在逞强。
她松开握着他袖子的手,呼吸急促的在亭中踱步,脑袋里飞快的想着对策。
须臾,就在景祁渊觉得她一直来回走有些晃眼时,唐松吟忽然眸光发亮的望过来。
“既然书考已然至此,不如,我给你当陪练啊!”
她越想越满意,“你身边的侍卫跟随你多年,你武艺高强,若是把他们打伤了心里定然不会好受!”
“但是武考在即,你又需要一个陪练!”
唐松吟上前几步,星星眼垫起脚尖看向景祁渊,“有我啊!”
“你才认识我月余,打伤了我定不会心疼,况且是我有错在先,我理应赔偿你。”
她拉起裙摆,从景祁渊的侍卫那抽出两把佩剑,将较为美观的一把递给景祁渊。
“快拿着!来吧!”
她盈盈亮的眼里透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景祁渊蹙眉,将剑重新递给侍卫,“别闹。”
“我没闹!”
唐松吟赶鸭子上架,拿起剑就朝着景祁渊刺过去。
耳边一阵厉风划过,景祁渊一迟疑,拿着剑挡了下。
唐松吟步步紧逼,手里的剑用起来得心应手,她剑锋凌厉下手飞快,使起剑来竟是比景祁渊身边的心腹还要更胜一筹。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景祁渊眸色渐深,眼底浮现疑惑。
一个自称是贵家小姐的女子,剑术怎么如此出众?
思忖间,唐松吟忽的将剑收起,朝景祁渊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她眉眼欣喜,看着手中的剑有些不可置信,“景祁渊!你有没有觉得,我好像很会剑术!”
景祁渊一顿,看她眉眼灵动,似是真的才发现自己擅长使剑,遂轻“嗯”了声。
唐松吟欣喜至极,娇俏的脸颊上笑意不止,她满意得看着面前的剑,自言自语,
“失忆后还能将剑法用的那么驴火纯青,看来失忆前的我一定花了大功夫练剑!”
“诶景祁渊,以后你出门带上我呗!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我还能保护你!”
唐松吟笑吟吟的将剑拿在手中飞舞,时不时的就给景祁渊展示一个动作,
“若是实在不行……”
她忽然转身,由于脚下没站稳,重心失控,一下子跌倒在景祁渊怀里。
白嫩的额头磕上了他僵硬的肩膀,唐松吟感觉景祁渊身子一滞,她委屈巴巴的揉了揉额头,脸不红心不跳的从他怀里起来。
自从经历了昨晚的那件事,这种小磕小绊搂搂抱抱已经不能让唐松吟心起波澜了。
“抱歉抱歉啊,有点激动。”
她眉眼弯弯的挑眉,“但是就是这个意思,若是实在不行,我还能像方才那样保护你!”
景祁渊垂眸,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好好走路。”
“哦。”
唐松吟乖乖走了一会,又转过身来,“不过你为何总不唤我的名字?”
她眨着明眸娇俏道,“你唤我一声呗,唤我松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