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言心内“哇哦”一声,该狠的时候,还是她爹狠。
颜言指尖点着膝盖,说:“那就通知老国丈一声,让他来救驾,领一份从龙之功,”
颜言心内盘算着太子殿下的外祖父,二十年前,皇帝登基,因着皇后犯下的错,沈家无颜再见陛下,更觉愧对太子,自请迁往了苦寒之地,汴州,沈家人身揽慈悲,一直做着济世为民的善事。
说来,还是十年前,她娘丧礼的时候,她才见着过来拜谒的沈家人。
里面有个小子叫沈重云,年少惊鸿,可惜,沈家自觉赎罪,已不让沈家子入仕。
颜言起身心内做好了打算,没想到,时隔二十年,沈家重起的机会来了。
“行,”颜言拔完颜王爷头上的金针,这就准备走了,临走跟颜王爷说了一声,“对了,爹,邝君乌没死,现在叫袁文生。”
颜王爷:?!!
颜王爷尔康手,你说什么!
奈何颜言已经敲醒了府医,从窗口飞下去,走了。
府医这一醒,揉了揉眼睛,就好像看着王爷能抬手了!
“王爷,王爷,”府医脸上又惊又喜,连忙跑到床边看。
颜王爷忙反应过来,脸上憋得通红,做出了使力抬手的假象。
看着王爷手又僵下去,府医脸上笑容没了,看来王爷现在只是强弩之弓,府医勉强打起精神,给颜王爷的手放进被窝里,安慰颜王爷道:“没事,没事,王爷会好的。”
颜王爷闭了闭眼,算是回应府医,心内却是翻江倒海。
颜言这个兔崽子,这么大的事,他都能瞒下来。
(王爷又误会了不是,这次的事,恰好是皇帝发现的。)
之后,京城果然如宇文元朔所说,三日后,找不到皇帝的行踪,颜家军就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
老太太看着在她屋里吃炖鱼的颜言,深觉得颜言肯定是死了一回了,现在纯纯就是饿死鬼投胎。
荣嬷嬷脚步匆匆从屋外回来,关好门跟颜言道:“世子爷躲不躲,看着搜到我们这条街了,”
老太太就无语,躲什么啊,颜言的尸身能跑他们家来,那颜家军在外面搜什么呢。
也确实,现在外人看着,颜王府已经彻底跟皇帝割裂了,谁能想到颜言这尊佛,现在就坐在自家屋里吃炖鱼呢。
“这事什么时候能了,”老太太操心问颜言,总不能一直让皇帝和太子殿下流落民间,让颜言在这逍遥补身子吧。
而且看着颜言的吃相,她一点胃口都没有,老太太扭过头说着:“也不知道,皇帝和太子殿下在外面吃的好不好。”
颜言嘴里吸着鱼骨髓,那肯定吃的没她好,但佛门清净地,她也不能送点荤菜过去。
确实,皇帝在镇国寺,都感觉饿瘦了,镇国寺主持也愁,他哪知道来这么多人,他地里的菜一顿吃完都不够了。
不过,镇国寺面粉多,太子爷这做长寿面的手艺也确实好,别的太子爷也不会,天天就给皇帝做素面。
皇帝往日也没颜言这么大福分,生辰的时候,太子爷也不会动手下厨的,现在吃一口倒是鲜,吃多了那就腻。
不过,皇帝吃着寿面就感叹,邝南州这心都偏的没边了,他往日竟然没看出来。
皇帝现在真愁啊,这该怎么办呢。
镇国寺供了皇后的牌位,皇帝对着牌位想了又想,觉得这事不能由着邝南州的性子来,
隔三差五的,太子爷就被小暗卫推到供殿内的香案后,听着父皇对着母后的牌位长吁短叹,言语中一会儿诉苦愁思,一会儿又以死相逼,
太子爷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这一招没用。
太子爷看着性子温和,认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皇帝整日唉声叹气,邝南州知道不知道,他们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皇帝口头寻死觅活了几天,看着太子软硬不吃,连把邝黎图的儿子过继给太子,这种没影的事,都在脑子里转了转。
而且这事也不能他一个人操心,皇帝实在在镇国寺住不下去了,他要回城吃肉,不是,他要回城跟颜烈商量。
听着父皇闹着要走,太子爷觉得他父皇年纪越大,越跟个孩子一样,言儿一个已“死”之人,不得自由,都能在京城藏得好好的。
镇国寺这么大,还不够父皇撒野。
(不是,太子爷确实偏心,颜言天天大鱼大肉呢。)
厢房里,镇国寺主持在皇帝身边说着怠慢皇帝的话,心内想着,皇帝赶紧走吧,他养不起了。
“我可以易容,”看着太子行到厢房门口,皇帝率先跟着太子说,皇帝是打定主意,要进城吃一顿再回来。
“城门没开,”太子爷被推着进门,冲着镇国寺主持微微颔首一下,以示歉意。
镇国寺主持听着也愁,城门不开,寺里的僧人也没法进城买粮。
不能坐吃山空,主持琢磨着,还是要去山里找点野菇什么的。
“京城的门没开,那不是还有下面的城池吗。”皇帝不介意跑远一点。
太子爷:……
福临公公端了两个烧粿过来,听着皇帝这句,都有些无言了,至于吗。
等等,皇帝不是说他要进城找颜王爷吗,现在又不往京城去,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是,皇帝就觉得,他饿肚子的事比着邝南州这事要紧急万分,皇帝往旁边扫了镇国寺主持一眼,做人还是有些分寸,没当着主持的面,说他要吃肉。
