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秋往膳房去的路上,竟遇见了驻足赏花的燕辞云。
他的步子一顿,估量着燕辞云到底有没有注意到他。
没注意的话,他便换条路走...
“夕阁主。”
...
“少主。”夕秋其实有些不太习惯这个新晋的职位。
他攥紧了手指,认命地向燕辞云走去。
“此次南行,一路可安好?”
“幸不辱少主之命,血骨门余孽已尽数剿灭。”夕秋的眼落在了燕辞云白衣上粉白两种颜色交错的花瓣上。
“有劳夕阁主。”燕辞云声音含笑。
“都是属下应当做的。”
“夕阁主身体可无恙?”
“回少主,无恙。”
“那便好,近日须你替我办件事。今晚便动身罢。”
“是,少主。”夕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少主,不通过时金堂领任务吗?”
燕辞云嗤笑出声:“怎么?还怕我拖欠你的赏金不成?”
夕秋把头低得更低。
时金堂是少主麾下掌管任务的地方,少主养的暗卫、护卫、门客等等,都能在其内领取任务、获得奖赏,当然,也可以发布赏金令。
每完成不同难度等级的任务,皆可获得相应的榕花令,均皆记录在册。
榕花令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可升职。
也可拿去换取时金堂放出的奖赏。
晋升只看从头到尾所获榕花令的数额,也即将花费出去的一并算上。
不然就夕秋这个花法,一辈子也别想晋半级。
毕竟晋升看得是个人的能力,至于滥不滥于花销,并不在燕辞云的考虑范围。
燕辞云的产业遍布赤鱬,说句家财万贯并不为过。
只要能力匹配得上,他便愿在那人身上砸银两。
比如眼前的夕秋。
“若此次能得手,该你的自然一分不少。”燕辞云拂了拂袖口上的花瓣,那些星星点点的粉与白,便零落在了青砖上。
“多谢少主。”夕秋拱手行礼。
燕辞云道:“晚些便去找明清罢,他会详细与你说的。”说完便离去了。
夕秋终于抬起头,望向了他的背影。
少年身着白衣,青色的束绳交缠着几捆发丝,在他行走时隐约在他的发间晃动,挑起些许的弧度。
他逐渐远去,身后散落了一地的花朵。
*
“夕秋,此次须你去一趟皇家别苑的藏宝阁,盗取九天圣宝阁的青莲心经。据情报,除去明面上的看守三十人,暗中还有隐卫十人,武功皆不容小觑。”,明清将手中事物递给夕秋,“这个是舆图和布防图,你抓紧背下来,今夜寅时便动身罢。”
夕秋应声,便开始背了起来。
明清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点拨两句。
“明清!”叹梅一阵风儿似的刮来了,“欸!夕秋也在呢!你们在做什么?”
叹梅大大咧咧地就凑到二人中间看起了舆图。
他的手拍在夕秋背上时,让夕秋下意识地僵直了身子。
明清离得近,眉眼一动,嘴上却不动声色道:“在谈论夕秋今夜的行动。”
“啥行动啊让我看看。”叹梅把头凑近了些,“呦呵,这不是皇家别苑嘛,你小子如今本事着实见长啊!”说着手上又大力拍向了夕秋的后背。
夕秋面无表情,僵直的身子却依旧一动不敢动。
明清看向夕秋:“夕秋,今夜的行动可要为你加派人手?”
夕秋的眼睫颤了一下,道:“不用,我一人足矣。”
“啧!你小子真是不错!”叹梅又拍了拍夕秋,只不过这次恰巧,没有拍在与前两次相同的位置上。
夕秋也在此时站了起来,向明清与叹梅道别,去养精蓄锐准备今夜的行动了。
夕秋走后,叹梅咂舌道:“你也当真是够狠心的,那小子明显就是有伤在身,你还让他单独行动。”
明清耸了耸肩,似无奈道:“夕秋说他一人足矣,为何要耗费多余的人手?”
叹梅摇头叹道:“近墨者黑,近墨者黑啊!”
明清:“慎言。”
叹梅吊儿郎当地笑道:“我可未曾说过孰是墨啊。”
明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叹梅:“惩戒堂近日的花销似乎有些大了,梅堂主若是如此清闲,不若自行查查账?还是让我为梅堂主算上一算?”
他不知道搁哪儿掏出了他的青玉珠算盘,修长的手指在其上拂过,作势便要拨。
叹梅立刻老实道:“堂主大人您贵人事忙,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
寅时前一刻,夕秋抵达了皇家别苑。
他谨慎地比照记忆中的布防图细细观察了一阵。
这几年在暗卫营里的地狱训练,让夕秋已然具备优秀的业务能力。
他所过之处,皆在暗影之下,无声无息,轻松躲过所有明暗卫的视线,来到了藏宝阁内。
青莲心经...
