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南平王坚持要反,那公主定然是咬死也不能让南平王知道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可她也盼望着他能回心转意,告诉她说我们不去京城了。
南平王握住公主的手,只是说:“圣旨已下,此刻违反旨意也是不能了。”
飞凝低声道:“怎么南平王已经知道有孩子了还要反?皇位这么好吗?”
“真是的,还不如求成仙长生呢。”裴邑也低声道。
飞凝顿时来了兴趣,“你可以长生吗?”
“当然不可以,所以要研究嘛。”
飞凝“嘁”了一声,“那还不如皇位呢,现时握得住的权利肯定要好过虚无缥缈的长生。”
“多少皇帝得到权利后不还是开始求长生了?我直接跳过权利,就要长生。”裴邑说。
“做梦去吧。”
付灼怀什么也没有查到,能在这里知道的仅有那些已经是陈年芝麻的传闻了。他一进门,就看见裴邑冲着身旁宁为楼满脸得意。
“师兄你们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们可是很有收获哦。”
眼见飞凝也得意不已,付灼怀不耐烦地说:“你笑那么得意干嘛?”
“你有病吧?没听你师姐说的是‘我们’吗?我和她!”飞凝丝毫不惯着付灼怀,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付灼怀看着裴邑询问过来的眼神,闭上嘴闷闷地吃了哑巴亏。转而挤在裴邑旁边问:“今日你们到底知道了什么?”
“说出来吓死你们!”飞凝大声说。
裴邑配合地故弄玄虚咳了一下,而后才慢慢说:“慕德公主怀孕了。”
这句话让两人一下愣住,“什么?”宁为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关于慕德公主的史书记载他也是略略看过几行的,她一生无子才对,也没有怀过孕的时候啊。
“是真的,还是轻岚说出来的呢,她劝南平王为公主想想。”
飞凝点点头,也作证道:“没错没错,后来公主也来了,他俩弯弯绕绕地说了一些话,可我听着南平王好像还是不肯松口。”
桌前的四人一时都沉默了,“谁知道呢,”飞凝嘟哝着,“都和没长嘴似的,是什么意思就明说嘛。”
宁为楼说:“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他看着裴邑欲言又止的神色,关切地问:“师妹还有什么要说吗?”
裴邑点头:“还有一件事,其实我也只是有点怀疑,不知道是错觉与否。”
“飞凝,你还记得我们隐着身形,侧身让慕德公主的那时候吗?我感觉她的手指好像碰到我的袖口了,但也只是略略划了一下,我不确定是真的还是我的错觉。”
付灼怀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再去一次就是了。”
宁为楼也赞同,“这种还是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那师妹,我们.....”宁为楼商量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付灼怀起身站在裴邑的身后两步之外,笑眯眯地说:“师姐我和你去。万一有什么我也能帮你应付一二。”
飞凝拽了一把宁为楼,“是啊让他去吧,你留下来保护我好了。”
裴邑不同意,“慕德公主怎么说也是个女子,你不行,师兄也不行,只能飞凝和我去。”
飞凝有些不想去,但也无可奈何。裴邑给自己和飞凝施好隐身诀后,两人一起走到慕德公主所在的院外,还没有进去,慕德公主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来,她冷冰冰的声音让两人禁不住一颤。
“你们三番五次地偷听究竟是为什么?”
裴邑咬牙,心道不妙。她果然没有猜错,慕德公主什么都知道,她甚至能轻而易举地识破她的隐身诀,说明慕德公主不受幻境管辖,她是幻境的主人。
飞凝僵硬片刻,转而镇定道:“王婶,我只是来看看你身体好些没有,若是冒犯了您,飞凝在此请您原谅。”
慕德公主不为所动,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连,充满玩味地说:“今日在书房,也是你们两个。那个世子和他身边的侍卫是和你们一伙的对吧?”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慕德公主对他们的身份心中也能猜到一二,她无心,也不想和他们正面交手,于是她沉声道:“我不管你们什么目的,只要你们乖乖的,不要轻举妄动,我可以让你们安全出去。”
裴邑小心翼翼地说:“所以,殿下是知道结局的,对吗?”
慕德公主避开了裴邑的问题,柳长春从暗处走出来,手中甩出了一根奇怪的绳索,它通体黝黑,被它束缚住后,裴邑只感觉全身无力,游走在经脉间的灵力不过一瞬就消散殆尽。
“这里是我的地方,自然是我想怎样就怎样。”慕德公主示意柳长春将两人带进来。
飞凝不住地挣扎,她口里怒骂道:“柳长春!你居然反水?”
