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郭玲的情绪不稳,她的家属拒绝了下午的采访。
今天两人赶到北榆就立即去了警局,一路舟车劳顿不说,两人也没有吃饭,想着温以凡之前就在这里念书,应该也熟悉,肖易就放温以凡出去休息,自己继续留在这里沟通。
北榆的天雾蒙蒙的,零星飘着几片雪花。温以凡漫无目的的走在熟悉的街道,闷得有些透不过气,可能是本能驱使,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高中时经常和桑延一起吃饭的面馆。
其实桑延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年里,每当自己心情不好,或者是感到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总会到这家面馆来,点一份桑延喜欢吃的面。
这样她就会觉得,是桑延正坐在对面,日子也还是值得期待的。
温以凡从来没告诉过桑延,在曾经暗无天日的某段时光里,她曾把他当作唯一的光亮和寄托。
她不敢告诉桑延,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平白无故成为别人的依赖,她不想给桑延徒增负担。
那样是会被讨厌的……
面馆的老板依旧是那个大叔,她点了一份清汤面,窗外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桌上的面也冉起丝丝缕缕的热气。
温以凡突然就没了胃口,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和桑延的聊天页面。
距离桑延的消息发过来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
温以凡:到了就好,好好吃饭
温以凡:下雪了,要穿厚一点
桑延:这天不及人心冷
桑延:[委屈.jpg]
被他的表情包逗笑,温以凡觉得轻松不少,但依旧不想吃东西,她拿着筷子在面里挑来挑去,直到对面坐下了人。
“霜降,我就知道是你,老远就看见了。”车雁琴把包搁在桌子上,声音永远那么聒噪。
温以凡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底的嫌恶却如何都遮掩不住。
“我听说,你现在当上记者了?专门登报纸电视什么都?哎呦,我们霜降真是有大出息了!”
车雁琴唾沫横飞,温以凡靠在椅子上,胃里一阵翻涌,口腔弥漫着苦涩,像铁锈的味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嗐,这不是……你舅舅的事儿,这警察请你们来做报道,那报道肯定是你们说了算呀!你看,你舅舅当时也就是喝多了,犯了点小错误,现在搞得邻里街坊还以为我们家怎么了一样!”她越说越气愤,甚至拍起桌子,“还有些个不要脸的居然叫我们搬走!你说他们是什么歹毒心肠?”
温以凡咬紧牙关,强忍着怒意,“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看,你能不能帮我们澄清一下,就说你舅舅跟那个小姑娘发生了点儿小争执,现在只是在派出所接受批评教育,没什么大事儿。”
“你是在说胡话吗。”温以凡冷冷的说:“车兴德犯的是刑事案件,他违法了犯罪了,接受惩罚是他应该的,如实报道也是我应该的。”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弯儿呢!我这也是为那个姑娘着想啊,这女孩子的贞洁名声是很重要的,你这要是报道出去了,她那种不干不净的女孩以后谁还会要啊?她不得丢死人?”
“不干不净?”她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个音调,不可置信道,“你说谁不干不净?车兴德吗!”
“温以凡!你怎么说话的!”
“那确实……脏死了!”
“温以凡!”车雁琴腾得站起身,端起她跟前的那碗面,泼到了温以凡身上,“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没了你我就没招儿了?”
面汤不算太烫,但依旧把她的手背还有脖颈上的一小片肌肤烫得通红。温以凡的外套敞着,里面穿的毛衣也不防水,前襟被汤水湿透。
“我告诉你温以凡,之前你嚷嚷着要报警,最后不也是定性成家庭纠纷,诶随便教育了几天就没事儿了吗?真当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说的对,你倒是提醒我了。”温以凡抬起头,一双艳丽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她,轻声说道,“我也是当事人。”
她坐在原地,望着车雁琴愤愤离去的背影,痛苦又畅快。
当年她听车雁琴和车兴德说过,这是很羞耻、很丢人的事情,以此逼她不要报警。
她不认同,一心只想要一个公道。
等后来,她面对着桑延说不出口的时候,温以凡又开始自我怀疑,这件事对一个女生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贞洁”对女孩儿来说,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外面的雪花越飘越大,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不知坐了多久,温以凡才站起身,像提线木偶一样,麻木地朝门口走去。
鞋子踩在写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衣服湿透的地方结成了冰,温以凡把手揣进兜里,站在马路边,等了三四个绿灯。
天色暗了,漆黑的夜空,大雪纷飞,街边亮着暖灯,还有行色匆匆的路人。
该回去了。
温以凡叹了口气,在空中形成了白色的水雾,因为在雪地里站了太久,双腿已经麻得几乎失去知觉,她抬腿,却一个站不稳往旁边歪去,跌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抱歉……”温以凡抬眸,定住,喃喃道:“桑、桑延……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吃饭啊。”桑延把温以凡扶稳,圈在怀里,“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儿,想给我一个惊喜?”
他玩世不恭的笑着,眼睛落在她衣服上时,笑意凝固,桑延扶着她的肩,关切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意外……”
“你带换洗衣服了吗?”
温以凡低下头,有些抱歉道,“没有,走得急。”
她似乎给桑延添麻烦了。
“行吧,那……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