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云面色正经了一些，他接到的消息，是二皇子图谋篡位，世子爷“身先士卒”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我能信任世子爷吗，”沈重云指尖转着茶杯道，“听说二皇子能篡位成功，都是靠的颜家军的助力。”
颜言哀叹一声道：“我爹被猪油蒙了心，叫一个女子给骗了，我也是命好，才被陛下和太子爷给救走了，否则决扬兄到这就只能看见我的一具尸体。”
听着颜言是被皇帝和太子所救，沈重云忙抬眼道：“世子爷跟陛下和太子殿下在一起。”
颜言喝口茶道：“自然，是太子殿下让我给决扬兄传的消息，引决扬兄来此。”
知晓皇帝和太子应是没事，沈重云心内忙松一口气，不过他不是很信任颜言，忙道：“等我见了陛下和太子，世子爷想商讨什么都可以。”
颜言笑道：“如今我们势单力薄，不知可否再信任沈家。”
他自然可以信任，反而是这位世子爷，让他有点不敢信，沈重云瞧了颜言一眼，试探道：“听到世子爷已经是兵马大元帅了，还拿不到颜家军的兵权吗，”
“我爹积威甚重，儿如何与父斗，”颜言唉声叹气道。
“那世子爷为何不站在颜王爷那一边。”沈重云问。
“为爱穿女装，决扬兄还不懂吗。”颜言一瞬活泼，肩膀抖抖自己身上的蓝色衣裙说。
沈重云：……，这竟然是真的。
沈重云眼神巡视了颜言一圈，不得不说，世子爷这一打扮成女子，确实惊艳非凡。
不怪他皇表哥成了个断袖。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陛下，”沈重云收回八卦的心思，先问要事。
“你要想见，今晚就可以见，不过我们得先把事情理理。”颜言拿起空茶杯道。
“世子爷请说。”沈重云提起茶壶给颜言倒了一杯茶问。
“明日邝黎图登基，你进城去闹一下，但也不要闹得太过。”颜言说，“至多让邝黎图受点轻伤。”
沈重云放下茶壶的手一顿，世子爷真是高估他了，先不提他如何潜入京城，就说不闹得太过，想闹大一点，他恐怕都难办到。
“颜家军里面有我的人，”颜言直言道，“这个你不用操心。”
“目的呢，”沈重云的睫毛轻眨，问颜言。
“决扬兄这一闹，沈家人受着牵连恐怕要吃些苦头了，但吃一时之苦，换一世繁华，不知决扬兄可愿。”颜言嘴角勾笑道。
“但听世子爷所闻，”沈重云神情严肃几分道。
“二皇子，”颜言咳一声道，“皇帝始终有些舍不得，”
沈重云眉眼一皱，二皇子都逼宫了，皇帝竟然还舍不得。
“这也无可厚非，”颜言提醒沈重云道，“你是沈家新秀，应该知道，沈家当年是如何跑到了汴州去的吧，二皇子他出身始终无辜。”
他姑母犯的错祸及了整个沈家，沈重云自然知道，轻磕了几下茶盖问：“世子爷的意思是，”
“我想用沈家来逼皇帝一把，”颜言说，“沈家人要是都被二皇子下了大狱，我相信皇帝对二皇子的感情会散很多。”
沈重云眉眼凝重，显然在思忖这事可不可行。
“我们沈家恐怕在皇帝心中没这么大分量。”沈重云皱眉道。
听着沈重云妄自菲薄，颜言也没为皇帝解释，皇帝是相当看重沈家的，就是沈家当年自己非要跑了的。
“重点不是沈家的分量，而是要把二皇子推到皇帝的对立面去。”颜言说，“这个你们能做到。”
沈重云不吭声，颜言指尖点着桌面道：“老国丈今年应该八十有几了吧，这老年人下大狱，总能引得几分同情。”
沈重云瞧了颜言一眼说：“古稀之年，初初七十岁，年初才办了大寿，世子爷还送了礼来。”
颜言：……，那肯定是太子爷给她备的。
“七十岁也能博得同情。”颜言勉强道。
“万一有个闪失，”沈重云有些犹豫，为了家族未来的荣光，他赔上自己倒好说，可万一把祖父赔进去了，他这罪过可就大了。
