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三公子来了。”
三公子,贺兰庭的庶弟贺兰朔。
容苏儿嫁进来这段时日,除敬茶那日与贺兰朔有过一面之缘外,之后再无交集,他怎么会突然来竹雨轩?
容苏儿整理下衣饰,去外间见他。
“嫂嫂。”贺兰朔彬彬有礼地和容苏儿打招呼。
他生得跟贺兰庭、贺兰蕴不太像,小眼睛塌鼻梁,身量也不算高,但眉宇间偏有几分景南王和秦侧妃的影子,看来尽挑父母的缺陷长了。
有点惨。
容苏儿示意贺兰朔坐吧,再命人上茶上点心。
“三弟突然来竹雨轩,是遇着了什么事?”容苏儿问。
贺兰朔开门见山道:“嫂嫂,我听闻下个月就是兵部尚书府凌老夫人的寿辰了,不知大哥是否同嫂嫂说起过?”
容苏儿饮一口茶,“说起过,你大哥让我准备一份寿辰礼,届时一道去贺寿。”
“嫂嫂妥帖,三弟有一个不情之请。”
“三弟请说。”
贺兰朔起身,拱手行一礼,“嫂嫂可否同大哥说说,那日也带弟弟一道前去?”
带贺兰朔?
容苏儿眉头微不可察地颦了下。
这种事她不好做主,如果贺兰庭愿意,贺兰朔就不会求到她这里了,所以想来贺兰庭是不愿意的。
“小事,等晚些时候见着你大哥,我同他说说,不过……他会不会答应就不是嫂嫂能做主的了。”
先应下来,反正这是贺兰庭的家事,自己何必当恶人呢?
“弟弟谢过嫂嫂。”
贺兰朔道完谢,很快离开了竹雨轩。
“世子妃,如今府里的管家权还在秦表姑娘手上,需不需要和秦太妃提一提,把管家权拿回来?”珍嬷嬷在一旁道。
对此,容苏儿没什么心思,“不用了,让表姑娘忙活去吧,我还乐得轻松些。”
容苏儿说的是真心话。
她跟贺兰庭不是真夫妻,再说偌大的王府,真要管起来她哪还有精力去做自己的事?
不过她本以为管家权不是在秦太妃手上就该在秦侧妃那,怎么会交给一个表姑娘呢?
夜里,容苏儿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跟躺地上搭着腿的贺兰庭道:“贺兰庭,跟你说件事。”
“说。”
“今日你三弟来寻我,说下个月凌老夫人寿辰,他也想去。”
闻言,贺兰庭久久不说话。
久到容苏儿以为贺兰庭睡着了的时候,贺兰庭才道:“知道了。”
所以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容苏儿没问。
倒是贺兰庭突然问她:“你想不想要府里的管家权?”
“不想。”容苏儿一口拒绝。
“为何?”
别家府里的女眷们都争着抢着要管家权,到容苏儿这,竟跟个烫手山芋似的。
容苏儿实话实说:“每个月拿那么点例银,还要当个老妈子伺候府里的一大家子,万一什么地方没做好,又得落个埋冤,何苦呢?”
“……”
还真是有道理。
“再说我如果要管家权,秦太妃能答应?”
在秦太妃心里,秦芷妍可比她亲太多了。
贺兰庭却道:“如果你要,我会出面。”
说到这,他忽然转头,熠熠生辉的眼睛望过来,“毕竟你才是世子妃,是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
这四个字倏而落入容苏儿的心上。
容苏儿看着他的眼睛,心下有一瞬的慌乱,连忙躺倒,拉过被子,蒙头蒙脸地盖上,声音闷闷的:“我……我要是什么时候想要了会告诉你的。”
被子外,贺兰庭道:“如果你不要回管家权,恐怕明日去万寿堂请安时,秦芷妍会以此要你寿宴那日也带她同去。”
是了。
去寿宴代表的是景南王府,要准备贺礼,这笔贺礼的费用得从公中走账,必须经过秦芷妍的同意。
第二天果然不出贺兰庭所料,容苏儿去万寿堂请安,秦太妃说起了这事。
“凌老夫人寿辰,世子妃贺礼准备得如何了?”
“回太妃的话,孙媳打算准备一面喜鹊送瑞的寿屏。”
中规中矩,不出挑也不落俗,花费不过分铺张,寓意又吉祥。
大概没想到容苏儿安排得很是妥当,秦太妃想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只能道:“你嫁入王府不久,头一次代表王府出席寿宴,到时让芷妍陪你一道,她做事向来有条理,懂进退,我也放心些。”
言外之意不就在说容苏儿做事不如秦芷妍有条理,不如秦芷妍懂进退吗?