知道父皇不是饿肚子,是想吃荤菜,太子爷想了想道:“我吩咐人去买就好了,父皇每日申时就出镇国寺一趟,去山里转转。”要吃往山里悄悄去吃。
福临公公扫了主持一眼,脸上歉意连连,陛下太丢人了,让主持见笑了。
镇国寺主持也说不上什么话,他命里可能就是有这一劫,只能当听不懂,行了一个佛礼就告退了。
看着主持走了,皇帝指着太子没好气道:“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把主持气走了,一点做客之道都没有。”
“那父皇吃不吃,”太子爷就一句话。
皇帝也硬气不起来,把头一点,吃。
福临公公就:……,陛下为了一口吃的,惨败。
自此,皇帝也不闹了,福临公公每日申时就跟着皇帝出镇国寺,到山里席地坐着加餐,吃完把嘴上的油抹干净了才回来。
接连几天吃到暗卫从京城底下宛城买回来的特产,皇帝突然生出了退位的想法,他还是吃少了。
太子爷谨遵着佛门规矩,每日用着素斋,这日在厢房用完膳,就见着父皇加餐回来,跟他说,他要退位。
太子爷波澜不惊问道:“为什么。”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我大周的山河,我也该去见识见识了,”皇帝有理有据道。
太子爷是知道皇帝的,这心中一直就有个做闲散王爷的梦。
要不是因着他这双脚废了,父皇担心他坐不稳皇位,想再帮他撑几年,现在恐怕早就已经飞了。
“可以,”太子爷点了点头。
福临公公听着就:……,这是不是反了,怎么,陛下退个位,还要太子爷点头。
皇帝走上前拍拍太子爷的肩膀道:“这大周就交给你了,以后再莫让颜言胡闹。”
“父皇现在还觉得颜言在胡闹,”太子爷不赞同道。
皇帝没好气坐下,说都不能说一句吗,颜言这性子不压着一点,邝南州以后就等着吧。
“城门上午不是开了吗,颜言是不是该来见朕一面了,”皇帝想着,摆着架子道,“他难不成还想朕屈尊去找他要解释。”
“父皇也可以去啊,邝黎图明日行登基大典,值得父皇去恭贺一下。”太子爷眼里带着点恶劣的笑。
皇帝瞧太子,这种话从颜言嘴里说出来听着不稀奇,从邝南州嘴里说出来可就太稀奇了。
太子爷也不是无的放矢,给皇帝买烧鸭的小暗卫,今日回来说有一股势力在宛城徘徊,领头之人,他的暗卫可认识,正是他那位风姿绰约的表弟,沈重云。
城门未开前,京城以外,邝黎图登基的消息,都被银甲卫在各道上拦了,就算有漏网之鱼,沈重云远在汴州,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太子爷一点不怀疑这是颜言的手笔。
明日应该有好戏看。
皇帝也说:“颜言这戏是不是唱到这就够了,邝君乌及着袁家都被挖了出来,还能有谁觊觎皇位。”
这个太子爷不好说,那位摄国夫人,还有在京城刺杀了颜言一个月的人,他估摸着颜言都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操控,反正到最后都会理出来的,太子爷全身心信任颜言,一点不操心,等着就好。
太子爷就记挂颜言这个人,至于让太子爷记挂的颜言,早已经出了京城,此时此刻正在宛城,和太子爷的表弟沈重云待在一起。
小暗卫们今日在沈重云的身边看见了颜言,但颜言做着女装打扮,脸上还蒙着一层面纱,小暗卫们压根就没认出来。
沈重云在街上见着也不敢认,十年前,他与世子爷在京城相识,世子爷的脸模样他倒是还记的,就是成年后这个倾城之姿,确实让他不敢直视。
把颜言迎到客栈内,清贵的蓝衣公子散漫坐下,手上摩挲着茶杯,瞧了坐在他对面的颜言一眼,清朗的声线溢出,掩笑道:“世子爷这女装打扮,让决扬看着都有些动心,”
颜言取下面纱散漫坐着,也是一身同色蓝裙,莺娇买巧了不是,反正让沈家这一行仆从,都以为颜言,是他们公子爷在外寻的公子夫人。
听着沈重云自称“决扬”,颜言手上揣着面纱到袖笼里,使劲回忆了一下,她也有表字,太子殿下给她取的字叫什么,时间太久了,就没用过,她好像给忘了。
沈重云没听见颜言答话,抬头扫了颜言一眼,看着颜言苦大仇深的脸,连忙闷笑道:“世子爷不必在意,决扬浑话说惯了,嘴一快,这就对着世子爷有失了尊敬,”
哦!颜言想起来了,华实,华而不实,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取个表字来骂她。
颜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道:“决扬兄客气,华实此来,是有事与决扬兄商讨。”
沈重云面色正经了一些,他接到的消息,是二皇子图谋篡位,世子爷“身先士卒”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我能信任世子爷吗,”沈重云指尖转着茶杯道,“听说二皇子能篡位成功,都是靠的颜家军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