裴邑让她别骂了,因为柳长春的目光呆滞,一看就不是先前的人了。
慕德公主也没有否认,“先前我亲眼见到他也进入幻境了,可这几日又不见了,是在你们那了吧?”
裴邑也坦然地点头,“不错,他一心以为困住公主的是南平王,想再杀南平王救你出去,被我们拦住了。”
慕德公主慢慢坐下,又请两人也坐下。她为自己倒了杯茶,又为裴邑和飞凝倒了杯茶。
“怎么坐?你把我们绑的死死的!”飞凝怒道。
“那站着吧,不过说一会话罢了。”慕德公主不紧不慢地说。
“等一下等一下!”裴邑眼见飞凝要吵起来,赶紧往前蹦跳了两步,又小碎步挪到石凳前面,坐了下来。安抚飞凝道:“咱们和平交流,安全你我。”
慕德公主很满意,轻笑了一声,转而对着候在一边的柳长春道:“把郡主带下去安顿吧。留这位姑娘在这即可。”
慕德公主只顾低头喝茶,裴邑看着面前清亮的茶汤,也空不出手喝茶。她只好继续之前的问题。“公主是幻境的主人,一早就知道幻境的结局对吗?”
“是。”慕德公主没有否认,“沉阴护阵下,你看见了我,我自然也看见了你。对于你们来说,是第二次经历这些,可对我来说早就重复过数不清的次数了。”
“王爷逆反后,我一直被禁在宫中,陛下虽与我一母同胞,但他不是哥哥,是君王。”她说起自己时平静的面容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书中的故事一样,刻骨铭心,大抵如此了。作为一个母亲,也只有孩子能让她不能自抑。
她抚了抚此时平坦的小腹,悲凉道:“他在狱中的最后一晚,我去见王爷了,那时这孩子已经六月有余。只记得他那时默然了许久,为这个孩子取名‘无愎’。”
“后来这孩子出生了,我身子不好,差点生不下来。”
慕德说的仔细,裴邑听的也认真。
“那是个男孩儿,肖其父。”慕德公主沉浸在回忆里。
慕德公主记得那一晚,月光惨淡,她紧紧握着南平王用手指划在自己手心里的“无愎”二字,自己脚步虚浮,却硬是脚步匆忙,几近摔倒。轻岚扶着她,低声说:“要是公主和王爷只是寻常夫妻,您也不必再伤神了。”
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那时候慕德只想着孩子平安就好,她知道,皇兄不会允许这个孩子活下来的。她已走到今天这步,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了。如今慕德公主只想保全自己的孩子,和南平王的孩子。
“可我刚生产完,都没有抱一下那孩子,就被陛下的人带走了。再醒来的时候,轻岚也不在了。”
“那晚吵的我头疼,我一个人奔在黑漆漆的宫道上,跪在哥哥面前,求他放过我的孩子,我说我会把他送走,走的远远的不再回来,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奈何帝王无情至此,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苦苦哀求的妹妹,“皇兄,慕德求您,幼子何辜?求您放过他吧!”
可陛下只是冷冷地说:“那孽子身上留着叛贼的血,留不得。”他不再理会公主,转身要走。慕德公主慌忙抓住哥哥的衣角,咬牙吐出一句话,“皇兄若是担心我会教他什么,那慕德愿意保子去母,只求哥哥念及血肉亲情,留他一命啊。”
这些往事如今再说起来,慕德心里只有一刀一刀如同凌迟般痛彻心扉的苦。就连裴邑这个听着的人都觉得心惊肉跳。
裴邑想安慰公主,慕德公主见她如此,“你不用费心思安慰我,我早忘了!”
“公主若是早忘了,便不会留在这里了。您若是忘了,也不会在幻境里一遍遍重复自己的经历。”裴邑不忍,她也知道这是公主对自己的惩罚,痛苦地放逐了自我。
“幻境中一切都可以更改,公主为什么非要选择重演现实来伤害自己的心呢?”一次一次拥有那个孩子,又一次一次失去他,既是诛心,也是伤神。
“因为本来就是这样的事实,我看不开,不想看不开。”慕德公主微微一笑,说。“无论我说多少遍我的愿意,王爷还是要反,无论我求多少遍,陛下还是要杀我的幼子。”