容苏儿也不恼,权当让着这位老太太吧,谁叫这老太太是太妃呢?名义上是她的长辈。
不过容苏儿也有自己的要求,“既如此,让二妹也一同去吧。”
提到二妹,坐在边上始终一言不发的贺兰蕴眼睛都亮起来了。
然而没等贺兰蕴开心,秦太妃道:“一个庶女,如何上得了台面?”
庶女。
这话说得着实伤人了。
容苏儿眼见贺兰蕴的神情黯淡下去,她也没了温和,直言:“府里女眷本就不多,若只带表姑娘,不带王府的二姑娘,叫外人知晓怕是会多有揣测。”
容苏儿把“表姑娘”和“二姑娘”咬得极重,提醒秦太妃,秦芷妍再好也是表的,贺兰蕴再怎么庶出也是王爷的女儿,是贺兰庭的亲妹妹。
不管怎么样,只要贺兰蕴想去,容苏儿说什么也得把她带上。
许是见容苏儿态度坚决,秦太妃难得退步,应允了。
走出万寿堂,贺兰蕴提裙小跑上来挽住容苏儿的手臂,“嫂嫂,谢谢你,我一直都想出府,可是祖母从来不允。”
她眼眶红红的,容苏儿想她心里定不好受。
先不论秦太妃,就是秦侧妃,方才在堂上也不为贺兰蕴争取一星半点。
要知道贺兰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怕是外面的人都不记得,景南王府里还有位二姑娘。
“没事儿。”容苏儿拍拍贺兰蕴的手,“以后嫂嫂带你出去。”
“嗯!”
这时,贺兰朔追上来,“嫂嫂请留步。”
容苏儿回头。
贺兰朔问:“不知嫂嫂是否与大哥说了……”
“说了。”容苏儿叹气,为难,“只是你大哥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嫂嫂也不知道他作何打算,实在对不住三弟了。”
说完,容苏儿都不敢去看贺兰朔脸上的表情,拉着贺兰蕴快步走了。
回到竹雨轩,容苏儿让铁锤把前几日准备的厚礼带上,出府,坐马车去安国公府。
把厚礼交给门房小厮,容苏儿在丫鬟的带领下先去见安国公夫人。
在外院等了好一会儿,安国公夫人才由嬷嬷搀着,慢悠悠地现身,且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绷着一丝不悦。
倒也情有可原。
哪个做母亲的,会对着把自己女儿揍了的凶手乐呵呵呢?
容苏儿起身给安国公夫人见礼。
见完礼后解释道:“多日前,我与宁三姑娘在布庄嬉闹了几句,不曾想,身边伺候的人没个轻重,伤了宁三姑娘。我本该立即登门道歉,但谁知,世子他闹市遇刺,想必宁夫人也有所耳闻,这才今日前来,还望宁夫人海涵。”
这一通解释,宁夫人脸上的那丝不悦总算有所缓和。
“世子妃倒是会说话,一句嬉闹轻飘飘揭过。我黎儿可是哭了整整两日,都没法出去见人了。”
宁夫人言语犀利,容苏儿却不能翻脸走人,因为京城的各大世家盘根错节,族中子弟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身后的家族。
容苏儿不为景南王府,也要为自家考虑。
“此事是我教下无方,不知宁三姑娘可在府上?我心里总是不安,想向她亲自道歉。”
宁夫人缓和了脸色,刚要说话,门口传来一记男声:“母亲。”
容苏儿回头。
门外走进来一位气质文雅,面容俊秀的青年,站到堂中朝宁夫人拜礼,后看向容苏儿,“容二姑娘。”
容苏儿回礼,暗道宁瓒来得真巧。
宁瓒问她:“容二姑娘是来寻舍妹的?”
“正是。”
宁瓒对宁夫人道:“母亲,三妹今日一直在房中,不若儿子领容二姑娘前去。”
宁夫人扶额,摆摆手允了。
容苏儿便跟随宁瓒走出前院,往后宅去。
路上,容苏儿落后宁瓒几步,边走边赏安国公府里的景色,冷不丁听前面的宁瓒道:“容二姑娘近日过得可还安好?”
容苏儿笑笑,“甚好。”
忽然,宁瓒放缓脚步,问出一个要了容苏儿老命的问题:“那容二姑娘是与贺兰公子达成合约了?”
“……”
容苏儿顿住,不走了。
宁瓒同样停下,转身,一双促狭的眼睛里闪着玩味的暗光。
“宁大公子慎言,我与我家夫君啊,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呢。”
“是吗?”宁瓒唇角上扬道,“我怎么记得容二姑娘找夫婿,是奔着名义上去的?”
“……”
真的,容苏儿想掐死宁瓒的心都有了。
她左看右看,掂量着要是在这里掐死宁瓒,自己能不能脱身。
掂量完发现,不能。
她只得眉眼弯弯地讨好宁大公子:“当日是小女子童年无忌,宁大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奥,没有的事儿,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