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里下药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想见他,我是……”

    不等容苏儿说完,贺兰庭转身管自己走了。

    容苏儿只能急呼呼跟上,还得不停解释,无奈贺兰庭就是不信啊!

    这男人生起气来真不好哄。

    于是容苏儿就这么追着贺兰庭追了一路,直到进入午宴开始的正堂。

    正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边角处放置了冰盆,一进去就是丝丝缕缕的凉意,叫人身上的燥热皆数退去。

    容苏儿跟随贺兰庭找到属于他们的位置落座。

    容苏儿张望下,发现对面往后数排,娘和大哥还有三妹也都已经坐下了,心下稍安。

    一旁的贺兰蕴挤眉弄眼地朝容苏儿说悄悄话:“嫂嫂,你们刚才去哪了呀?”

    她的神情仿佛在说“嫂嫂,你和大哥方才去哪幽会了?”

    容苏儿心塞,“别提了,你大哥这人气性真大。”

    气性大?

    贺兰蕴还要再问,午宴开始了。

    凌老夫人在凌大人凌夫人还有凌筝筝的搀扶簇拥下走出来,众人纷纷微笑着点头致意。

    有夸凌老夫人气色好的,也有夸凌筝筝孝顺能干的,大堆的吉祥词。

    唯有容苏儿,盯着桌上的几道佳肴,只等一声开饭,就可以吃了。

    不过开饭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三皇子殿下到——”

    “太子殿下到——”

    行了,这下不用吃了,先齐刷刷地起来行礼吧。

    “都不必多礼了。”三皇子抬手在空中虚拍一下,示意大家都坐吧。

    然后,十分有趣的一幕发生了。

    堂中部分人坐下了,部分人站着没动。

    容苏儿就是站着没动的那个。

    她悄悄抬眼快速扫过堂中人,那些没坐的世家中,除娘亲他们三人外,贺兰庭和贺兰蕴,还有凌家、文太傅家的人都没坐。

    至于剩下的世家,容苏儿一时认不清是谁家,只知道坐下的人数多,站着的人数少。

    这可真是极有意思的现象。

    直到太子发话:“大家都坐吧。”

    所有人这才全部落座。

    坐是坐下了,可这坐得难受啊,好似凳子上长出了针,且堂中气氛也凝固得叫人窒息。

    好在凌家应对得快,凌大人像是没见到方才发生的一幕,笑呵呵地出来迎接,“没想到我家老夫人寿辰,把两位殿下都给盼来了,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两位殿下快快上座。”

    “筝筝,去让厨房多备几道好酒好菜。”

    凌大人不亏久经官场,这番场面话一说,殷勤一献,立即打破了堂中凝固的气氛。

    而两位殿下从头至尾,脸上挂着的笑意就不曾变过,但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不是外人能揣测的了。

    真是一群老狐狸啊。

    容苏儿不禁感叹。

    她趁这间隙,悄悄打量两位殿下。

    首先从长相方面看,三皇子更显年轻,五官偏凌厉,太子则稍稍仁厚些。

    再论气势,三皇子一进来,行走间昂首挺胸,自有一番派头,太子则在后面,对比起来要亲和许多。

    这些不是最关键的,最最关键的是先后顺序,三皇子居然走在太子前头进门,并且众人行礼,三皇子抢在太子前头免众人的礼。

    要换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三皇子才是太子。

    那么,谁坐了,谁没坐,是否代表了背后家族的立场?

    很快,编钟敲响,伴随着悠扬的丝竹声,歌舞升起,舞姬们四肢柔软,挥动水袖,如彩蝶似地娉婷起舞。

    午宴正式开始。

    容苏儿慢吞吞地吃东西,脑海里还在思索方才的事,本来很期待的美味,这会儿吃进嘴里也不觉得有多美味了。

    “娘子方才为何不坐?”贺兰庭轻声问。

    容苏儿凑过去同样轻声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自然要跟随夫君的。”

    她玩笑一句,突然发现她现在就算思索再多也没用,因为无论自己家还是景南王府,很明显,都以正统为先,容不得她做选择。

    又吃了会儿东西,看了会儿歌舞,中途有人离席,又有人回来。

    午宴大约进行到一半时,侍女们鱼贯入内,给每位贵客添茶倒酒。

    容苏儿今日喝的是果子酒。

    在侍女给她倒满后,她拿起酒盅正想浅尝一口,忽然,闻到一丝异样的味道。

    不对,这酒里被人下了药!

    是谁?