“牢房里有棉被，冻不到什么，就当冬眠了，”颜言说。
沈重云没好气道：“世子爷还住过牢房。”
颜言把头一点，她还真住过，她五六岁的时候，京城耀武扬威、欺压百姓的小霸王可不少，反正她那时逮着就揍，学武刚有所成，权当练手了，打完人再往牢房里拖，跟人一起收押，算是牢房常客。
反正拖了一年，她小小年纪就成京城一霸了。
零零总总，加起来，那一年她应该住过两个月的牢房。
沈重云无言了，一个人跟你说，他住过牢房，他能怎么接呢。
“环境不差，”颜言说，“我可以让老国丈住我小时常住的那一间。”
沈重云：……
沈重云就不知道世子爷在京城搞什么东西，连牢房都常住过。
“老国丈肯定是愿意的，为外孙儿做点贡献，”颜言喝口茶道，“等着太子殿下登基，沈家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国戚，只会居于颜家之下，”
颜言抬眸最后看了沈重云一眼，说：“这个机会，决扬兄确定不把握吗。”
沈重云垂眸想了想道：“那世子爷能保证，把斩杀二皇子的头功，送给沈家吗。”
“自然，”颜言客气道，“论理，沈家于太子殿下而言，应比我颜家更为亲密才是，总之，沈家这份恩情呢，太子殿下登基以后会铭记于心的。”
“世子爷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想想，”沈重云最后道。
颜言表示理解，起身打开门，让门口候着的沈家家仆给她端点菜来。
沈家家仆看着自家公子爷点头，正想跑去传膳，颜言又把人喊住：“再给我备一个食盒，装点可口的素食。”
白间撞到小暗卫跑这来买烧鸭，颜言就估摸着，皇帝是待不下去了。
不过，按太子殿下的性子，他应该是在乖乖吃素斋。
颜言这边反正不一会儿就等来大鱼大肉，大快朵颐着。
桌上三盘菜，眨眼间就光盘了，看着世子爷这个食量，沈重云打断自己的思绪，问了颜言一句：“世子爷跟着陛下和太子殿下没吃饱饭吗，”
沈重云不自觉脑补出了，皇帝和皇表哥现今的凄惨样子。
“对，亟待决扬兄拯救。”颜言放下筷子敷衍道。
沈重云问了颜言一句：“世子爷手上还有什么砝码，能助太子殿下登得大位。”
“刚给你说了，颜家军有我的人，”颜言漱完口道，“起码我也当了半年多的兵马大元帅。”
“几分把握，”这个沈重云是一定要问的。
颜言没答，转而问沈重云：“难道沈家公子此次前来，不是来救驾陛下的。”
对上颜言的视线，沈重云心头一凛，是，是他多思了，这位世子爷突然而至，打断了他的步骤，让他忘了他来这的初心。
纵然沈家因此灭门，他们都站在陛下这一边。
看着沈重云想明白了，颜言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记住你们是来救驾的，一定要掌握好这个度，这很感人的，陛下这次都成了孤家寡人了，就只有你们沈家坚定不移。”
沈重云无奈了，他们沈家本来是满含真情的，但一旦加入太子殿下的计划，就沾了几分私欲，成了为家族谋前路的权臣。
“你原来来此是赴死，”看穿沈重云所想，颜言笑笑道，“现在不仅给了你生机，眼前还摆着一条通天大道，决扬兄有何不开心的。”
沈重云叹了一口气，无法否认，是这个道理。
“这样吧，此事决扬兄还是瞒着老国丈他们，更为情真意切。”颜言提醒沈重云道，她看着沈重云的演技不是很好，估摸着沈家人也差不多。
沈重云扫了颜言一眼，他还记着，十年前，他在颜王妃的灵堂上看见颜言，彼时他完全是一副生人勿进，凶狠蛮目的样子。
很难想象，从丧母之痛里走出来的颜言会是现在这么肆意的性子。
沈重云最终点了点头，跟着颜言道：“那我们现在就去见陛下。”
