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苏儿小心翼翼地觎一眼对面的贺兰庭。
贺兰庭不知从哪掏了本书出来,冷白的长指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一路无话,总算熬到容府,贺兰庭先下马车,落地后朝车上的容苏儿伸手。
以至于容苏儿一钻出马车就跌进了贺兰庭那双含笑的,清清朗朗的眼眸中。
他墨发银冠,俊美无双,任这闹市再怎么熙攘,他的目光好似也只为她停留。
容苏儿有片刻失神,暗道演得真像。
演戏而已嘛,容苏儿当然会配合的。
她将手放到贺兰庭手上,提裙下马车。
不料,昨日跪疼的膝盖还没恢复过来。
容苏儿双膝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地扑出去,扑向在下面接应的贺兰庭,给了贺兰庭一个亲密的拥抱。
贺兰庭:“……”
容苏儿:“……”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安静良久,贺兰庭在容苏儿耳边咬着后槽牙问:“抱够了吗?”
“够了够了。”
容苏儿心虚,赶紧从他身上下来,“那什么,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贺兰庭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模样,随后黑着脸转过身,却见身后站了一群人。
容苏儿细数,爹、娘、大哥、三妹、四弟,还有再后面一大群丫鬟小厮仆妇,全都立在门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跟贺兰庭。
“呵……呵呵……”容苏儿尬笑着打招呼,“我我,回来了。”
就是回得有点尴尬。
夜阑阁。
容夫人拉着容苏儿的手说体己话,眼里饱含关切,“和娘说说,这几日在景南王府过得可还好?”
好吗?
仍在隐隐作痛的膝盖提醒容苏儿,她过得不算好,没有在自己家好。
“挺好的。”容苏儿报喜不报忧,“公婆为人和善,且他们多数时候不在府里,女儿过得很自在。”
“自在就好,那娘也能放心了。”说着,容夫人拿帕子压压眼角。
容苏儿见了,想到自己从来没离开过爹娘,这会儿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岔开话题问:“娘和爹的身子还好吗?女儿给娘把个平安脉吧。”
容苏儿指腹搭上容夫人的手腕。
片刻,轻舒一口气。
她娘身体健健康康的,只要健康,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幸事了。
之后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待到用午膳时,才一同去往前院。
前院,呼啦啦一大家子人坐满长桌。
容长松难得告假,专门回来陪容苏儿吃回门饭,夹一筷子小酥肉放容苏儿碗里。
“二妹,这是你最爱吃的小酥肉,娘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谢谢大哥。”
容苏儿低头“嗷呜”一口。
还没来得及吃完,容长鹤又夹一筷子鱼肉过来,“二姐,这是你最爱吃的鲫鱼,我让厨房做的,嘿嘿。”
由于容长鹤还小,且坐在容苏儿对面,只能站起来半趴着去够容苏儿的碗。
容苏儿看着碗里的鱼肉,还是鲫鱼肚子上的,刮了刺,顿时眼眶泛红。
她刚要说话,容夫人一筷子敲在容长鹤的手背上,“坐没坐相,像什么样子?”
容长鹤吃痛,缩回身子,“呜,二姐姐,娘打我。”
容苏儿笑了,和以往一样,为四弟说话,“娘,四弟还小,她也是想姐姐了。”
容夫人嗔怪一句:“你呀,每次都护着他。”
“还有我还有我。”容怜儿举手,“我也会护着四弟的。”
“行了啊,你们一个两个的。”容大人笑呵呵地握住容夫人的手,“天天就知道气我夫人。”
这旁若无人的恩爱样,容苏儿都没眼看了,和大哥、三妹、四弟相视着笑起来。
笑着笑着,容苏儿眼光扫到贺兰庭。
贺兰庭唇角微扬,漆黑的瞳仁中藏着丝丝缕缕的羡慕。
他分明也是笑着的,但容苏儿却觉得那神情有些许悲伤,甚至悲伤中带着落寞,好似游离在尘世之外。
“二姐姐。”
吃完饭,临走时,容怜儿追上来,神神秘秘地告诉容苏儿:“上回你落下的东西我给你放马车里了。”
什么东西?
容苏儿一脸疑惑。
等上了马车,她终于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贺兰庭从手边放着的一堆画册里随手拿起一本,“这是……”
嘶!
容苏儿大惊失色!
“别看!!”