    她心中一下有了怀疑的人选,不过谨慎起见还是要确认下。

    于是容苏儿脸色如常地继续把酒盅往唇边送,假装仰起头饮酒,眼睑却微微抬起,长睫轻颤,转动脖子的时候快速扫一遍堂中人。

    如果下药的人就在这里,对方定要亲眼看她喝下才会放心。

    结果不出容苏儿所料,她视线最终停在最怀疑的那个人身上。

    宁黎。

    宁黎的位置与容苏儿是同个方向,不过要靠后些。

    容苏儿见她眼睛虽时不时望向上首的主宾,但更多时候是在盯着自己,且里面有掩不住的慌乱,还有两只手放在桌下不停绞动帕子,无一不在说明,她做了亏心事。

    容苏儿放下酒盅,抹一下嘴巴。

    从外人的角度看,她喝了青梅酒,可其实她酒盅里的酒纹思未动。

    随后就见宁黎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整个人放松下来,给自己满上一杯果子酒,再换一副坐等看好戏的表情。

    看好戏么?

    那容苏儿便如她所愿。

    容苏儿眉头微拧,轻捂肚子假装不太舒服,起身的时候用身形挡了下宁黎的视线,再顺手拎了酒盅藏袖子里,往门口的方向去。

    去门口会顺便经过宁黎的长桌。

    容苏儿继续假装不舒服,身形稍显踉跄,一不下心就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抹了宁黎桌上几只柑橘下来。

    “容苏儿你!”

    宁黎倏地起身,后知后觉发现现在的场合不宜动怒,几句想指责容苏儿的话硬是被她咽了下去。

    可她方才那记大嗓门还是惊扰了主宾上的人。

    “何事喧哗?”太子问。

    宁黎只得走出去回话:“回太子殿下的话,容二姑娘方才撞到我的长桌,散落了几只柑橘。”

    宁黎回话期间,容苏儿已经把散落的柑橘捡起来,重新给宁黎摆盘摆好了,再出去回禀太子。

    “太子殿下,臣女可能是吃多了,撑得难受,想出去消消食。”

    太子温言道:“去吧。”

    容苏儿福礼告退。

    到了外面,容苏儿拍拍紧张的心口。

    她方才趁摆盘柑橘的空档,再次利用宽大的袖子遮挡,迅速把酒盅调换了。

    真是吓死她了,原来干坏事这么紧张。

    在外面游荡了会儿,容苏儿掐着时辰重新回去。

    刚入正堂,就见宁黎在座位上脸色苍白,神情痛苦,额上有细细的汗珠。

    她捂着肚子起身准备出去,谁知,贺兰庭突然出声喊住她。

    “宁三姑娘。”

    宁黎移步的脚顿住。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叫住她的是贺兰庭,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要知道她能与贺兰庭说上话的机会屈指可数,叫她怎么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宁黎忍着翻江倒海的肚子,坐回去,使尽平生最大的忍耐力,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应贺兰庭。

    贺兰庭也回以温柔一笑,眼里盛着比星子还好看的柔光,仿佛凝望心爱之人。

    宁黎一下就痴了。

    贺兰庭道:“方才我家夫人不慎打翻了宁三姑娘的柑橘。”

    “柑橘落地怕是有所损伤,不如我将我的柑橘换给宁三姑娘,全当为我家娘子表达歉意。”

    说着,贺兰庭冷白的长指捡起一只柑橘,起身朝宁黎走去。

    宁黎能怎么办?

    她做梦都想嫁的男子正满眼是她地朝她走来,她怎么拒绝?根本拒绝不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

    宁黎心内哀嚎。

    偏偏贺兰庭走得又缓又慢,明明不长的距离,竟走出了皇城宫道般漫长。

    “夫君?”

    在贺兰庭快走到宁黎面前的时候,容苏儿过来了,看看贺兰庭手里的柑橘,再回头看看坐在长桌前的宁黎,不解地问:“你这是……”

    贺兰庭道:“你先前不是打翻了宁三姑娘的柑橘吗?我想着将我的换给她,当是替你给她赔礼了。”

    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宁黎实在等不下去了,动身要站起来。

    恰巧这个时候,贺兰庭与容苏儿说完话,几步来到宁黎身边。

    宁黎身下已离开凳面,但人还未完全站直。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类似扎马步的姿势刺激到了她的哪条神经,就听她身下发出“噗”地一声。

    全场刹那寂静。

    连歌舞都停下了。

    噗噗……

    又两声。

    这下所有人都确认自己听清楚了,表情一个赛一个地惊悚,全部冲宁黎所在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贺兰庭风度翩翩地立在那,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一只手还拿着柑橘,递给宁黎。

    宁黎却在贺兰庭面前姿势半蹲,脸涨得通红,浑身大汗淋漓。

    大概是开了一个头,后面就很难刹住了,任宁黎怎么用力憋,憋到两股颤颤都没用,换来更为猛烈的连环炮响。

    霎时,屎臭屁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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