颜言取出袖笼里的面纱覆上脸，说：“你得与我单独前去，也不能在陛下面前露面，理解吧。”
沈重云嗯了一声，理解，他本来是来救驾的，现今倒成了演救驾的人。
“那就点人手，让他们天亮就往京城的方向去，我的人会在城门口接他们，你跟我岔道。”颜言提起桌上的食盒，起身边吩咐沈重云，边出门往楼下的马厩走。
到了马厩，颜言把食盒在身上固定好，上了来时的踏雪宝马，再等了两刻钟，才等到沈重云下楼。
显然，沈重云周边还带了谋士，这些个人就对颜言这个颜家人，不是那么信任了，
万一是个圈套，他们就全折在这了。
沈重云不这么想，没有必要，颜言要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有颜家军在手，完全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完全没必要费这个功夫。
等着沈重云上马，颜言片刻都不耽误，迎着夜风就驾马出了客栈，坠入了无边黑夜里，再以手中令牌敲开城门，直直出城往镇国寺的方向去。
出了城，行到官道上，颜言御马的速度，沈重云险些跟不上，而且看着眼前这一幅白马踏影，蓝裙飞舞，北风萧瑟，黑丝轻扬的场景，沈重云真的很难想象，颜言是个男子。
沈重云一路心不在焉，天色擦亮的时候，被颜言操练到了镇国寺山下。
拴好马儿，颜言让沈重云往脸上搓点泥，再把自己脸上的面纱解了，才带着人一路往上走，沈重云走在颜言身边，时不时看颜言几眼，颜言察觉到，也权当没看见。
等走到镇国寺大门，天色已然全亮，颜言嘴里吹了一声哨子，兜来了太子爷身边的小暗卫。
小暗卫从红墙砖瓦上飞过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沈重云，瞅着颜言，差点在寺庙的墙头上滑了脚，这位姑娘他昨日见过啊，蒙着面纱都属于过目不忘的那一种。
“小鸦，”颜言指着沈重云，出声跟小暗卫道，“带他去换一身你的衣服，领到陛下面前走走。”
小鸦？！
小鸦真傻了，这个声音，不是世子爷吗？
镇国寺周围遍布的暗哨也惊了，这两人看着像香客又不像香客，他们都准备出手了，结果这个姑娘是世子爷扮的？
小鸦“哦”一声，领着颜言的命令，从墙头跳到门后打开了寺庙大门，然后带着沈重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滴个娘啊，世子爷女装真好看。
就是为什么这脸长得不太像了呢。
沈重云一走，颜言提着食盒，走进了大门，再听着暗处哨声的指引，径直去了太子爷的厢房。
太子爷这时坐在躺椅上，正在院里看书，颜言走到红色的拱门口，往里瞧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太子爷这作息和她有壁。
听着周遭小暗卫们抑制不住的动静，太子爷放下手里的佛经，视线向上一扫，对上了站在拱门处的颜言。
看着拱门前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太子爷愣了一下，微张着嘴，是言儿吗，他看着像，但是为什么，有点不一样了。
而且，言儿这穿的是裙子吧。
太子爷多扫了几眼，脸上飞快染上红霞，心跳有些加快了。
颜言走过来，把食盒放到一边的桌上，微微转了转眼珠，缓解了一下整夜奔波的困意。
太子爷视线一直跟着颜言走，使力找回了点自己的声音，出声喊了一声：“言儿。”
“哎，”颜言把食盒里的素食都端出来，走过来放到太子爷手边，再对上太子爷的视线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