夕秋快速扫视着那一堆整齐排列的书籍,正要换一面查看时,心中突然一悸,几年来生死边缘下繁衍出来的危机感让他本能地朝着有遮蔽之物的地方迅速一躲。
一枚暗器擦着他而过,锋利的冷芒只一下便划破了夕秋的夜行衣,他的手臂从那道开裂的缝隙里渗出鲜血。
夕秋心中暗惊,他当是躲过了所有的明暗卫才是。
情报也言明藏宝阁内并无人看守,是谁?
但那人显然没给他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
一道身影蓦然冲到夕秋身旁,夕秋以躲避为主。
毕竟此时要是将看守吸引过来,定是相当不利。
那人身形比夕秋要高些,攻过来的掌风迅而猛。
夕秋四处躲避,那人紧紧相逼。
就在夕秋一个侧身之际,那人忽而射出一枚暗器封住他的退路,进而疾步拉近二人的距离,一掌便落在了夕秋的后背。
夕秋拼死忍住声响,血液从他的嘴角涌出,隐约加深了蒙在脸上本就浓黑的布料之色。
他颇为狼狈地躲开了那人紧接下来的招数。
“哼,武功不错,也挺能忍,只可惜,你今日必定要栽在我的手下。”袭击夕秋的黑衣人开口,少年音色清冽如泉,说出的话却无半分温度。
他步步紧逼,让伤上加伤的夕秋退无可退。
又是一阵掌风过,夕秋勉强往旁边一闪,却被那少年扯下了面罩。
空气似有一瞬的凝固。
夕秋抓住这短短一刹的时机,逃出了藏宝阁。
身后的少年又放出一枚暗器,可这一次却好像失了准头,夕秋甚至没有刻意躲闪,也未触其衣角。
藏宝阁内月光倾落,尽数洒在那少年的眼前。
他呆滞地望着手中那块染了血的布料,脸色苍白。
是她。
姐姐。
为何今日来的是她?
*
门外传来响动,浮齐正比对着上古医书研磨药材,便见秋石进门来行礼。
“何事?”浮齐头也未抬继续捣鼓着手里的药。
秋石夸张地叹了口气:“唉,副堂主,还不是夕秋那小子,又把自己搞得浑身是血,药上次就用完了,大半夜的跑来找我要。幸亏我和凌泉正吃着夜宵,才没被这小子扰了清梦。您是没看见呐,他那个血哗哗往外涌,跟不要钱似的...”
浮齐已然习以为常,边将那花叶碾碎边道:“甲肆里的药,拿给他罢。”
“好嘞副堂主!”秋石忙去柜子的甲肆格子取药,把马屁拍的那叫一个信手沾来,“夕秋这小子真是有福气,能用上副堂主您研制的生肌膏,当真是三生有幸。”
楚丘院内,冉兰舟与燕辞云二人正在将白天那场没有结局的弈对着。
燕辞云自然是注意到了冉兰舟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
他用指腹捻了捻温润的白棋,笑道:“兰舟怎如此心不在焉?”
冉兰舟经他一点破,也便直接地望向了小院的门口,那里该有个人撒欢着跑来寻他才是。
“少主,夕秋今日同我说晚些便归,但如今已近丑时,仍未见人影。”
燕辞云的视线也随之转向那座院门,脸上的笑意不变,随口道:“那许是在外有什么事耽搁了罢。”
冉兰舟的脸上皆是藏不住的担忧:“希望没什么大事才好。”
*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落着棋子时,明清来了。
他向二人行礼后,在燕辞云耳边说了几句,燕辞云含笑点头。
明清欲要离去时,燕辞云唤住了他:“明清,你可曾见到夕秋?”
明清身形短暂一顿,面上却不漏半分声色:“回少主,早些时候见到他与秋石凌泉一道儿。”
“哎,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叫他这位兄长担心得和我下盘棋、都像有尖刺在他座上一般。”
明清了然“属下这便去寻夕秋,还请少主与冉公子稍等片刻。”
冉兰舟感激道谢:“多谢明堂主。”
“冉公子客气了。”
*
出了楚丘院,明清轻吁了口气,少主当真是为难他。
明明才和他禀报完夕秋东西取到了,人受重伤在秋石凌泉那。
下一刻就当着人家哥哥的面问他夕秋去哪了。
没点儿东西是真的不能在少主身边做事。
蓦地,脑海里就跳进了叹梅那句“近墨者黑”。
明清赶紧对着脑海里叹梅那张脸忒了一句,然后默念少主英明神武少主天下无双...
念念叨叨地朝着夕秋那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