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第三次经过同一个路口了。

    左轻舟、安德鲁、亚瑟三人经过军校的严格训练，尚且还适应长时间的行军；但是伊文乍得自由，长期的禁闭环境使他的肌肉纤细柔弱，身体素质有些跟不上了。

    此处仍然能够听到锁链和齿轮沉闷而规律的响声，人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左轻舟沉思片刻，向下属二人确认：“上次我们来时，是否遇到过‘鬼打墙’的现象？”

    二人都同时摇了摇头。

    机关绝不可能有自己的意识——所以，早有人为他们的到来设下了重重阴谋、层层算计。

    第一次来时门户大开，毫不抵抗，以降低防备；第二次来时料到对手会轻装简从，于是开始运转机关，请君入瓮。如此缜密的心计，不愧是传言中的顾清商。

    如果真的有什么秘密武器可以杀了她，大可不必如此费尽周章，直接在他们进来时发起突袭就行；顾清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左轻舟决定一探究竟。

    想要引人注目就需要不断的重复······出现最多的地方是哪一个？第一个转角，循环的结束与开始之处。

    “左上将，这里好像有一个按钮，但是周围没有任何标识。”安德鲁神经紧绷，声音都有些干涩。

    左轻舟心生疑惑。不管是机甲内部的操作按钮，还是实验室操作规范，都应该有详细的说明。如果没有的话，是否说明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也许这就是一线生机，也有可能是死亡降临。但临阵退缩并非左轻舟的风格。她无声张开防护罩，将其余三人保护在身后，直接按下了那按钮！

    “轰隆隆——”原本极其微弱、需要贴墙屏气才能听见的声响刹那间放大了无数倍，几乎不能察觉的墙面平行移动也换了个方向，将四人放倒在墙面上。不知是粉尘还是烟雾，众人眼前几乎不能视物。

    天旋地转中，整座基地仿佛积木重组一般，全然变换了模样，甚至很难找到一个立足的支点。光是保持平衡不随便滑动就已经耗尽了浑身力气。

    众人都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随时准备迎接敌袭。然而直到烟尘散去，也并没有敌军的踪影。

    小队中的四人此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同实验室完全不同的景象。

    精密冷静的实验室中的烧杯试管操作台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暗潮湿，耳边有一片呼呼的风声。左轻舟蹑手蹑脚匍匐前行，去寻找风声的来处。

    “这里······很像是建筑的通风道。”亚瑟推测道。

    “你怎么知道？你爬过？”安德鲁惊讶道。

    亚瑟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现在情况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小时候淘气，家里又管的严，自然只能从通风口进出。这股味道和风声真的很像。”

    基地就在皇宫的正下方，基地的通风口出去，不就是皇宫了吗？为什么不能从大门光明正大地进去，而是要通过一个特殊的按钮大费周章呢？

    循着风声和微光，左轻舟很快找到了出口。毫不费力地撬开形同虚设的钢板，视野骤然开阔，从一极小、极逼仄的空间突然来到了不可尽览的巨大之所。然而这空间被一扇巨大的门阻挡了，即使极力仰头，目力所至也很难看清楚其全貌。

    这扇门与之前曾见过的那些简单粗暴的金属门完全不同——金属门往往装饰简朴，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武力就可以轰开；而这扇门上绘制着精细繁复的花纹，有暗暗波光流转。这样的结构更加不适合强攻，一旦识别失败，有可能直接启动自爆程序，两方直接玉石俱焚，这可划不来。

    伊文仰望着这扇门上的花纹，心中似有所感。

    他对左轻舟轻声道：“这扇门······好像在召唤我。我很想走到它面前，打开它。”

    左轻舟骤然听见这种说法，有点懵：“召唤？这种神魔鬼怪的说法好像已经绝迹很久了？你具体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伊文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心脏，皱眉思索，组织着语言：“我感觉我不得不去打开这扇门，好像这样做过很多次。”

    一道灵光划过左轻舟的脑海。会不会跟“忒修斯之船”有关？

    她问：“在你的记忆中，你有来过这里吗？”

    伊文搜肠刮肚，在自己仅有的印象中一一搜寻，缓缓摇了摇头。他又补充道：“如果明白了这幅画的意思，或许就能够解开谜团了。”

    这幅巨型画作看起来年代久远，有些部位都已经风化脱落，有些模糊。但是还是不影响整体令人震撼的美感，要制作出如此栩栩如生的画作，需要消耗何等的人力物力？

    虽然画面中有鲜花草木、飞禽走兽等点缀，但是可以明显看出主体部分是两个人。女人身披神装，脸色庄重肃穆，眼神温和慈悲，四肢有力，但手腕上鲜血汩汩涌出，流到另一男子口中。而另一只手则执一匕首，横在那男子脖颈之上。

    那男子双眼空洞无神，身子倾倒，显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为何这女子一边放血救人，一边持刀杀人？

    “这看起来很像是慧心族的传说呀。”安德鲁向来对课业一丝不苟，连这样的野闻传说也不放过。

    “慧心族？”亚瑟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他们天生聪慧，能力可以通过血液传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被作为猎物斩杀殆尽，乃至于最后灭族。智慧是赋予慧心族人的财富，同时也是诅咒。”

    “慧心族最后一任族长放血救了自己的后裔，但当时慧心族已经式微，早已无力反抗贪婪成性的其他族裔。族长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利欲熏心的人寸寸利用，于是亲手了结了他。”

    “刚好跟这幅画上的一半喂养、一半斩杀十分相合。”

    慧心族、帝国皇宫，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概念，此时微妙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