她惊呼着扑上去抢夺,结果车轱辘正好碾过一个大坑,震得容苏儿重心不稳,直接扑进贺兰庭怀里,还一脑门撞上贺兰庭的鼻梁。
贺兰庭痛到低呼。
容苏儿吓得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去抓他捂着鼻子的手,“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让我看看。”
“容苏儿!”贺兰庭气得甩开她。
容苏儿被甩到贺兰庭身侧,手边的一堆画册“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两人眨巴着眼睛双双看去……
一幅又一幅男女衣裳半敞,身子交缠,肌肤相亲的小画。
“……”
“容苏儿!!”
“不,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无耻!!”
“不是……这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是……”
是谁?三妹吗?
三妹还未出阁,要说是三妹放的,那万一传出去,以后三妹怎么嫁人啊?!
啊啊啊谁来救救她?!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谁放的……”
“容苏儿,枉我以为你与京中女子大不相同,虽行事粗鲁,但胜在心思纯正,却没想到,你竟如此龌龊!”
“我……我龌龊?贺兰庭!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龌龊了?我都说了这不是我放的了,你怎么……”
“还敢狡辩!”
“……”
呜呜呜,她真的哭死。
然而让容苏儿更加欲哭无泪的还在后面。
回到府里,贺兰庭一鼻子血地进门。
容苏儿一边抱着那堆画册,一边小跑着追在贺兰庭身后解释。
不料,贺兰庭突然止步转身,“你离我远……”
“远”字还没说完,容苏儿一脑门撞在贺兰庭的胸膛上,好硬!好痛!
下一瞬,怀里的画册再次“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容苏儿傻眼。
贺兰庭傻眼。
附近经过的丫鬟婆子们也傻眼了。
她们看看画册,再看看世子爷的一鼻子血,表情逐渐悚然。
很快,府里流言四起。
“世子妃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叠小画册,想强迫世子爷!”
“世子爷看得流鼻血了!”
“可我们世子爷是端方君子啊,宁死不从!”
“等等,什么小画册?”
“就……就那种啊,难以启齿的。”
“呜呜世子爷太可怜了。”
“没想到啊,世子妃竟这般如狼似虎,我们世子爷能不能扛住啊?”
真的,容苏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了!
“铁锤你别拦我,我要悬梁自尽!”
“姑娘,姑娘你别想不开啊!”铁锤抱住站在凳子上的容苏儿的双脚,“大不了我们戳穿姑爷的真面目!”
容苏儿挂白绫的手一顿,“什么真面目?”
她怎么不知道?
“就……姑娘你说的啊,姑爷不是身患隐疾就是有断袖之癖!”
恰巧从门外经过的北寒:“……”
恰巧看到北寒经过的容苏儿:“……”
哦豁,完球喽。
书房。
“嘭”地一声,上好的紫檀木书案被贺兰庭一掌拍掉一角。
“容!苏!儿!”
“身患隐疾?断袖之癖?!好,很好。”
贺兰庭气得咬牙切齿,火冒三丈。
随后,余光里,候在远处的北寒悄多多后退了半步。
“为何后退?”贺兰庭问,眼刀子“嗖”地射过去。
北寒额角一滴冷汗,“属下……只是属下。”
属下只是属下?
这话是在提醒贺兰庭什么吗?!
贺兰庭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等到入了夜,容苏儿梳洗完换上寝衣,正在系腰间的衣带,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贺兰庭走进来一把抓住容苏儿的手腕。
容苏儿被这股力道带得整个人不自主地朝贺兰庭迈近一步。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贺兰庭眼底的火星子噼里啪啦,“娘子不是怀疑为夫身患隐疾吗?不是怀疑为夫有断袖之癖吗?!”
“不不不那只是玩笑话。”
话音未落,贺兰庭再次一个用力,容苏儿再次不受控制地朝贺兰庭迈近一步。
近到两人衣料相触,逼得容苏儿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使劲后仰。
完球了,不会把他刺激狠了吧?他不会兽性大发吧?!
“要不要为夫今晚就向娘子证明证明,为夫的身体到底有无隐疾?”
“不不不,你冷静点。”
容苏儿脑子疯狂转动起来。
贺兰庭没有来硬的,而是还能这样气哼哼地说话,便代表他只是生气,威胁人罢了,自己得哄着点,给他顺顺毛,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贺兰庭,是这样的,当时我们不是还没成亲吗?然后啊,我听说你一直不近女色,那不赶巧了嘛哈哈哈,因为……因为我也不近男色啊哈哈……”
“所以呢?”
“所以……所以啊!”容苏儿两手一拍,“所以我们才能成为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说着,容苏儿手掌搭上贺兰庭抓着她的那只手,一点点往下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